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有儿》于礼

1、第 1 章

　　我梦到了一个男人，那是个我爱他至深又怨他至深的男人，后来我杀了他，然后在漫长岁月中不断思念他。
　　那个男人叫做赵解，本是我的竹马，按照话本里说的我和他本应会有一个美满幸福的未来，但是现在他死了而我还活着。其实杀了他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他被这繁华世间迷花了眼，眼中再无一个青梅了。
　　我曾经爱他甚过一切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抛下了疼爱我的爹娘，义无反顾的跟随他投身于险恶江湖。我爱他爱到了可以听从她的一切不合理要求，比如杀了对他有威胁的人，嫁了会给他带来利益的人。有时我就觉得自己像是青楼的妓子，心里藏着一个人却要每天周旋于各色各样的男人身前，为了那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
　　我曾经那么爱他，确切的说到了现在我依旧爱着他，只是这份爱意究竟是否如往昔般纯粹我就不得而知了。
　　“夫人，老爷说您若醒了就去书房一趟。”门外的丫头耳机很好，屋内哪怕是一跟针坠地都能听到，自然也听到了我穿衣时布料摩擦的声音。这样很好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动作。
　　可是我不喜欢她，因为她是赵解的人，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杀了她，去斩断赵解存留过的痕迹。
　　“你去趟后厨叫人做一碗羹汤。”
　　“是，夫人。”
　　支开了她，我就披着衣服走了出去。我此刻的模样是有伤风化的，可这又如何？我是这座宅邸的女主人，府上奴仆任我决定去留，他们不会愚蠢的来触犯我。用权势欺压人的感觉很好，我也渐渐明白了赵解为何如此执着于高位。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我离赵解更进一步了，可半夜梦醒时分，我又会静静的坐起身笑看我内里的堕落腐烂，这使我很开心。
　　“老爷，你唤我？”
　　推开书房的门我径直走进去，坐在书案后方的中年男子腿上。男子相貌平平，一身儒雅，看向我时，总是流露着疼爱，这副模样是我曾对赵解的幻想，可如今却只能从旁人身上得到。真是可怜，我和他之间仅有虚假的爱意和无用的情感在支撑着，可他并不知情，一如既往的想着如何疼爱我。
　　“系香，我打算搬回岭南老宅。”
　　看似通知的语气，但我知道他是在询问我的看法。不过，岭南啊······
　　“好啊。”
　　那是困居我和赵解幼时的牢笼，那时我尚天真带着满腔欲语还休的爱意日日叨扰着赵家，而他也不过是个心慕江湖的孩子。我常常躲在里屋的门板后，看着他在院中一边汗流浃背一边挥舞圆刀利落的分隔手下牲畜的肢体。画面虽然血腥，但别有一番美感，刀起刀落间，银光一闪而过，血花飞溅，肢体凌乱。
　　我大抵就是被那利落刀法掳获了芳心，从此爱慕着他，哪怕是在怨恨时，爱意也是不减反增的。
　　赵解。
　　赵解。
　　赵解。
　　我爱你亦恨你，可最终时过境迁后我还是爱多过狠。
　　“夫人，夫人？”
　　我看着面前的男子缓缓笑了起来，解释道：“我小时候就居于岭南，不过多年未曾回去，一时之间竟感伤起来。”
　　“啊，原是这般。”
　　嗯，就是这样。
　　我抬手抚摸着他的脸庞，脸上满是虚假的爱意。你这般傻，加我如何忍得下心笑着杀了你呢？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如同一个坠入爱河的女人，倾尽全心的爱着他。
　　我知道是个极其矛盾的人，多年的被迫做戏是我早已浑身是戏，为达目的我可以狠下心脏了手。我是扭曲的，这份扭曲在我的前半生扭曲的更加彻底了，我以为我的爱是奉献，是杀意，所以我才要杀人。上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曾说过我并非嗜杀，我只是迫于爱意而杀。
　　我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我的确爱这世间万物，大漠风光，极北寒冬，江南翠柳，亦爱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尽不相同。但比起盖世英豪我爱的人更倾向于一生毫不起眼，我一直相信着，越是渺小就越是会推动每一件事的发展，他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无法用一言两语来解释。我爱过春满楼的莺语姑娘，铁羽山庄的奴婢细竹，委身于小镇私塾的杀手，放下利刃的糖人师父······我最爱的还是赵解，我陪他多年，看他从稚童长到青年，看他从嫉恶如仇到圆滑狡诈，他的每一面我都爱着。
　　“夫人，后厨刚做好的羹汤端来了。”门外传来丫头脆生生的声音。
　　“端进来。”我高声唤道又看着老爷说：“你这几日繁忙，我让下面的人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有劳夫人了。”
　　男人都是愚蠢的，无论是赵解还是他，他们都相信着我的话。
　　我从丫头手中端过羹汤坐在老爷身上一口一口的喂他。如此细致尽心的照顾人，我有多久没做过了？很久很久了，上一次让我尽心伺候的时候还是赵解临死前。我就像现在这般，坐在他的腿上带着娇羞，一口一口的喂他，看他吃的越多我就越开心，因为这意味着，他就快死了。可我现在笑不出来，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不忍心笑着杀了老爷，他太傻了，到死都不明白我这个陪伴他许久的娘子为何要杀他，他还在幻想着我们到岭南时的日子，他只是跟错了人。
　　“唔！”
　　“你！”
　　这两个音节是他死前发出的最后声音，他倒在地上双目睁得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夫人，怎么了？”丫头在门外担心的喊道。
　　我知道她想进来，但碍于规矩她只能在门外候着。我从老爷墙上取下一把不知谁赠予他的宝剑，剑鞘上镶着细碎宝石，很美，抽出来剑身泛着幽幽冷意，是把好剑。我将剑背在身后藏好，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唤她进来，我表现的很好，毕竟曾经骗了很多人，多年磨砺，已没有人会察觉到我的异常。
　　丫头一进来就看见倒地不起的老爷，忙上前查看，我就跟在她的身后，一边哭一边说，然后杀了她，砍下她的头颅。
　　剑很锋利，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我还是喜欢用斧子，习惯了。
　　老爷和丫头是最后两个和赵解有关系的人，我经营多年，现在终于结束了。从此以往那个名为赵解的男人只会存于我的记忆中再不会被旁人窥探。他终于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PS：系香全名是孙系香，和赵解青梅竹马，本来是个正常的好孩子，但在险恶江湖中加上赵解背后的推动她渐渐不正常了。
　　文中有几处小伏笔，我就简单说几个，一个是丫头和系香的爱意，赵解后来是喜欢上了丫头的，系香爱着赵解，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自然也会让赵解和丫头做对地下鸳鸯。至于老爷这个人，其实本来设定的是他是跟着赵解做事，手中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写着写着我也蒙了，现在变成了一个炮灰。系香喜欢用斧子，这是一个隐喻，说明系香以前办事时惯用的不是宝剑而是斧子。为什幺接近同时杀了两个人，系香是有自己打算的，为之后脱身找借口，丫头下毒谋害老爷，系香知道后愤然杀了丫头。最后一段说老爷和丫头是最后两个和赵解有关系的人了和前文的多年不回岭南能联系到一起，意味着什么我就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