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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无巧不成书 ...

  •   某朝宰相家有个能干的厨娘,山妹子莲香。一天莲香早起做饭时手不小心被铁锅沿割破,血滴进饭里。为不误早朝,重做是不可能了,好在宰相未觉有异。早朝时皇帝发现宰相红光满面,竟然年轻了几岁,急问原因。宰相自然不知,回家后问莲香给他吃了什么,莲香告诉他饭里有自己的血。第二天宰相如实禀告,皇帝立刻把莲香抓进宫。皇帝吃了用莲香血做的饭后,果然一天赛一天年轻,可越年轻越想补。很快血被抽干,莲香成了一具空皮囊。

      山民们把她葬在家乡的青山绿水间。坟头长出三朵一簇的小白花,形如莲,香扑鼻,人称“土莲香”,很快整个山坡都开满了白花。乡民们采来插在饭上纪念莲香。没想到插了“土莲香”的饭越来越稀,越来越红,发出酒一样的香气。喝了酒的人个个红光满面,越来越年轻。

      “你看,这花瓣不是全白的,有一丝一丝红的脉络,活像人的血管。”秀秀轻托着一朵小花,淡淡道,“人要是有执念,死后魂魄寄于自然万物。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想到旅途中的惊魂一夜,苏非打了个激灵,飞快挪开目光,“荒郊野外的你少说几句。”

      秀秀稀奇地盯住苏非,大乐道:“笨蛋苏非,逗你玩呢!”她正要挖苦几句报一箭之仇,突见苏狐狸面色发白五官扭曲,手捂着肚子疾呼:“哪有厕所?!”

      苏非从简易茅厕出来的时候秀秀正笑得不成人形。他的脸刷地红了,一声不吭转身爬山。远处山峦起伏色如青黛,背后笑声爽朗如夏日阵雨,苏非也悄悄咧开嘴:不在旅游中欢笑,就在平淡中衰老,这趟远门还是出对了。

      二人很快笑不出来了。南方的阵雨不仅爽朗,更凶猛。

      “你没带伞?”苏非瞪大眼睛,发现秀秀空空的两手格外碍眼。

      秀秀指着苏非背后道:“你背了这么大一个包不会也没伞吧?”

      “太阳那么大我哪知道会突然下雨!”苏非的确很无辜,北京一年到头也下不了几场雨。身为本地人秀秀不敢露短,忙指着远处转移话题:“算了算了,那边正好有个草棚可以避雨。”“可那不是上山的路。”苏非犹豫间天边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头顶雷声滚滚。“走!”他终于拉着秀秀奔向岔道。

      “手拿凉伞来遮影,纸扇来拨郎身凉。
      床头面前放桔囊,与郎同食又同香。
      妹提火笼来暖床,夜来无得冻掉郎。”

      “妹儿……咦,哪来的小妹与阿郎?”草棚里,穿着一身靛青对襟褂子的阿伯止住哼哼的小调,好奇地望着两只“落汤鸡”。

      秀秀改了原本标准的普通话,学着乡音不分平仄道:“阿伯好,我们是来山上玩的,能不能在你这避避雨?”“好咧。”阿伯招招手,递过一条帕子,又端来一个散发着酒香的海碗冲苏非说:“一碗酒填坑(下肚)赛过老参汤咧。”苏非稀里糊涂接了过来,眼睁睁看阿伯高兴地举起他自己那碗道声“我先渡了”,仰脖子喝干。

      “谢谢……可我不会喝酒。”望着粗糙的陶碗和鲜红的酒液,苏非只觉头皮发麻。阿伯自个满上一碗,连声催促道:“不要钱,喝!”“喝吧喝吧,入乡随俗。”秀秀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使劲撺掇。苏非见盛情难却,只好微微抿了一口。“好!”阿伯一拍大腿,摸出第三个碗塞给秀秀,“小妹也爽快,来干一个!”

      “……”秀秀嗅了嗅觉得酒气不烈,又迫于身旁一道幸灾乐祸的热烈目光,只好依言。“咦,好香!”酒意外地好喝,很像果汁,秀秀不禁多喝了几口。阿伯见状哈哈大笑:“是土莲香加红粬酿的咧!”

      苏非一下呛住:“什么,这是血……”秀秀掐了他一把低声疾呼:“只是传说,传说!”歉意地笑了笑,她再次打听此行的目的地:“阿伯,兰昕爹娘家是往山上走吧?”

      “你也知道昕妹?”
      “我听说她家的茶最好。”

      “可不!”阿伯看向二人的眼神又热了三分,“我家的茶百里挑一,我家的桔子也是山里最甜的,你们等等!”大叔立刻披上蓑衣奔出草棚。

      豆大的雨滴砸在草棚顶上,“噗噗”直响,间或渗进屋里,清清脆脆地敲击碗沿。

      苏非打破沉默:“是我听错了?他说‘我家’?”

      “按说今天运气不是一般好,可我怎么觉得背后发冷?”秀秀深吸口气,望着雨水冲刷下一树连一树亮如灯笼、鲜艳异常的桔子,没来由抱紧双臂。

      雨势渐收。走了约一顿饭功夫的山路,秀秀与苏非各捧着几个桔子,随兰阿伯来到他家门口。“畲家人真是好客啊!”苏非想到那一大碗“红”酒,满腹感慨。“幸亏你的背包已经装不下了,不然一定会被桔子填满……”秀秀打了个嗝,喷出的全是酒气,淡淡的莲香萦绕不散。

      她忽然想到自己做过的一个梦:她一身红色劲装,于长长的青石道上仗剑策马。蹄声如豆,脆生生叩开薄雾,空气中莲香浮动,令人心醉。她忽然觉得冷,有人轻柔地为她裹上披巾,融融的暖意直达心底。(参见第三章开头)

      秀秀摸了摸肩上的厚毛巾,扭头错愕地盯着苏非。苏非缩回手,许是叫酒气熏红了脸。“咳,兰阿伯给的浴巾,擦擦吧,省得感冒。”他支吾完便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小妹快进屋啊。”兰阿伯也冲秀秀吆喝。秀秀应了声,心思很快被满墙金色的奖状吸引,刚才那些微异样就如雨入洼池,倏然不见。

      “昕她娘,还不出来招呼!”兰阿伯呼喝几声,一位梳着鸟翼形发髻的妇女端上水酒瓜果,笑着说了几句畲家话,很快叫兰阿伯打断:“噫,你说甚么咧,人家又听不懂,快做饭去。哈哈,山里婆娘没见识,你们吃生果——”兰阿伯催促几声,开始滔滔不绝地向非秀夸起自己女儿,内容与卖茶乡民和孙秀秀日记上的大致相同。

      这当口,秀秀却望着兰昕娘忙碌的瘦小身影愣愣出神。经年的雨打日晒让她的脸又黑又红,沟沟壑壑的,实在算不得好看,可她刚才的笑容却几乎让秀秀落下泪。男人们高声谈笑的时候她只能在伙房灶头默默忙碌,不时往外投上一瞥,嘴角高高扬起,眼睛晶亮亮的。母亲在为自己的女儿骄傲啊!

      秀秀掏出纸巾吸了吸鼻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犹豫。此行的目的主要有二:一则找到兰昕父母,通知他们女儿生命垂危,尽早进京;二则寻找兰昕可能落叶归根的魂魄,用笔笔的特质符咒收敛之,待魂、灵、肉合一,或能挽回一命。

      可此情此景让她如何开口!

      但万一兰昕活不了,父母若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岂不抱憾终身!

      “真的?哎呀,山窝里飞出金凤凰,我家女儿一百个二郎都换不回咧!我可是山里第一个去京城的人啊!”在秀秀不长的出神时间里苏非不知对兰阿伯说了什么,令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对苏非的称呼已从路人阿郎升格到亲眷之称:“阿弟呀,我跟你说,昕妹满月的时候山下来了个女菩萨,她说我家阿妹是什么,对,是人中龙凤,还一定要让她读书咧!有些年日子苦,好几次真想叫她嫁人,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结果阿妹也争气……”

      秀秀发现自己再不发问就彻底失去理解力了:“等等,阿伯刚才说要去北京?”

      “秀秀同学,”苏非笑道,“我们来兰家村不就帮忙接阿伯阿婶到北京过国庆节么?兰昕师姐做翻译的工资可不少呢。”

      “翻译?!”秀秀缩了缩脖子,觉得笑容可掬的苏非分外陌生。

      “阿弟呀,”兰阿伯拉住苏非连比带画地问,“翻译是不是总书记呀总理呀见外国人的时候坐在后边小凳子上那两个人?还有还有……”“对了阿伯,刚才你说山下的女菩萨是……”

      这样也好。

      门外又开始下雨,灰蒙蒙的云一重压一重,低得好像就要塌下来。秀秀不明白孙秀秀为什么喜欢下雨天,她一点也不喜欢。电子表显示十点一刻,时间还很充裕。秀秀摸摸运动裤鼓囊囊的口袋,那里有几封用保鲜膜与牛皮纸层层包裹的符咒,招魂用的。她T恤外的格子衬衣口袋上还插了支笔,笔管没有芯,只有一根栓了棉线的银针。

      “生魂不及死魂阴邪,附在活物上短期内未必显出异样,这也是棘手之处。你看这根针。”秀秀记得笔笔冲针头重重吹气,“你到了那地方垂直拎起棉线,如果针头也垂直,就是不在;如果针头挑起指向某处,记住先抛黄字符咒确证,符咒自燃,再抛黑字招魂。”

      “请问厕所在哪?”秀秀起身问。

      兰阿伯顺手指了个方向,嘴上却不停歇,令苏非自顾无暇。

      秀秀回望一眼,确定无人干扰。其实厕所在哪并不重要。她只需要一个四处走动的理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24.无巧不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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