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末谈判 ...
-
驱魔关总长还没反应过来，刺客圣殿殿主已经向前跨出两步，无形势压厚重，直向囚车而去。
他沉声喝道：“住手！”
但看守囚车的魔族忠诚地执行了命令，刺客圣殿殿主话冲出口的时候，他厚重的刀锋已经深深压进了召唤师少女的脖子，浓重的血腥味疯狂窜出，靠得近的几个等级稍低的魔族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盯着那瘦小人影的眼神充斥着贪婪。
幻魔神脸色一沉，膝盖在魔麟颈部一撞，熊熊黑焰在魔麟双眼中燃烧，一魔神一坐骑的气势短暂达成同调，侧身横在星魔青年身前拦截。
双方气势碰撞，无形的势压爆开，被重点保护的珀莱尔斯和囚车中的少女只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其余位置靠前的人与魔吐血者比比皆是，引发了小阵骚乱。
细碎杂乱中，珀莱尔斯听到了幻魔神沙克斯低低的闷哼。
他受伤了。
九阶之上，每一级都是天堑。
幻魔神紧紧抿着唇，一手藏在斗篷里，看形状像是在胸口。
——不敢开口，怕血腥味散出来？
珀莱尔斯会意，魔麟前蹄在地上重重踏了两下，露出身形，引走刺客圣殿殿主的注意力。
“怎么，不是总长阁下亲自表示——不想谈这场交易了吗？既然如此，‘货物’的归属权自然还在我族，我们嫌弃‘货物’碍事，清理掉再掉头回去，又碍着驱魔关什么事了？”
他没开口让守卫放下刀，看守魔族就握着刀柄兢兢业业地用力下压。召唤师少女在外部的死亡压力之下召唤出全部灵力聚集在脖颈上，竭尽全力的抵抗，也只能减缓刀锋落下的速度。
刺客圣殿殿主气得想骂人，偏偏还不敢表现出来。
神知道魔族到底对这个‘货物’有多少了解，如果不小心表现得太激进，被这精明要死的魔族小崽子看出什么破绽，今天出多少血都休想把人质活着换回来了！
他连连给驱魔关总长使眼色。
“……”
刺客圣殿殿主这一出手，驱魔关总长才看清了魔族带来的‘货物’是什么。
他当场眼前发黑。
怪不得一场例行的谈判交易能把殿主惊动了。
这姑娘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万兽关的灵魂圣殿才不管什么前因后果，绝对会生撕了他们！
魔族抓到了他们的灵魂圣女[1]，不拿去敲诈灵魂圣殿，来他们刺客圣殿干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肺都要气炸了，然而迫于那所谓‘六大圣殿彼此扶助’的契约，驱魔关总长还不得不咬牙忍着，放软了口气说话。
道歉是不可能的，就算抛开会引起魔族疑心不谈，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他堂堂驱魔关军事总长的面子难道不要了吗？
怒火冲上心头，一小半给了眼前咄咄逼人的魔族，大半却冲着灵魂圣殿去了。
被抓了的是灵魂圣殿的宝贝圣女，却要他这个完全沾不上关系的人遭难，又要忍着委屈给魔族的后辈低头，又要大出血掏物资把人换回来……
凭什么啊！
好在魔族还算给面子，或者说他们也不太想承担交易破裂的后果。
总长象征性低了下头，说几句软话，刺客圣殿殿主和幻魔神再不轻不重训了两个‘挑事的后辈’，表面上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谈判还没开始，人类这边气势已经被压了一头。
驱魔关这边让出道路，等魔族的队伍穿过后，光耀天使骑士团和影子刺客团有序跟上，双方并排前行。
幻魔神和刺客圣殿殿主走在一起，珀莱尔斯身侧则跟着驱魔关军事总长。
谈判会在刺客圣殿正殿大厅进行。
通往刺客圣殿这条路上的居民都被提前驱散了，装备精良的人类守卫守在大路两侧，警惕的目光集中在魔族一行身上，随着他们的移动不断变幻方向。
总长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最有希望成为星魔神第一顺位继承者的魔族。
他长得俊秀，轮廓是星魔族一贯的柔和，只看外表，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感受到总长的打量，他大大方方看过来，自然地露出笑意，这让他身上仅有的一点锋锐也被抹消了。
——仿佛真是一个无害的邻家青年。
“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
驱魔关总长收回目光。
——殿主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相当难缠的角色。
魔族这次过来只为谈判这一件事，谈出结果立刻就离开。长时间待在人类的雄关中，他们如芒刺在背难以安心，人类也总要多费许多精力盯着，谁都难受。
进入正殿大厅，上首、下首空置，人魔各坐一边，按照地位依次落座。
比起人类还要稍稍谦让一下，驱魔关总长和圣殿殿主谁该坐首位的问题，魔族这边要利落的多。圣殿守卫板着脸上前要为他们服务，还没靠近到三米内就被冰冷的眼神逼退。幻魔神落座首位，他坐下之后，珀莱尔斯才坐在了第二的位置。同样，他坐下后，第三位的魔族才敢有动作。后面的魔族保持着安静依次落座，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等到魔族以高效率全部坐下，静静地盯着对面看时，人类一侧，名为‘尴尬’的情绪飞快蔓延。圣殿殿主脸颊抽了抽，抓着驱魔关总长的腰带强行把他按进了首位，自己坐了第二位，后面的其他人这才松口气，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次迅速落座。
因圣殿殿主突然参与谈判行为，而显得极其多余那位，僵着脸向人类这侧两位话事人告退后，灰溜溜跟着守卫从侧面离开了。
幻魔神凉凉道：“终于可以开始谈了？”
那‘终于’一词音调拉长，显得格外阴阳怪气。
虽然双方都组织了专门的谈判队伍出来，但本质上这场谈判的结局早在这一年的拉锯战中就决定的差不多了，仅有的误差也就在魔族当年的‘战利品’上。
珀莱尔斯端着人类这边准备的上好红茶，耳朵里听着幻魔神和驱魔关总长你来我往，慢悠悠地品茶。
好歹是拿出来招待‘客人’的，当然是最好的东西。
——虽然每年准备这些时，驱魔关总长都恨不得往里面放把剧毒毒死这些魔族。
整个谈判桌上二十多个人魔，大部分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时而皱眉时而舒气，也只有他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喝茶。
第三位的魔族在认真听了半个魔法时后，终于没忍住把眼神落在了他手中的茶杯上，犹豫了一会儿，示意离自己最近的守卫过来，指了指自己面前凉掉的红茶，让他给换一杯新泡的过来。
“记得放糖，我喜欢甜一点的。”
守卫睁大眼眶瞪她，转身走了。过一会端过来一个托盘，捧着红茶重重放在她面前。
这名情魔一点不生气，抬起胳膊肘顶了顶珀莱尔斯。
“嗯？”
情魔把红茶往他那边推了推：“帮我‘看’一眼。”她含着笑拿眼神剐了那守卫一眼，声音不高不低，“我胆子可小了，万一里面添了什么……哼！”
“……菲洛米娜，他在瞪你。”
咽下了‘你怎么比我还嚣张’这句话，珀莱尔斯叹息着，还是如她的愿，往茶杯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渺，又重新微笑起来，快得像是错觉。
“是添了点东西。”
粉发少女双眉倒竖。
“很大一把方糖。”他抬手比划了一下，大约有三分之一个杯子的体积。
“……”
“很好。”菲洛米娜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他大概是想腻死我。”
这位情魔神的第一顺位继承者忽然回头：“盯着我看干什么？哦，难道你想喝，那送你喽。”
‘当’一声，盛满了红茶的茶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稳稳落在他面前，茶面平静得一丝波纹也没有。
不等那瞪着他们一脸铁青的人类谈判团成员发声，菲洛米娜在桌面轻敲：“再给我上一杯。”
谈判团成员：“……”
圣殿守卫：“……”
“好了。”
珀莱尔斯不得不放下茶杯，伸手按住了她泛出灵力光芒的手腕，带着警告的意味。
顺着他的指向，那杯被‘送’出去的茶杯在菲洛米娜移去目光时，毫无预兆的碎成了一片片，淡红的茶水淌满了桌面。
刺客圣殿殿主虽然没有看向他们这边，但却有什么东西藏在了空气中，皮肤被无形的锋锐刺痛。
指下的手腕挣扎了两下，不甘不愿地停止动弹。
菲洛米娜嘟囔：“连几杯茶都请不起，六大圣殿也太小气了吧。”
当。
一杯新泡的红茶落在她面前，还是之前那个给她送茶的守卫，这次动作礼貌了很多，茶的甜度也正合适。
菲洛米娜满意地端起茶，学着珀莱尔斯往柔软的椅背一靠，分出一只耳朵听谈判内容，姿态格外悠闲。
气得盯着他们的谈判团成员端起自己面前的红茶灌下去一大口——
“噗！”
余光瞥到的方向，那坐在斜对面的星魔恰到好处地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这该死的魔族！居然暗中调换了茶杯的位置！
“够了！给我滚出去！”刺客圣殿殿主爆发了。
“殿主，是他们……”
“我说滚出去！现在！”
“……是。”
人类谈判团的第三位次空下来，刺客圣殿殿主也警告地瞪了两个魔族小辈一眼。
这种不痛不痒的恶作剧，是他自己失手没及时发现，又是人类一方先找的麻烦，他想发作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正在和幻魔神谈判的驱魔关总长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怒气勃发。
“……这不可能！你们真的是带着诚意来的吗？这么大的数额，相当于要抽调我们境内近五分之一的粮食储备，先不说我驱魔关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权限……什么样的人质能值这么多的粮食？我们的族人不需要过冬了吗！”
“还有装备，这清单上列的：史诗级三件，传奇级十件，辉煌三十，灵魔以及下……你怎么不干脆点，直接说搬空我们圣殿的储备算了？？？！”
沙克斯嗤笑：“够不够活那是你们圣殿联盟自己的事情，和我族有什么关系。至于值不值……觉得不值，你们可以不给啊，最差不过是谈判失败，我们宰了‘货物’，掉头回去而已。”
驱魔关总长：“……”
气到吐血。
魔族这根本就是仗着人质在手，完完全全地有恃无恐！
他竭力压制着自己时时刻刻在爆发边缘蹦跶的神经，试图还价：“这个价格真的太不现实了，这么大的数额，就算我答应，阁下真的相信我，或者说刺客圣殿，拿得出来吗？圣殿联盟是一个整体，刺客圣殿只是它的一部分，我们不可能做得了所有人的主。”
沙克斯还是那句话：“那是你们的事，我不关心。我只关心结果。”
油盐不进！
驱魔关总长烦躁得想要拽头发，往年魔族也不是没漫天要价过，但往往都是虚张声势，实际谈下来的结果通常能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程度。
他和魔族，或者说和幻魔神、情魔神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一丝一毫都不肯退的局面。
那是灵魂圣女……
那是灵魂圣女……
那是灵魂圣女……
他在心中反复重复这句话，防止自己突然爆发冲上去给幻魔神来一刀。
“而且……”
幻魔神忽然开口，每个词句听在他耳中都如重锤擂鼓：“以那个小姑娘的天赋……你们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我们杀死？”
他冷冷地盯着幻魔神，沙克斯也微笑地看着她。
驱魔关总长大脑飞速转动——
魔族知道了多少？
灵魂圣女体质特殊，先天内灵力在她达到七阶前是根本测不出来的，更别说魔族那边粗糙得连具体数值都得不到的‘魔工测法’。他们最多能判断出她的先天内灵力高于正常数值，而这个数值的区间，还得看执行测试任务的魔族自身的天赋……
驱魔关前魔族大营中天赋绝佳的魔族名单在他心里过了一圈，迅速锁定了目标。
星魔神的继承者之一，珀莱尔斯。
圣殿联盟制作魔族重要人物对应的功勋值名单时，对这位的天赋层次也做过大致的估测，通过他极少几次出现在心城之外时的等阶，以及猎魔团的刺杀记录，判断他的先天内灵力绝对在八十以上。
他的悬赏令上，功勋值高达八十万。[2]
这还是在他没有完全确立第一顺位继承者身份的前提下。
而魔族不可能知道灵魂圣女先天内灵力的真正数值，即使是未觉醒的神眷者[3]，对魔族也是巨大的威胁，只要发现，就必须扼杀在萌芽中。
驱魔关总长心神稍定。
他说：“我们当然不会忍心放弃同伴，但阁下要清楚，对猎魔团成员乃至圣盟的每一位来说，圣殿联盟的荣耀高于一切。”
这是隐晦的威胁。
这样高昂的代价，被赎买的本人心理上是绝不可能接受的，到时她选择自杀来终结这场交易，那可就和他们刺客圣殿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六大圣殿名义上共同组成了圣殿联盟，但在人魔平分大陆[4]每年征战互有胜负的今天，灵魂圣殿死掉一个天才，看似对整个圣殿联盟的力量有影响，但对刺客圣殿……
这种事，大家心领神会就好。
默默听着的人类谈判团全部保持缄默，但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们都赞同这个说法。
幻魔神似乎被说服了。
他沉吟：“我们可以稍微做一些让步。”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执，最终定下的大致条款——
1.圣殿联盟付出今年产出七分之一的粮食。[5]
2.圣殿联盟付出光属性以外的史诗级装备两件，传奇级装备五件，辉煌级装备十件，灵魔级装备五十件，魔法级装备两百件。
3.圣殿联盟付出布匹、香料、油脂、金属、珍稀木材等。
4.魔族需完好无损归还灵魂圣殿的五阶控兽使楚亦曦。
乍看一眼，这份条约简直是不公平到了极点。
驱魔关总长盯着详细到十页开外的条款，满脑子都是为了换回楚亦曦，刺客圣殿如何的大出血。他握笔的右手悬在签名位置的上方，哆哆嗦嗦始终落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对沙克斯说：“我觉得部分条款还需要再商——”
“总长阁下。”
魔族次位的星魔笑吟吟地打断了他的话。
驱魔关总长停顿了一下，见幻魔神很自然地向后微仰，对后辈的插嘴没有任何不悦之态，才强忍着烦躁揉了揉额角：“这位星魔族的……殿下，有什么指教吗？”
“您说笑了，我怎么敢对前辈指手画脚呢。只是有些好奇，想问您一个问题而已。”
总长盯着他：“……请说。”
“我以往都不知道，原来六大圣殿是真正不计代价的彼此互助？”
他的声音无比真诚，没掺杂任何一点讽刺或讥笑的负面情绪，一手还端着茶杯，微微侧头，好像真的只是纯粹的疑惑：“这份赎买的价格，你们不会真的打算自己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年末谈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