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狗怪男友》文琉璃

57、不必明说的真相

　　郝雅柏踏着天边的夕阳余晖走进了天牢，不多见的玫瑰色晚霞正缓缓变幻成青灰。

　　玫瑰色的晚霞是亡妻最爱看的风景，

　　她喜欢坐在院子里的秋藤下，透过密密麻麻藤叶的缝隙，看玫瑰色的霞光将深紫色的藤花镀成藕粉。

　　“这是爱情的颜色呢。”她总是这样说，带着永远不变的少女的心情。

　　每当这个时候，郝雅柏总是宠溺的看着她，心想这样浪漫的女子怎么会爱上自己这样的武将，还能不顾一切的嫁给自己。他总是心怀满满的庆幸与感激，用尽一生回报着她，希望即使她已经故去，自己也能将她最放不下的女儿照顾好，让她安心。

　　可是，不能如愿呢。自己最终是成为了失败的父亲，也成为了失败的夫君。几十年的人生追求转眼落空，一如天际的青灰色，即将进入永夜。

　　“哐当。”铁门打开又关上，郝雅柏没有一点迟疑，与身后的玫瑰色残阳顷刻离别。

　　通道很长，间隔点亮着白色的烛火，有淡淡的莫名的香味，郝雅柏吸了吸，心中嗤笑。

　　“你终于来了，怎么这样慢，让我等你这许久。”蓝宇的声音在黑暗的尽头响起。

　　“参见大王，让大王久等，是老臣的不是。”郝雅柏俯身行礼，眼光扫过黑暗中那隐约的白色人影。

　　那是穿着白色长裙的郝柔怡，她平躺在监内的地面上，双手交握胸前，身下是新画的亡人禁断图，可保尸身三日内如同新死。

　　蓝宇站在监外，整个人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他冷冷的盯着郝雅柏，看着他镇定的动作表情，最后落在他的头顶。

　　郝雅柏满头的金色发丝，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原来装得再冷静，半日白头还是将丧女之痛清晰展示在人前。

　　“我没想到你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是什么让你耽搁了半日时间？”蓝宇阴沉的问道。

　　“大王，在老臣心中，国事大于天！今早接到战报，边境近期发生多起龃龉，皆系熊族借机挑衅，老臣逐一回复安排完毕，方才来此看这不孝之女。望大王体恤老臣一片赤诚之心，准老臣将亡女带回安葬。”郝雅柏再度俯身施礼后回答。

　　蓝宇闻言似信非信的答道：“哦？原来如此，那你便进去看看她吧。听狱司报告，她饮下的毒酒是九头鸩毒，去得很快，应该没什么痛苦，也算幸事。”

　　郝雅柏却没有立即跨过铁栏，而是俯身又道：“大王，怡儿绝不会自尽，而且她如何能寻得如此见血封喉的毒酒？这其中定有蹊跷，望大王主持公道，查明原因，替怡儿伸冤呐！”

　　郝雅柏说完抬起头，于黑暗中紧盯着蓝宇的脸，像是要将他的心思看穿。

　　蓝宇却没有给他机会，而是极快的回答：“已经查明，是原本跟柔怡要好的一个侍女，耐不住她的请求，替她送来的毒酒。唉，我们都忽略了她的求死之心。你这样想，原来也没错，做父母的总会这样，王太后也是一接到消息就晕倒了，母妃她一直将柔怡视为女儿。唉，我刚刚已经在柔怡的灵前发誓，要保你一世无忧，善始善终，也算慰籍她的在天之灵了。”

　　蓝宇将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像是一种劝慰，也更像是一种警告。

　　“那送毒的侍女在哪儿？求大王让我见她一面，我要问问她，怡儿临死可有话说。”郝雅柏的声音透出哀伤，是丧女的老父恰到好处的执念。

　　“已经死了，她和柔怡一起喝的酒，两人一起死了。”

　　“尸体呢？我······”

　　郝雅柏的话尚未说完，蓝宇就出声打断：“已经被她的家人搬回去下葬了，入土为安是人之常情，既然已经以命抵罪，我也不能阻止她家人来收尸。”

　　郝雅柏闭了闭眼，减轻眼睛里干涩的痛，半响，再度开口：“大王，臣有一事不明，要请教一下大王，望大王听后能替老臣指点迷津。”

　　蓝宇的眼角极快地跳动了一下，他强自控制自己，用努力平稳的声调回道：“什么事，你先讲。”

　　郝雅柏一瞬不瞬的看着蓝宇的这一丝变化，开口说：“昨日老臣来探监，离开时怡儿叫老臣这两天得空务必再来看她，说她有一件事情还没想清楚，再给她两天时间想清楚了就告诉老臣，她再三嘱咐老臣一定要来，怎么可能会突然自尽？”

　　“哦，什么事？你可知道？”蓝宇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稳，却不知道仍旧透出了一丝紧张。

　　“老臣不知，老臣当时就问了怡儿，可她说滋体事大，而且攸关先王病逝的原因。她必须确定不会给老臣招祸才能说，大王，您看怡儿会不会···是被人···灭口了？！”郝雅柏将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尤其那个灭口二字，说得极低极重。

　　蓝宇听见郝雅柏说不知道，心中大定后厉声斥责道：“什么！怎么可能！先王的死因是中了冥狼一族的魔法诅咒，这已经是打探得明明白白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原因？！那人所下诅咒如此狠绝，竟然以命换命，但求与先王同死！这还是你们一帮大臣根据潜伏在狼族的密探传回的讯息得出的结论，现在你告诉我柔怡是被人灭口？还是因为知晓了先王的死因被灭口？你是老糊涂了么？”

　　郝雅柏挨了骂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梗着脖子红着脸执拗道：“大王，您想啊，昨天怡儿才说要告诉老臣一个天大的秘密，隔天就自尽身亡，说不通啊！大王，您务必要看在老臣这么些年为国驻守边疆，没办法照顾家人，以至于妻亡甚早，唯留一女如今又去得不明不白，老臣实不甘心却也是以国事为重。大王，求您看在老臣一心为国的份上，下令查明真相，还老臣独女一个公道呐！”

　　蓝宇听完郝雅柏的话，心中反而更加放心，当下故意厉声斥责：“郝将军！你真是老糊涂了！如今什么情形，刚刚和狼族将数代的仇怨稍稍化解一点，那边提出的在巨石坡建立两国共治的边贸经济圈构想对吾国非常有利，左右二相一致赞同尽快开启谈判。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猜想让我去挑起两国刚刚按下的龃龉？你这还是一心为国？你莫要为了私心误国！万一因彻查此事将那人的罪责做实，则两国不但不能进行利国利民的边贸经济，还有可能战火重启！到时候你一世英明毁于一旦，我看你如何自处！有何脸面去见先王！”

　　“大王！老臣糊涂啊！老臣······”

　　蓝宇截断郝雅柏自责的话语，安慰道：“好了，我知道你也是伤心则乱，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的将柔怡接回家，将她入土为安吧。我答应你，以后有机会，定将此事悄悄查明，当下咱们还是以大局为重，斯人已逝，我们为了逝去的亲人们，也要好好守护吾国的子民，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你说是也不是？”

　　“大王说得对，老臣都听您的，老臣这就把怡儿接回家好好安葬。”郝雅柏满面都是被蓝宇说服之后的愧疚，俯身施礼后随即跨进了铁栏，走向郝柔怡。

　　身后的蓝宇长长舒了口气，垂下的左手做了个隐秘的手势，下令撤去监室里隐而不发的魔法必杀阵。

　　蓝宇放心的太快，根本没有发觉跪在郝柔怡身边老泪众横的老人，紧攥住女儿衣袍的双手，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