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24、锦绣初遇

　　三年元月二日，平南大军班师回朝。
　　十五日，帝都城开，武帝亲临城外迎接凯旋之师。
　　晨起，浩浩荡荡的军队由地平线那端“恸恸”行来。
　　近八个月不见夜臻麟的武帝夜峥麒见状格外的兴奋，竟不顾宫人劝阻，出了龙撵。
　　撇了眼两旁的官员，他没好气哼了一声：这帮嫉贤妒能的老朽，平叛期间没少进谗诽谤三弟。幸亏他够有主见，才不至被左右。夜臻麟打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他再清楚不过。别的皇子或许会觊觎王位，但三弟绝无可能，否则他也不会放心将十万王师交予对方……

　　思忖间，就听身后的陈王夜臻嶷大声唤道：“嗳！看到了，我看到老三了！”
　　陈王胖乎乎的身躯高兴地晃动着，十分滑稽可爱。
　　夜峥麒也笑，就见夜臻麟一骑当先驰骋而来。

　　“王兄，我回来了！”夜臻麟人未到声先至，在哥哥面前显得有些孩子气。
　　“好三弟，可把大哥想死了，快让我瞅瞅变没变！”夜峥麒不摆君王架子，以‘我’自称。
　　将眼前风尘仆仆的人儿细细端详一番，他拍了拍对方肩头，朗笑道：“黑了点，不过还是很俊！”
　　夜臻麟大笑，瞥见夜臻嶷在旁，不由调侃道：“哟，二哥近来可胖了不少，别介天天泡在温柔乡，也随弟弟出去打打仗锻炼锻炼。”

　　夜臻嶷白他一眼，竟不怎么生气，“我倒是想呢，可有几匹战马禁得住我这身段。父王在世时不也常说，我这样子出去打仗会容易影响军容嘛！”
　　“哈哈哈……”百官闻言哄笑，这片刻欢愉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其后整整两日，帝都俱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经此平叛，梁王与几位年轻的部属已然名声大噪，不过勋封大典却被意外延期至月末。多数人认为此乃武帝正压制梁王，其实不然，真正原因大概不会有几人知晓。

　　十八日，齐武飘起了小雪。
　　这日晌午，蓝萱已到离帝都不远的小镇。
　　小镇名唤“锦绣”，虽不若武元城繁华，却因临近帝都而商贸兴隆，其四方往来、络绎不绝，真当得起“锦绣”二字。

　　头戴一顶水色帷帽，蓝萱牵马步入小镇。
　　客栈外，一店小二殷勤地出门招呼，“姑娘打尖还是住店？”
　　蓝萱将缰绳递予他，先打听，“请问勋封大典举行没有？”
　　“哦，已被延期了。”小二笑容可掬道，“怎么姑娘明明是侠女，还对那档子军国大事感兴趣？”
　　蓝萱笑而不答，心下却是长叹。
　　她一直觉得资历尚浅，不足以进功加爵，故而才一路刻意放缓脚步，希望能错过大典。眼下天不遂人愿，她白打了如意算盘，于是取下佩剑包袱，道：“先要间房休息吧，舒适一点就好。”

　　客栈不大却挺热闹，一进门，她便被酒气和人味呛得有些难受。
　　帷帽内，她皱眉轻咳了几声。
　　却听临窗聚坐的人群中有一白面书生道：“天下刚刚太平，怎就有人家舍得让这么娇弱的姑娘独自外出。”

　　蓝萱不予理会，径自走过。
　　一块玉佩这时掉到她足旁，她一滞捡起才要交给小二，就被一只古铜色的肉掌握住了柔荑。
　　对方是个黄脸大汉，双眼直勾勾盯住她，轻佻道：“像姑娘这样路不拾遗的善良人，行走江湖是很吃亏的。若不嫌弃，让兄弟几个充当护花使者如何？”言下之意竟是要让蓝萱作陪了。

　　蓝萱冷笑，玉腕一挣，朱光立时滑鞘而出一小节。
　　那黄脸大汉眉心被朱光剑柄抵着，胸口着实气闷。
　　几位同僚见他只瞪大眼睛却说不出半句话，俱是慌了神。

　　僵持间，一个茶盖迎面飞来。
　　“喀！”蓝萱及时以双指夹住，剑柄端凝聚的真气，一瞬间被冲销殆尽。
　　隔着帷帽，她冷冷望着出手之人，却是端坐那群汉子中间的一个蓝衣青年。

　　青年态举傲骄，长相阴柔，此刻也冷冷注视着她。
　　须臾，蓝衣青年松口道：“姑娘好高的武功。”
　　蓝萱冷哼一声，收回剑，只说“彼此，彼此”便转身上楼。

　　进入厢房，小二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道：“哎，方才真被姑娘吓死。那几位爷似乎来头不小，姑娘还是少惹为妙。”
　　蓝萱一哼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像这种无耻之徒就该教训。怎么，你怕他们找你麻烦？”
　　“那倒不是。”小二摇摇头，道，“其实除对您无礼的那个，其他几位爷都挺规矩，尤其是和您动手的那位，阔气威严，东边来的就是不一般。”

　　“东边？”蓝萱皱了皱眉，“他们往哪去？”
　　“帝都喽。”小二随口道，“这些日子我们客栈招待的，俱是上北边看热闹的客人。”
　　“哦。”蓝萱点点头，又打听了些帝都的消息才遣他离开。

　　傍晚，客栈内升起了火盆，众人皆聚在一楼用餐。
　　日间和蓝萱起冲突的那群人依旧捡了临窗的位置。

　　“少主。”白面书生询问蓝衣青年，“三郡叛乱失败，董镶畏罪自尽，帝都那人该不会已起疑了吧？”
　　蓝衣青年呷了一口茶，道：“即便他有所怀疑，也不得不为了借助我们的力量而委曲求全。比起他，我更感兴趣的是梁王，以梁王之辈，不会瞧不出这背后另有文章。”
　　白面书生一讶，“莫非梁王也想借刀杀人？”
　　蓝衣青年摇摇头，搁下茶道：“聪明人不做没把握的事，时机未到，他是不会动手的。”
　　白面书生本想再问点什么，却被一阵下楼的轻“咚”声打断。

　　摘掉了帷帽，沐浴过后的蓝萱一身清爽地走下楼。
　　头攒碧簪、腰束青丝，只那么简简单单的白衣白鞋却衬得她有若天仙。
　　原本热闹的一楼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一声轻叹就会将她吹走。

　　自她出现那刻，蓝衣青年就再没挪开视线，只看那高挑的身形和手中的佩剑，便能认出她是白天的女子。
　　身边的黄脸大汉这时忍不住嘟囔道：“乖乖，这婆娘居然生得如此俊俏。”
　　蓝衣青年不悦一瞥，那大汉一吓，忙讪讪住了口。

　　对众人倾慕，蓝萱视若无睹，兀自就着茶点，悠然地品着香茗。
　　只听一人吟道：“清落出奇掩迷峦，毓秀盈彩断锦衫。诗情未引魂先去，意许芳心独自叹。”是首淡雅的新诗。

　　循声望去，竟是白日里出手的蓝衣青年。
　　“和那帮下属不同，此人倒是有几分涵养。”
　　蓝萱听出倾赞，不由朝他浅浅一笑，随后回过头，继续用茶。
　　蓝衣青年怔怔凝望她侧影，有道是“只此一面便相思”，他全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