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梦呓（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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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佑瞳抱着砖头一般厚重的课本，冷凝着小脸苦大仇深的仰头望着课室门牌，心中无比纠结：
“进去……不进去……进去……不进去……究竟进不进去啊啊啊啊啊！”
选修课是普校同修的大课，它摈弃了院系与班级的藩篱，为满足处于不同年级不同院系不同班级的小情侣在课堂上牵牵小手的合理需求，采取全校统一报名后机选名额的方式，已成为G大学生情侣验证彼此是否有缘的上选。
彼时沈逸每逢选修课报名，必会明示暗示乔佑瞳，乔佑瞳虽不动声色，却都勾选了沈逸所报科目。只是每次不是他落选，就是她被调剂去别处，恋爱两年，竟无一次选修被分在一起。所谓无缘，便是如此吧。只是已然分手，她随意勾选的科目竟与沈逸分在一室，也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了。
乔佑瞳踌躇许久，终于抿唇握拳：
“怕什么呀！爬墙的不是我找茬的也不是我啊我心虚个毛啊！”
深深呼吸，乔佑瞳竖起全身防备走进课室，冷冷环顾一周，却不见沈逸与丁颜身影，微舒一口气，正待随便找个角落窝一窝睡过一堂课，却见一抹极熟悉的身影趴在桌上肆意酣睡，长发凌乱散落。
韩沐与乔佑瞳的选修课自大一起便是相同的。但韩沐从不在选修课上出现，乔佑瞳也习惯了帮他点名签到做功课整理考试资料。今日在课堂上看见韩沐实在神奇，乔佑瞳讶异的凑近韩沐，举起厚重的课本砸下去：
“阿水，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居然来上选修？”
韩沐慵懒的掩嘴呵欠：
“……上节课……啊呵……签名。”
乔佑瞳疑惑的偏头：
“上节课我帮你签了的啊。”
这堂选修课为《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与文学作品》，内容是意料之中的鸡肋，教授是意料之外的严厉。古板的教授老头每堂课必让学生们签名以示到此一游，据说还会抽查字迹什么的。但乔佑瞳自小学起便被韩沐哄骗着模仿他的笔迹为他抄写作业，十年浸淫，两人字迹之神似几乎到了互可替代的地步，断无被识破之理。
韩沐拍拍身旁座位示意乔佑瞳坐下：
“我宿舍的人上节课忽然抽风来上课，他不知道有你帮我签名，就帮我顺手签了，结果被老古板查到，打电话给学习委员勒令我这节课一定要到，他会点名……”
乔佑瞳嘴角抽搐：
“这种乌龙都能出，你的人品真不咋地。”
韩沐沉沉低喃：
“和你的人品相比之下，我很欣慰。”
声音渐悄，又歪头睡去。
乔佑瞳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书，忽然“啪”的合上书本戳戳韩沐的脸颊：
“你来上课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
韩沐“嗯哼”一声，声如浓睡梦呓：
“为什么不来？因为‘某人’？”
乔佑瞳别扭撇头：
“才不是……那至少你告诉我你来上课，我就能找你一起坐嘛，要是我刚才没看到你怎么办！”
韩沐薄唇微启：
“不可能，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自大狂！大懒猪！乔佑瞳狠狠蹂躏着韩沐的脸颊，韩沐却只沉沉入睡，任乔佑瞳将他搓圆按扁。
搓着搓着，乔佑瞳渐觉无聊，恶作剧般抓起韩沐垂在眸前的发。韩沐有四分之一西方血统，肤色稍显苍白，五官轮廓略深，睫毛纤长如扇。乔佑瞳嫉妒的捏住韩沐俊挺如雕塑的鼻梁左右摇晃一阵，又坏心的要去拔他的睫毛。
身后忽然传来一抹淡淡的清爽气息，乔佑瞳肩膀一僵，下意识微微偏头，只用余光便能瞥见一只极熟悉的手，手指白皙修长，腕上戴着一条白银手链，手链坠着一副银锁。乔佑瞳曾拥有那把锁的钥匙，只是在那个悲伤的夜晚，她将她腕上银链连同坠着的钥匙，狠狠抛入学校的人工湖。万籁俱静中，那一抹极细微的沉润之声，在乔佑瞳心中回荡，久久不散。
乔佑瞳胸口一紧，局促的端庄坐直，背脊僵硬的挺着，心中却崩溃的叫嚣：
“为毛啊为毛啊我光明正大的我心虚个毛啊！且不说我和阿水没奸情啊啊啊，就算我和阿水有奸情又关他什么事啊！”
乔佑瞳很郁闷，郁闷之极的乔佑瞳很认真的在考虑：
“我要不要将爪子撂回阿水脸上去？”
可未等乔佑瞳考虑清楚，韩沐便迷迷糊糊的伸手抓过乔佑瞳的小手贴在自己颊上，手臂复又垂下，呼呼大睡。
凭着与韩沐十几年的孽缘纠缠，乔佑瞳轻易解读了他的肢体语言：
“你挠得我很舒服……继续。”
这家伙是狗吗？乔佑瞳黑线满额。但他的肌肤细腻温暖的在她掌心之下氤氲着，她鼓噪的心忽然便安宁沉静。乔佑瞳屈指成勾轻刮他的鼻梁：
“阿水……阿水阿水阿水……”
韩沐微微启唇嘟哝几句，乔佑瞳听不仔细，凑近韩沐唇畔才知他说：
“别吵我睡觉……”
乔佑瞳还未来得及气结，只听身后“哧啦”一声，丁颜惊呼：
“阿逸，你的书！”
古板教授的讲课冗长繁琐，乔佑瞳本不算是用功的好学生，被教授瓮然单调的声音一熏，更觉昏然欲睡。小脑袋一啄一啄，终于与韩沐一起阵亡在课桌上。
课室内空调十足冷，便似那年冬日寒风料峭着，她与阿水仍要穿着轻薄的舞衣一遍一遍练习。南方小城没有暖气，尽管门窗已然闭锁，她仍是冷得直颤，无论怎样热身也僵硬着不能让四肢柔软协调。韩沐皱着眉不耐烦的抱怨着“你真麻烦”，却不顾她的挣扎，单膝跪地将她冰冷的脚塞进怀中：
“别乱动，让你冰一下总比你老踩我的脚好！”
温暖自他的胸口传至她的四肢，她僵直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睡意朦胧间，她似被搂进一个熟悉的温暖臂弯，有一抹温柔的声音在轻唤她：
“小乔……小乔……”
是谁……是……沈逸。乔佑瞳觉得心脏似被勒住一般疼痛，但脑中一片混沌，怎样也想不起为何疼痛。恍惚间，她似乎与沈逸并坐在人工湖畔看星，G市的天空从来阴霾，但沈逸眸中暖光却如繁星闪耀，他轻搂着她的肩，俯在她耳畔低语：
“小乔，小乔。”
她羞怯笨拙得不能言语，心中却幸福满溢。许久，方如幼猫般呜咪一声：
“沈逸……”
四周忽然静谧如真空，直至耳畔“咚”一声巨响彻底将梦境撕裂。乔佑瞳骤然惊跳起来，困惑的眨眨眼，只见古板教授铁青着脸，手执教鞭指着她微微颤抖：
“那位女同学，下堂课交给我五千字的论文，手写！”
乔佑瞳：“……是……”
垮着肩沮丧的坐下，乔佑瞳偏头便见韩沐微微勾唇，左手状似无意的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右手斜撑着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嘲笑！这绝对是嘲笑！乔佑瞳恼羞成怒一拳捶过去：
“笑什么笑！不许笑！”
韩沐笑意更深：
“笑有个笨蛋上课睡觉都能睡到跳起来啊。”
抬手轻拭乔佑瞳唇畔：
“啊，有人那么大了还睡觉流口水呢。”
沉睡被扰醒又出糗，很恼很暴躁的乔佑瞳“啪”一声拍开韩沐的手，皱眉抱怨道：
“不给摸……刚才是什么声音啊那么吵！”
“不知道呢……”韩沐转头勾勾手指示意前排座位的同学将地上的教科书递给他，随手掀一掀：
“也不知道谁的书乱扔，不过估计是不要的吧，撕了算了。”
话音未落，“嗤啦”一声便将其中几页撕下来。乔佑瞳睁大眼睛还来不及惊讶，便听见身后传来丁颜强抑着怒气的声音：
“韩沐，把书还我！”
“哦？书是你的？”韩沐痞痞的弯起唇角，手上稍一用力又撕下几页：
“我看丢在地上的，还以为没人要的呢。”
嗤啦……
“你要？你确定你要？”
嗤啦嗤啦……
“都破成这样了你确定你还要？”
嗤啦嗤啦嗤啦……
“……算了，你要就给你吧，我不跟泼妇一般计较。”
韩沐随手将残破不堪的书扔给丁颜，还体贴的将被他捏得皱成一大团的书页摆在丁颜桌上：
“这些也还你，别担心，黏黏还能用。”
“韩沐！”丁颜骤然站抓着书猛向韩沐扔去，却被韩沐轻易挥开，更是暴跳如雷，举起书包便往韩沐头上砸。
“安静！安静！”老教授崩溃的狂敲教鞭：
“后面的同学安静！还有丁颜你给我坐下！”
“老师！”丁颜被气得胸脯重重起伏，指着韩沐控诉道：
“他撕了我的书！”
好……好幼稚……这是小学生打架了要告老师么，全班同学被囧的一阵静默，随即哄堂大笑。这群愁人的娃哟……老教授被闹得太阳穴抽着一阵一阵疼，无力的摆摆手：
“丁颜你先安静点，有事下课再说……”
丁颜忿忿坐下，一场硝烟暂时消弭。乔佑瞳不满的斜眼瞥韩沐，用眼神传递着她的不屑：
阿水你太坏了。
韩沐拨开遮眼长发略略挑眉询问：
怎么，觉得我不该撕？
乔佑瞳微微眯眼瞪过去：
笨死了你！你应该先扔地上让我踩两脚再撕！
小风波过后，教授的讲课依然沉闷得让人瞌睡。乔佑瞳却是不敢再睡了，只将下巴抵在课本上发呆。韩沐俯近她耳畔轻笑道：
“很无聊？不如我们……”
自书包中抽出几份报告：
“……一起做英文作业吧。”
虽说是一起，但自然是乔佑瞳帮他做。乔佑瞳习惯了也不觉得郁闷，熟极而流的接过报告顺手无限鄙夷的戳戳韩沐的颊：
“你个伪混血儿，英文居然那么烂，你好意思么你！”
韩沐复又敛眸趴在桌上浅眠，掩嘴呵欠：
“我外婆帮我混的俄罗斯，谢谢。”
乔佑瞳混迹于外国语专业，学业不能说十分专精，但大学通用英语这般简单的作业于她自然是小菜一碟。不过十几分钟，她便将写得满满的报告抛回给韩沐：
“做好了。”
韩沐眸也未动，只阖眼指指自己的书包。乔佑瞳眼角一抽，但还是乖乖将韩沐的报告塞进他书包中放好，又从口袋中摸出一颗糖塞进韩沐嘴里，凑近韩沐耳畔低声问道：
“阿水……我刚才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
“…………”，韩沐呼吸平缓假装酣睡。乔佑瞳不耐的轻拽韩沐额前长发：
“阿水，醒来……阿水！”
韩沐缓缓睁眼，双眸如被雨水洗过的夏日晴空般蔚蓝：
“别吵了，没有。”
乔佑瞳安心了。
艰难的熬到下课，乔佑瞳长舒一口气，根本不敢回头稍望身后凝聚已久的低气压，垂头拖着韩沐便往外走：
“阿水，宵夜宵夜！”
还未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沈逸低沉的，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韩沐，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交代。”
欠你一个交代？别搞笑了！韩沐转头轻蔑一笑，手指捏得“喀喇喀喇”直响：
“哦？想要交代话现在就去学校外面那条小巷，马上给你交代。”
喂喂喂！又不是狗血韩剧频道，怎么动不动就要打架啊！不知所措的乔佑瞳慌忙拽住浑身散发着嗜血气息的韩沐，楚楚可怜的仰头哀求：
“阿水我饿了……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
韩沐淡淡瞥沈逸一眼，抬手爱怜的揉揉乔佑瞳头顶，柔声安慰道：
“宝宝乖，等我五分钟就好。”
这是绝对的蔑视！纵是沉稳冷静如沈逸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拳挥向韩沐：
“韩沐，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么！”
“啊！”乔佑瞳惊叫一声，旋身搂着韩沐的脖子扑进韩沐怀中：
“不要！”
空气凝滞，耳畔只余沈逸沉重的呼吸声。许久，乔佑瞳才听见沈逸支离破碎的声音：
“两年，我和你在一起两年，你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没有大笑没有大哭没有情绪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还蠢到以为你性格就是这样，原来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很好，你够绝！”
决绝的人是她吗？说尽甜蜜诺言却背叛的人，冷眼看她被践踏自尊的人，将她奉上的倾心爱恋轻蔑抛弃的人，都是他，不是吗？
原来不说便是不爱，乔佑瞳沉默着，额头紧紧抵着韩沐的肩膀，无话可说。
“乔佑瞳，我有话跟你说！”
丁颜忽然冲上前扯住乔佑瞳的手臂往前一拉，力道极大，拽得乔佑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乔佑瞳，你究竟要阴魂不散缠我们缠到什么时候！你既然已经和韩沐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老是要在阿逸面前晃，跟韩沐作出那一副的亲密样子是想气谁啊，你是要给谁看啊，你真恶心！”
好痛！丁颜的手指深深掐进她的手臂中，乔佑瞳挣扎几次仍是甩不开，心头怒火一时烧遮了眼，抡起书包狠狠砸在丁颜身上：
“我叫你放开……你放开我！”
丁颜惊呼一声骤然松手，娇弱的倒在沈逸怀中，双眸盈盈哽噎道：
“小乔，你放手吧，沈逸现在与我在一起，你放过他吧！”
课室外仍有八卦的同学踌躇未走，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窥视着。乔佑瞳只觉心中厌烦之至，太阳穴抽着一阵一阵的痛。
那样虚伪的戏，丁颜还要做多少回！
丁颜抢走沈逸，她认了。丁颜冷言辱骂，她忍了。她祝他们幸福，也只求一时宁静，让她能骄傲转身，独自蹲在角落舔舐伤口而已。为什么，丁颜要这样咄咄逼人！
忍无可忍！
乔佑瞳微微扬起下巴，浅浅勾唇，缓声低语：
“丁颜，如果你一定要咬着我不放，只能说明你对沈逸信心不足。虽然你们怎样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我真的会幸灾乐祸的。”
“沈逸不过是个我不要的男人，送你又何妨。”
她的面容清傲如月华，她的话语犀利如刀刃，沈逸却只看见她深如夜色的眼瞳隐隐泛着水光。
她哭了。
她为他，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梦呓（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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