《剑子日记》公子晖

4、结束也是开始

　　第四回：结束也是开始

　　不论怎样，只要神州没有覆灭，天地没有倒悬，日月还像往常一样升起落下，那么日子总是还要继续的。－－摘自《剑子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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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还真出发去寻找卧云了。

　　离开的时候他背了一个比人还高的大包，里面塞满了衣服食物银子以及琉璃仙境内收藏的各种药材宝物孤本珍藏等，看起来不像是要远行，倒像是要搬家……

　　在把屈世途抵押给剑子以保证自己不会像黑白郎君一样找个解药也找得环游世界五百年后，素还真带着满脸坚毅的神情挥手跟众人道别，从此踏上了漫漫不归路……剑子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地平线上，忽然有了残阳如血，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感觉，特别是当西北风吹来风中各种各样声音的时候，他更是兴起了干脆跟素还真一起“逃跑”的念头。

　　“剑子。”

　　佛者的声音从后传来，一如平时的沉稳：“起风了，还是回屋里吧。”

　　剑子木然转身，比黄连还苦的笑容刚挤出一半，一件毛裘就适时披在了他的身上。华丽无双的儒门龙首低头给他系上带子，再抬首时，笑容美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剑子，汝若不想回屋，让吾来陪汝可好？”

　　“龙宿……你……”剑子感动状。

　　“不用谢吾……剑子汝只要让吾咬一口……”龙宿温柔一笑，露出两颗白森森的牙。

　　“……我想我还是把这声谢留到下辈子吧……”

　　哽了一下，剑子刚擦了把汗，就看见天边一道剑光宛如流星急坠直直飙过，再直直降落，最后直直冲进了豁然之境的烂泥塘。剑子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扳了扳手指……这貌似是此人这个月第十三次掉进同样的地方了吧……

　　正寻思着要不要干脆让屈世途把泥塘给填了，来人却已以无比顽强的毅力从泥塘里爬了出来，然后指着龙宿就是一声震天怒喝：“疏楼龙宿！你妄想！”

　　虽然他是一脸正气义正言辞有着宛如得道高人指着妖孽大喝：“孽畜！还不束手就擒！”的气势，但他浑身泥巴一脸肮脏头发打结还在嘀嗒落水的形象和一身珠光宝气仪态万千挥一挥袖都是一阵香风的龙宿比起来，实在不像高人更像妖孽。于是龙宿一脸嫌恶地用扇半遮了眼，摇摇头退后三步避开傲笑红尘溅起的泥巴：“剑子啊，汝还是离他远点，对胎教不好啊。”

　　“好友……”剑子于心不忍地上前两步想安慰下被龙宿打击得有些凄惨的傲笑红尘，然而当他一低头看见自己刚被屈世途洗得一尘不染白得发亮仿佛焕发第二春的旧袍子，心下只犹豫了一秒不到就立刻退到了龙宿身后。干咳了下，剑子很诚恳地说道：“好友，屈世途刚在后山开辟了一个温泉，不如你去泡泡再过来……”

　　“剑子……”悲愤转头，傲笑红尘的脸上满是艰辛：“既然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怎可还与疏楼龙宿这个嗜血者私……厮混在一起？”

　　茫然转头看了龙宿一眼，剑子很是纳闷地抓了抓头：“可是傲笑好友，我都和龙宿相交千多年了，这个时候说厮混，是不是稍微晚了点？”

　　“你、你！”口气愈发怒其不争，傲笑红尘颤抖着指向剑子：“剑子你就真的认定了疏楼龙宿，你难道忘记他以前背叛过中原正道么！”

　　“这事跟那事有啥关系……”这“认定了”了三个字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啊……

　　“剑子，你要三思啊！就算佛剑也比疏楼龙宿好啊！”

　　……鬼一般的静谧的片刻后……一群乌鸦从天空飞过……脸色黑得跟乌鸦有得一拼的剑子默默把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数次后，终于一个转身靠在又悄悄跑来看热闹的屈世途肩上闷声道：“屈世途，你还是去把泥塘用花岗石填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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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子觉得在他的一生里，无论是叶口月人入侵、嗜血者之祸、圣踪野心还是异度魔界重出，都没有现在的生活如此的精彩纷呈、热闹滚滚。

　　当然剑子无疑是喜爱热闹的。但前提是，这个热闹的主角不是他本人。

　　屈世途是个好管家。在豁然之境的几个月里，这里的鸟被他养得很肥、草被他养得很茂盛、花被他养得很娇艳，就连人也被他养得白白胖胖身懒心懒口味也刁了数分。在剑子大仙大大感慨素还真被这样喂养居然还只是脸稍微丰润身材居然没走样，保养功夫实在到家的时候，豁然之境已经在屈世途的妙手之下添了两座桥、一个亭子、几个石凳，还有一大片湘妃竹、一园圃牡丹芍药白菊月季……以至于某天一觉醒来忽然想逛自己家的剑子疑神疑鬼地以为自己在睡梦中被劫持到了疏楼西风……

　　然而虽然剑子对屈世途在园艺、厨艺、家事等等方面的才能无比满意，可是他对于屈杯杯“天下第一巧”的名号却感到了由衷的怀疑。

　　“我说，为啥你每次做的机关都没办法把那些人挡住？”

　　“剑子啊，如果连你这个道教先天的阵法都没办法把人挡住，那么你怎么可以指望我一个纯粹的技术人员做出的东西能把如此众多的先天挡住？”给了剑子一个很鄙视的眼神后，屈杯继续苦口婆心道：“在强大的武力面前，再精巧的机关也等于圈圈啊……”

　　于是剑子很哀怨地靠在墙上画圈圈……事到如今，既然反抗也没有用，那就只有彻底接受吧。

　　随着身体的明显变化，剑子已经放弃苦境两大名医的联合诊断有误诊的可能性了。而当孩子正牌父亲的名字由绝对不公开但却绝对光速的渠道散播到江湖上之后，凡是名字中带一个“云”或者“卧”的人都莫名感到了一阵阴风刺骨。一时之间，苦境中原户口登记处改名的申请表堆积如山，连天空中也是数月之中，片云不见了。

　　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羞于见人而一反常态宅在家中数个月的剑子自然不知道江湖上的如此盛况，只是偶尔当他靠在窗边遥望天际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无比怀念那个只有一夜之缘的陌生男人。

　　“为什么？剑子你忽然发现自己爱上他了？”因为素还真“落跑”而成为剑子专属医生的慕少艾在前来做产前检查的时候，很是惊讶地问了一句。

　　剑子默然了半晌，这才沉痛道：“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他在，我的孩子只会有一个爹，而不会有十七八个爹……”

　　“那你就错了一半。”慕少艾很是遗憾地拿起烟杆，想了想又放了下去：“有卧云在，你的孩子的确只有一个爹，但保不准会再添十七八个干爹。”

　　“……”

　　“对了忘了告诉你，剑子你的预产期就在明天。”

　　“我可以说我想去死么。”

　　“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于是剑子敢发誓，那一瞬慕药师脸上的笑容，真是比阎魔旱魃还要狰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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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少艾的诊断从来是准确无误的。

　　所以当剑子呆躺在床上由丑时等到子时的时候，终于等来了第一缕的阵痛。他白着脸看了看床边上的慕少艾，于是慕少艾回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

　　“剑子，疼么。”

　　“……还好……”

　　“真的不疼？”

　　“……还……好……”

　　“真的真的不疼？果然不疼？确实不疼？不可能不疼吧？”

　　“…………”

　　剑子发誓要是他还有余暇一定把鞋脱了朝慕少艾脸上扔。可还没等他喘口气，门外传来的一阵阵叽叽喳喳的声响又差点没把他听得背过气去。

　　“生子之路，分说，不分说，不由分说。”

　　“剑子啊，汝之疼，宛如疼在吾心……真是让人好生苦楚……”

　　“怎么办怎么办，孩子的名字取什么好？是叫傲笑仙剑，还是叫剑子红尘？”

　　“不，我觉得孩子叫杜一剑，或者剑一苇也不错啊。”

　　“汝等，疏楼慕剑才是最适合孩子的名字！”

　　“叽叽叽”“喳喳喳”“嗡嗡嗡”“嘤嘤嘤”……

　　慕少艾尖起耳朵听了半晌，然后很是悠然盯着剑子铁青的脸啧啧称奇：“剑子啊，你这老脸真是好大魅力，连药师我都忍不住想要一试其中滋味到底如何了啊。”

　　“啊哈。药师啊，抢人老婆可是会天打五雷轰，还会被驴踢屁股哦！”

　　突如其来地一阵笑声后，乌发褐衣的俊朗男子背着琴化光出现在房间里，他一转头笑眯眯朝剑子挤挤眼：“娘子，真是好久不见，听好友说为夫成父亲了？”

　　“……去你妈的大头鬼的……娘子……”

　　很是吐血地两眼一黑，剑子在痛昏过去之前终于在心中对老天比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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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孩子最后有了两个爹、十七八个干爹、二三十个干娘、数百个干姐姐、数千个干哥哥……据说这个数字在持续而稳定地增长中，好比优质股票一路长红……然后到最后，他的名字还是没定下来……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摘自《剑子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