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火烧土御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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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银针般纷飞的细雨渐渐消停了。
夜空经过一番雨水的洗涤，澄澈得一尘不染。
几朵泛着银色的浮云悠闲地飘荡在漆黑的天幕上，璀璨的星子斑斓融汇成一条灿烂的星河。
樱花树下，五芒星阵泛着耀眼的金光。
“也就是说，她是趁我离开平安京到伊势的这几日内突然出现的？于是乎，你就将她封印在这樱花树下面的五芒星阵中，像这样每逢到了子夜交替的时分她才得以一现？”在最初见面的震惊过后，夜羽也平复了思绪。一边聆听着耳旁晴明轻声细语地将前因后果徐徐道来，一边不冷不热地扫了被捆绑在樱花树下的月子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
“是啊。”晴明看着兴致低迷的夜羽一眼，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玩弄的兴致。鬼鬼一笑之后，冷不防地扔出这么一句：
“而且她还变成你的样子，潜入了我的寝室。”
“啊？！”夜羽闻言愕然地愣住了，一时间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爬上了我的床榻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晴明继续将让人胡思乱想的话语抛出。
“......那......你，就范了？”
“嗯。”夜羽那小心翼翼的询问语气让晴明心情大好，于是乎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什么——？！”
“骗你的。”
“去死——” 夜羽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搂住自己的晴明，径自爬下长廊，来到了樱花树下。
瀑布一般垂挂枝头的粉色的樱花像是细雨一般地纷扬而下，椭圆形的花瓣像是蝴蝶一般地在风中翩跹起舞，散发着浓郁香甜的花香。
夜羽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五芒星阵的外头，默然看着阵内不断挣扎的神情痛苦的月子。
而阵内的月子似乎认出了夜羽，用怨毒的眼神直勾勾地瞪着夜羽，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嘴里还一直低声地咒骂着‘你这不洁的女人’等刺耳的字眼。
但还没骂上几句，月子就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空张着嘴巴，无声地咿哇叫唤。
“真是过份的话呢。”
一袭白衣的晴明轻声地说着，悄然松开了捻诀的手指。也不知他是何时悄然来到了樱花树下的，只见他一脸无奈地看着身上已经沾满了花瓣的夜羽，不多时便不动声色地伸手替她仔细拂掉落樱。
“你站在这里，是准备被樱花淹没吗？”
“未尝不可。”隔了好一会儿，夜羽才轻启朱唇，慢吞吞地应着，黑亮的眸子内却划过一丝夺目的紫光：“呐，晴明——你说，这世间上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普天之下，无奇不有。”对奇闻异事早已见怪不怪的晴明只是淡淡地笑着，眸子却宛若天上的星辰般清越明亮。淡淡的音色像是山涧叮咚流淌的泉水，干净若雪，清脆悦耳。
“哈，那么我们真是幸运呢——”夜羽唇角轻扬，似笑非笑地看了晴明一眼，故作神秘地戏谑道：“奇怪的事情都被我们撞上啦——”
“呵呵，何出此言呢？”
“晴明，你就别装傻了——”夜羽突然抬起纤巧如玉的双手，‘啪啪啪’地连击三掌。待清脆的击掌声过后，放置在长廊上的那一个圆滚滚的紫黑色骷髅头便自动凌空飞了过来，待距离月子约莫三尺的地方生生停下，悬浮在空中。黑色的诡异烟雾开始从那个骷髅头的嘴巴里散播开来，整个场面看起来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一直在树下挣扎不停的月子看到了那个骷髅头，娇躯一震。然后那些诡异的黑色烟雾就像是有灵性似的，不给她作出任何反抗的机会，一溜烟地钻进了她的鼻孔。
不一会儿，奇怪的变化发生了——
像是被什么催眠了似的，月子那浮躁的情绪慢慢地消失了，整个人安静了下来。神情木然，垂首低眉，像是一只被驯服的兽。
“迷惘徘徊的地缚灵找到归宿啦——”夜羽笑眯眯地抚了抚掌，笑得一脸灿烂，明若秋水：“接下来就有故事听了。”
“真是一个好东西呢。”晴明也赞许地点点头，目光扫向那个悬浮的骷髅头时，施了胭脂般的薄唇轻轻挑起一抹曼妙的弧度，美绝人寰的脸上神采奕奕，恍若神祗。
曾经背叛星之一族的幻灵先是被晴明封印导致沉睡，继而身为族长的篂澈又将处于沉睡状态的幻灵强行打回原形，将其融入自己的体内。那幻灵应该是完全消失了才对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眼前的，应该是在百鬼夜行中死去了的，正真的月子的灵魂。
“说吧，是谁召唤你出来的啊——”夜羽这样想着，用手拎了拎雪白的裙摆，慢悠悠地踏入了五芒星的阵中央，在月子的身旁蹲下，捧起她那娇艳的脸蛋，让她的脸正对自己，语气阴柔地盘问道。
月子茫然地抬起了头，一双灰褐色的眸子内无悲无喜，看着夜羽的眼神像是一个木偶一般地空洞无神。良久，她才慢慢地开口，用麻木的语气轻声地说道：“不能说。”
这样的答案令夜羽始料未及，连一旁的晴明闻言也是轩眉微挑。
“为什么不能？”夜羽强忍住发飙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问。
“不知道。”月子仍是麻木地回答。
......
“什么叫做不知道啊！”经过多次的反复盘问，月子要不就是回答‘不知道’，要不就是‘不能说’，夜羽气得当场抓狂。
“好了，看来她是被别人施法了，我们是问不出什么的啦——”晴明优雅地拂了拂肩上的樱瓣，看了那一地落樱，突然用略带惋惜的声音叹道：“可惜了这一席落樱了，果然樱花凋谢的时候是最残忍的呢。”
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热，空气逐渐开始稀薄，若隐若现的压抑气息突然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一阵奇异的感觉从心底翻涌而出，原本处在抓狂中的夜羽猛地安静了下来，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晴明，你绝不觉得你这个五芒星阵好像有点奇怪——”夜羽蹙着眉头，手指着脚下的五芒星阵，突如其来地问了晴明一句。
“麻烦来了——”
晴明话音未落，脚下的五芒星阵突然泛起了强烈而刺眼的金色光芒，从阵内旋转腾升而起的诡异烈风带起一阵滚滚火红的热浪，瞬间席卷了阵内的一切。
“五方布阵，式神扶翼！——”
“五方布阵，式神扶翼！——”
及时从突发情况中反应过来的晴明和夜羽那异口同声响起的灵言，双双被吞没在熊熊烈火之中。沾着点点火星的的绚烂火樱如烟柳飞絮般漫天飞舞，伴随着强烈的火光像蛟龙一般夭矫升天，火光在瞬间布满了整个土御门。
......
风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刺鼻的焦土味。
原本屹立在庭院中央的那棵硕壮高大的绑着月子的樱花树被焚烧殆尽，此刻只剩下一段还冒着袅袅青烟的焦桩。
但蝴蝶形的紫藤花依然优雅地在长廊上缠绕摇坠，淡紫色的朝颜与桔梗在风中也在风中恣意地摇摇曳曳。遍体通绿的蝈蝈隐匿在青色蔓蔓的草丛中，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幽谧宁远的啼叫。
土御门内一切如常，并没有与那一棵樱花树共同毁于火海。
只是五芒星的阵内的一切都被烈火焚毁了，一个黑色的五芒星深深地烙在了被烤焦的地表上，触目森然。
“哎呀呀，方才还真是危险呢——”晴明依然是一副悠闲淡定的模样，懒洋洋地倚在亭柱上，额前垂下的几缕青丝随风舞动，神姿濯濯。
“你还那么淡定啊，这次可是连房子都差点被人家给烧了耶！”
“不用担心，不是没烧着吗？”晴明微笑着朝一脸紧张的神将青龙眨了眨眼，指着那个触目森然的黑色的五芒星，淡然道：“只有那里烧了。”
由于晴明之前就一直在土御门中命玄武设下多重结界的缘故，所以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未造成任何损害，除了那个失火的起点——那个如今已变成黑色的五芒星阵。
所有的一切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包括月子的灵魂，也一并被焚毁在那熊熊的烈火中，消失殆尽。
“晴明，你好歹也该紧张一下吧？万一房子真的被烧了怎——”
“不可能的——”晴明不分由说地打断了青龙的话，幽深的眸子内隐隐闪动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光芒：“谁有那本事能真正烧得了我安倍晴明的房子？”毋庸置疑的自信与语气令青龙为之一怔。此刻的晴明呈现出的，是有别于美艳容颜的、源自于本身的另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那是一种在轻言谈笑间，笑看世间的灰飞烟灭的一种如浮云般置身世外的、纷飞傲然气质与性情。
“哼，你还真是自大。”青龙一脸不屑地撇过了脸，但嘴角边却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是事实嘛。人呐，要多笑一笑才好啊——要是像青龙你老是那么严肃的话，人生大概就会变得很无趣的吧。”虽然青龙那一丝微笑不易察觉，但还是被身为主人的晴明给捕捉到了。
“晴明！”
“好了好了，差不多该迎接客人了——”晴明笑吟吟地移开视线，不再与之纠缠。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那茫茫的夜色，不由得心生感叹：“真是一个无眠的多事之夜啊——”
“迎接客人？”
“是啊。得叫蜜虫重新备一桌菜肴才行了呢，今夜真是辛苦她了——”晴明抚了抚掌，宛若处子般的唇角扬起一抹笑颜，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六合发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呢——”
美酒佳肴，香飘四溢。
式神蜜虫刚一将新做好的菜肴放在食台上时，晴明家那刻着两颗五芒星的大门就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了。这一脚踹得够狠，使得原本就破旧得不堪入目的御门立即脱落。不仅如此，来人似乎是怒不可遏，人未至，震天动地的怒吼声便捷足先登：“臭女人，居然敢偷我的东西之余还找人放火烧我屋子！混账——”
那足以震起一林子飞鸟的怒吼声使得枕睡在晴明腿上的夜羽猛地惊醒，揪着晴明的浴衣挣扎着爬起的夜羽睁着迷迷糊糊的双眼，开口朝晴明就是一句：“地、地震啦？”
“不是，是有客人来了——”晴明顺势抱住一脸茫然的夜羽，手抚摸着她那一头柔软地散落在地的青丝，安然地道。
“有人客人？谁啊，都那么晚了——”夜羽用手背揉了揉眼，习惯性地朝大门的方向望去，就正好撞上了风风火火地闯进宅院的、晴明口中所说的那位‘客人’。
来人的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藕断丝连的像是碎花布一般破破烂烂地勉强连在一起的、实在不能将其称之为‘衣服’的青灰色衣服；头发乱哄哄地纠结成一团，一脸怒容的脸上布满了被火熏过的黑色烟灰迹。
蓬头污垢、灰头土脸。
一眼、只一眼，夜羽便不可遏止地爆发出一阵清朗绵长的抽笑声——
“噗哈哈哈哈——那、那是什么东西啊？哇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一手颤抖地指着一身狼狈的‘客人’，另一只手则猛地捶打地板的夜羽此刻窝在晴明的怀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角边都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连一贯云淡风轻的晴明也是一副忍俊不禁欲说还休的样子。
那闯入宅邸的人见到轻披浴衣、优雅地背倚柱子款款恭候的晴明时，被晴明那梦幻般的容颜所摄，先是一愣，待视线转移到那窝在晴明的怀中笑得不可遏止的夜羽时，才回过神来。遂指着夜羽怒吼道：“就是你这女人偷我的东西还叫人放火的是不是？”
原本笑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夜羽闻言逐渐冷静了下来，换上一副笑得阴森的样子转首便对来人道：“你是谁呀——”
“样子长成这样，你们还真是祸害啊——”由于方才已经领略过晴明那过于常人的惊艳容貌了，所以在看到夜羽那与晴明不相上下的容颜的时候，虽没有呈现出更大的惊讶，但也不免得稍稍怔忪。灰褐色的宛若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内的惊艳之色闪过后，换上了一种探寻的眼光来回扫视两人的男子，漫不经心地用手摸了摸下巴，突如其来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紫色的菖蒲花代替了樱花，在夜空下交舞纷飞。
“既然来了，就不介意与晴明喝一杯吧——芦屋道满大人。”晴明用纤长如玉的手优雅地举起酒盏，胭脂般红润的唇角浅浅地漾开了一个明艳动人的笑意，声音缓如小溪，清初如许。
“哦，好啊——”那一身狼狈的男子闻言，双眼折射出犀利的精光，像是利刃一般地扫向安然不动的晴明，大大方方地应承道。
芦屋道满？夜羽闻言微微蹙眉，原来是他这家伙啊......
“招呼不周呢——”晴明举盏而饮，清冽的酒色莹如碎玉，更衬得晴明的双目仿佛像是被搅乱的月影，朦胧而迷离。
酒过三巡。
“想不到你安倍晴明还挺有艳福的嘛——”芦屋道满意看了看依然窝在晴明怀中的夜羽，暧昧不明地说着。
“呵呵，承蒙夸赞，夜羽她可是我的妻子呢——”晴明淡淡地笑着，那沾了酒水的薄唇变得更加红润。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被窥视的巫女啊，真是了不得呢——”
“被窥视的巫女？芦屋道满大人真是话里有话呢，不知道可否请你解释一下这话的含义——”晴明泰然地摆弄着食台上的器物，眼眉含笑。
“嘿嘿，如果你的妻子肯将她那偷来骷髅头还给我，那倒未尝不可——”
没等晴明接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夜羽抢先道：“不是被你一把火给烧了么？连同身为地缚灵的、月子的灵魂也被烧尽了，干干净净的连灰渣也不见踪迹了呢——”
“喂喂，被烧的是我才对吧！话会说起来你女人还真狠啊，整个鸟边野有一半都被你烧了。我怎么看你们也只是被烧了那么一点点地方，就忍耐一下咯——”芦屋道满神情怪异地指着那个被烧焦的黑色五芒星阵，笑得阴森森的。
“放火的又不是我。”夜羽事不关己地甩出这么一句话：“你又本事就去丹波国，然后烧了大江山，跑来这里烧土御门干什么——”
“谁说放火的是我了？”芦屋道满开始耍赖，看着夜羽的眼神多了一份探究：“不过你竟然和有着鬼王之称的酒吞童子有关系，可真是让我惊讶呢。”虽然那个找自己干这件麻烦事的人也曾经提及过这一点。
“如果不是你，你怎么知道那个五芒星阵是被烧焦的？”夜羽懒懒地翻了个身，撩起裙脚，露出右脚那纤细的脚踝处绑着的那枚黑色的铃铛，坏笑道：“话说，要不要再被鬼火烧一次呀？这次就不用麻烦别人，由我来放。”
芦屋道满闻言微微仰脖，将手中的酒盏内的酒水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添了几分醉意：
“阴阳妖铃可不是玩具啊——”
连阴阳妖铃都知道了啊......
“那么，芦屋道满大人介不介意告诉我——指使你将我的五芒星阵逆转的、并下令火烧土御门的那人，到底是谁呢？”晴明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微笑着于灯火朦胧处看他，笑容充满了蛊惑。
（花之盛宴 风之伊始 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火烧土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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