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小情人决定分手》三朝雨

5、卸下02

　　叶桥手一顿，白皙修长的手指停在光屏上方。
　　以往陆昱城来电时他从来不会让陆昱城多等一秒。
　　迟疑片刻，他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喂？”叶桥的声音还是轻轻的。

　　“叶桥，”陆昱城声音低沉，“一定要这样吗？”

　　叶桥嗓子有点发紧。他罕见地听不出陆昱城的情绪，想想之前陆昱城沉下来的脸色，一时有些语塞。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叶桥慢吞吞答道，“我这一天好累，有点困，想休息了……”声音渐渐压低了去。

　　各种意义上，叶桥很少拒绝他，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委婉的拒绝。仅有几次，陆昱城记得，是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叶桥半阖着眼睛，睫毛在脸上留下道长长的阴影。这时候，叶桥眼尾通常会含着点水光，慢声嘟哝说着自己好累好累了，想要早点睡嘛。

　　叶桥是个营造温馨氛围的高手。即便陆昱城心头再是火热，也会被叶桥的轻声细语抚平。陆昱城盯着叶桥半开的嘴唇看一会，就伸手关了灯，为他拉好被子。黑暗中就只有两人放缓的呼吸声，微甜的奶味和酒的余韵，彼此萦绕。

　　其实陆昱城有那么点想要顺势俯身吻过去，再或者，摩挲一下叶桥显得乖巧柔顺的脸颊。

　　但是叶桥一副困倦的样子，他不想再惊动他。

　　现在叶桥人是走得干净，话也说得坚决，可是接起电话来还是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连拒绝的方式还是与当初全然一样。

　　陆昱城听着他困了，并没有多话，只说:“把你预约的医院信息发给我。”

　　陈述句。
　　陆昱城声线低沉，用命令的句式说话时叫人升不起反驳的念头。
　　叶桥习惯了这样听陆昱城说话，只答应一声，就拢着被子睡过去了。

　　七天小长假来临时，学生们都开始松快起来。

　　约好的日子到了，天幕偏蓝，微润的湿气沾染在衣角，有种雾蒙蒙的触感。

　　这家医院是有名的综合性公立医院，离大学不远。以前叶桥刚来时，都是陆昱城带着他去私人医生那里体检、注射疫苗，因此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挂号看诊。

　　Omega腺体科外有不少人等候。多数是父母带着秀气或者娇气的小孩儿，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
　　“那个大哥哥好好看哦~”
　　有小孩儿悄悄向父母说话。家长顺着一看，模样乖巧，安静，穿着素淡，看上去很好的一个Omega。
　　只是孤零零一个人，就在洗标记的厅室外等着，低头看着光脑，瞧着怪可怜的……这个年纪一个人过来，多半是有着并不美好的经历。
　　那家长刚把自家的Omega小孩儿捧在手心里养到这么大，实在见不得这样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Omega有什么心酸的故事，有点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只有小孩儿时不时瞄一眼偶遇的大哥哥。

　　叶桥垂着眼，默默等着时间过去。
　　不知多久，他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抬起头一望过去。
　　正好撞进陆昱城的眼睛里。

　　陆昱城没有着正装，穿着常服，依然身姿挺拔，硬朗帅气。
　　“叶桥？”陆昱城坐到他旁边，手轻轻拢住他的肩头，声音依然低沉，只是这次很显得温柔。
　　“你不用急着洗标记。”陆昱城停顿了会，“洗完标记，你也会不习惯。”

　　陆昱城说的不习惯，是广泛来说的。自己alpha的信息素能让人不受其他alpha信息素的影响，是一种保护。其实影响不大，平时只能是闻得到。除非有alpha故意施压，Omega才会被alpha的信息素压制。
　　帝国有完善的公共管理机制，公共场所的突发情况处理速度很快，并且判罚也严格，这种情况很少见。

　　像陆昱城这样从基因里就是顶尖水平的alpha，更是不需要刻意训练就可以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敛得一丝不漏。

　　叶桥也是天生如此。

　　陆昱城的信息素是酒味，不是甜腻的果酒饮料，是一阵冷冽后让人晕眩的醉意。而叶桥则是微甜的奶味混上黑巧克力的醇香，两种味道都不浓，像某种小面饼，适合细嚼慢咽地品。

　　一浓一淡，可以说是般配，也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信息素相配是很好的事，更多地是出于生理。伴侣之间，信息素是彼此滋润的，这属于人群之间相遇万分之一的契合；父母也会用信息素去哄睡闹腾的小娃娃，这是血脉传承的神奇安稳。

　　比方说，叶桥发烧时，如果恰好是陆昱城回来的那段时间，就会好得很快，埋在被窝里只觉得暖洋洋的而非病恹恹的；再比如，陆昱城特别喜欢聚会喝了酒后回到有叶桥在的家去，喝他做的汤，格外舒畅。

　　照理说，这只是信息素影响了彼此的生理状况，据说和先祖时期要AO结对便于生存有关。

　　然而生理与心理千丝万缕的联系，医学也难以勘破。
　　洗去标记后，心头也会空落落的。

　　叶桥从不否认这些，但他觉着，生理因素终究只是辅助，伴侣全靠信息素配对未免过于荒谬。

　　单纯只靠信息素的影响，特别契合的，牵一牵手都觉得心神荡漾；特别不合的，靠得近些会忍受不住吐出来——这到底是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也许只在课本中出现过吧，人毕竟还是有思维的高级动物。

　　叶桥觉得，他和陆昱城的信息素般配相合，相处起来舒服，但也绝不是什么天生一对非君不可。
　　至少，他可从来没有闻到陆昱城的信息素就脸红腿软过。

　　他很快就会习惯的。

　　叶桥想是这样想，到底没说出口来，只抬了眼望向陆昱城。

　　他不说话。陆昱城也懂。

　　往日叶桥费心地照看陆昱城，把陆昱城一抬眼的意思琢磨得透透的。陆昱城也是受用惯了，偶尔有什么额外的想法，随口一提，叶桥就会安排得妥帖。

　　陆昱城平日里本来就话不多，因此更加少开口了。

　　陆昱城常是这般成熟稳重的模样，寡言时未免显得冷淡。

　　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不声不响、甚至温言细语地显示出温柔。这时，他反倒是善解人意的一方。
　　比如叶桥第一次发情期，比如叶桥第一次在帝都打疫苗，比如现在，叶桥第一次洗标记。

　　往往这时候，叶桥可以稍稍放肆一点儿，撒娇耍赖要这要那。

　　这无非是由于陆昱城从小根植在心里的要呵护Omega的思想的缘故。他几乎从不对着Omega发火，他始终觉得，Omega就需要特别照顾一些，需要格外温和一些。

　　现在，陆昱城还对叶桥的执意离开耿耿于怀，但也不忍心让Omega独自来洗标记。
　　这代表着，叶桥依然可以在这时候享受他的照顾，也依然可以选择……回心转意。

　　但叶桥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了声谢。

　　陆昱城忽然想起叶桥第一次跟他说要离开的那一天。
　　还是惯常安安分分的模样，嘴里说着要走，眼神却柔软，甚至细嫩的手指还搭在他的袖口上。

　　陆昱城一开始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应过来后，他瞬间就沉了脸色。
　　平时很爱盯着他看的叶桥这时候却移开了眼睛。

　　他尽量温和，把叶桥搂紧去，说：“桥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跟我说，嗯？”

　　他搂得紧，清晰地感受到叶桥柔韧的身体，和依旧平和的呼吸吐气。
　　叶桥还是不看他，只反复说着，没有别的想要的，他要离开，独自生活，先生以前早就答应过了。

　　“我是答应过你不错，”陆昱城极力控制着忽如其来的恼怒，却还是冷哼一声，“那个时候我可没想着你会扑过来，非要和我睡。”

　　他低下头，看到叶桥眼睫毛颤了颤，然后抬起眼来望他。
　　说不清叶桥是什么表情，接下来的一幕幕变成了模糊的记忆里的倒影，陆昱城只记得叶桥咬紧了说要走，眼睛水灵灵地望着他，却好似燃着火。

　　那火也把陆昱城点燃了。

　　混乱。叶桥第一次向他露出来野性，陆昱城皮肉被咬得发烫。陆昱城一时无法思考，下意识地，越发用力，甚至有些粗鲁。

　　叶桥在陆家娇养了好几年，压根就受不了疼，几串眼泪很快砸在陆昱城身上。

　　那眼泪把陆昱城猛的砸醒了。他停了下来，沉默地望着叶桥。

　　叶桥收不住，还伏在床上抽泣。

　　陆昱城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这样对待一个柔弱的Omega。
　　这几乎不可能，他向来约束自我，有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陆昱城思绪纷乱。

　　叶桥再望向他，陆昱城看懂了，他眼里尽是倔强。

　　这么坚定了，还能怎么办呢？
　　陆昱城心里叹口气，轻轻地给叶桥擦着泪，裹好他，让他先好好睡去。

　　再次在医院见到叶桥，陆昱城忍不住想起那天叶桥红着眼眶的模样。
　　“那天，疼不疼？”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叶桥望向他，竟露出淡淡的笑意，“不疼的。”声音温柔，一如既往。

　　那天，陆昱城怒气来得快，清醒得也很快。叶桥刚刚吃痛，眼泪就被拭干了。
　　陆昱城这么失态，也是第一次。不过只是稍稍多用些力，叶桥已经觉得疼了——A和O的生理差距本就够大，更别提陆昱城是这样顶尖的Alpha。

　　其实他不怕的。叶桥听懂了陆昱城的话，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