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尘》阿鹂

75、爱有几分，恨有多深

　　迷糊的意识一点点聚拢，司徒蓝萱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暗室。
　　头疼欲裂，她试图活动周身，却发现双手被墙根一条铁链捆在一起，双脚亦被另两条铁链分别锁住。
　　苦笑，她坐起身清咳了几声，还好，哑穴已被解开。
　　“咿呀”一声，昏黄的烛光从门口移入，带进一丝暖人的温度。
　　“醒了？”曾经和煦的声音此刻冰凉无度，来人走近，漠然睨视她。
　　“羽……”
　　“住口！”上官羽歆冷漠道，“你不配叫这个两字。”看见她受伤的表情，心底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对不起。”蓝萱歉然，心间幽幽的疼。
　　“哼！”羽歆俯下身狠狠捏起她下巴，“今时今日，你以为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的吗？”
　　恨，深不见底。蓝萱怔然，无言以对。
　　紧接着，她惊呼一声，“你做什么！”已被对方扯开嫁衣。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箭没要了你的命？”羽歆盯住她心口扭狰的箭痕。父亲擅射，以那箭力准，中箭者绝对难逃一死。更何况，她还从悬崖跌落。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如何会安然无恙。
　　蓝萱心下一松，淡淡说道：“大概是天佑吧，想我司徒蓝萱命不该绝于令尊之手。”
　　羽歆冷哼，一下松开她道：“当初我就该亲手杀了你。”谁又知道那一箭在不在她设计范围内。
　　“我并不认为你现在做不到。”蓝萱镇定道，艰难地整好衣衫。
　　男子神色骤冷，道：“把幻氏掌门印章交出来！”
　　蓝萱心神一凛，简洁道：“理由。”已然收拾起悲悯的心情。
　　“用我多说吗？”羽歆提起一段铁链放在手里把玩，“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蓝萱面无波澜，“如果要用幻氏重新取信陈王，那恕难从命。何况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你直接对夜臻嶷说是掌门印在我手里好了。”
　　铁链丁当，羽歆阴森笑道：“他之前已经因为你怀疑过我投诚梁王，再告诉他此事，叫我东夷颜面何存。”
　　“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曾丢下所有的侍从随我远赴东夷呢。陈王并非雅量之人，要澄清此事的确不易。”蓝萱替他惋惜。
　　铁链一滞，“所以，印章在哪？”羽歆不带丝毫感情。
　　“这么做有意义吗？”蓝萱怪笑，“你真的觉得陈王会因区区幻氏放弃掉东夷的二十几万军队？”
　　羽歆倒抽冷气，眼神变得凌厉，“既然你知他心意，那交出来又有何妨，这样还能尽早和夜臻麟团聚。”话尾满是讥诮。
　　蓝萱强咽喉间苦涩，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反道：“那你又何必要回印章呢？陈王想下杀手又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染鲜血，这点只有幻氏办得到，我若是交出印章，岂不是正好遂了他的愿。”她一针见血讥讽道，“而你虏我至此也是想引出夜臻麟，来一个双重保险吧！”
　　上官羽歆双目霍然睁大，“你还想到什么，统统给我说出来！”
　　“那你千万听好了。蓝萱冷笑一声，缓缓道，“一，你让伍熙昆与我久斗，是想故意引起众人注意。梁王妃新婚之夜不知所踪，女儿家的名节将从此招诟。因为——你恨我入骨！”
　　“二，你根本就知道陈王的心思。他借幻氏之刀，你却想借他之手，因为你们有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陛下的亲信——梁王夜臻麟！”
　　“三，你们千方百计依附陈王，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发兵帝都的正当借口。因为你东夷——野心天下！”
　　似被惊雷从头顶劈开，上官羽歆措愣地看着眼前女子。
　　“最后提醒你，陈王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手下谋臣无数，你东夷阴的谋恐怕早被察觉。”蓝萱脸上挂着残酷的笑容，“所以，无论你能不能调来幻氏助其铲除政敌，他最后都会找借口甩掉你们，另谋他作。”
　　羽歆眸淬杀光，寒气森森道：“我是不是该杀了你？你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哼哼。”蓝萱却自嘲笑问，“此刻我与刀俎上的鱼肉有分别吗？”
　　羽歆沉默，须臾，才毋庸置疑道：“掌门印章在哪儿？不管你的分析精确与否，我现在只要它！”
　　“抱歉，我不知道。”蓝萱别开眼。
　　“交不交？再给你一次机会。”上官羽歆怒意渐起。
　　“实难从命！”蓝萱一字一字坚定道。
　　对方指节握响，“好！”强忍怒意用力拍了两下掌。
　　紧接着木门被推开，一个同样被铁链铐住的人被两名侍从带了进来。
　　看清被绑之人，“娘！”蓝萱惊呼，移步挣扎却被铁链拌住无法前行。
　　“萱儿！”戚采薇形容憔悴，看到她时眼泪决堤。
　　“您怎么会，我不是让您……”蓝萱惶恐问道，焦急满满。
　　“对不起。”戚采薇歉然道，“我没有办法在上官蘅面前卖笑。你的心意，娘辜负了。”脸色看上去有些蜡黄，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蓝萱心痛难当，愤然望向上官羽歆问：“你要恨就恨我一个人，带我娘来干什么？”
　　“你说呢？”羽歆浓眉一挑，笑得天真无邪，“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想用我娘威胁我？”蓝萱声音骤冷。
　　“对。”羽歆开出条件，“交出掌门印章，我就放了你娘，而且还附赠‘唯我是从’的解药，让她从此远离痛苦。”
　　蓝萱蹙眉，怔怔望着戚采薇许久，泪水盈眶滑落，心血成河。
　　“上官羽歆！你一刀杀了我！”戚采薇怒吼，“我不要解药，不稀罕你们上官家任何东西！”后转向蓝萱凄声道，“萱儿，娘给你添麻烦了，大局为重，你别管我……”
　　蓝萱默然，伏下身低泣。
　　“哈哈哈哈……”上官羽歆狂笑起来，“戚采薇你瞧瞧，这便是你的好女儿！你处处为她设想，可她呢，到现在都还在犹豫！”
　　“住口！萱儿有她自己的立场，不用你挑拨！”戚采薇神色凛然。
　　“是么？！难道你真的不怕毒发了？”羽歆一脸好笑。
　　戚采薇不屑道：“大不了就是一死！”往前挪动了几步，声音变得异常柔和，“萱儿，能再见到你真好，不过娘恐怕要食言了，帮我问候你爹，就说……我们来世再见！”便挣开侍从，往墙的方向撞去。
　　“慢着！”蓝萱忽然喝止，抬起头决绝道，“你若敢自尽，我就先死在你面前！”
　　“你……”戚采薇瘫软在地，“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蓝萱惨然一笑，问：“娘，十八年前你无法忍受的痛苦，今次能不能为了我经受住？”
　　戚采薇含泪望她，艰难地点点头。
　　“谢谢。”蓝萱深吸一口气，转向面色阴沉的上官羽歆一字一字道，“我不知道印章在哪！”
　　羽歆双目一寒，这便走到戚采薇身边，一手放上她肩头。
　　蓝萱一惊，“别伤我娘！”铁链被挣得丁当作响。
　　“再问你一遍，若是再不答应我就废掉她一身武功！”羽歆声音寒凉，几乎冻结了空气。
　　蓝萱震惊，剧烈地喘息。
　　戚采薇愣住一秒，最后长笑不止。
　　“你笑什么？！”羽歆被她笑得心烦意乱。
　　“我笑你天真！”戚采薇讥讽道，“我被囚你上官家十多年，再加上失去白虹剑三年，武学上早已荒废。现在你要废我武功，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朝蓝萱投去坚定的眼神，“放心，娘挺得住。”
　　“无妨。”羽歆眯了一下眼睛，“只要能让你女儿心痛就值得。”便将右手移至她天灵上方。
　　白色的气流渐渐由掌中游出，看着凝聚旋转的气团，司徒蓝萱心如刀绞。
　　“不，娘……”她凄恻地叫唤，双手死死揪着心口的红衫。
　　“啊——”戚采薇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周身痉挛，魂魄似要被吸走。
　　“住、住手……你杀了我好了，不要这么对她……”蓝萱眼神凄怜扑倒在地，秀拳紧拽，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樱唇被咬出血，将脸埋到地上，泣不成声。
　　上官羽歆见她泪断成河，心中畅快无比。力道一加，手下之人更为难熬。
　　一声凄呻后，戚采薇终于瘫倒在地。
　　“娘……女儿不孝，女儿不孝……”蓝萱伸长双手悲痛握住她，心都快纠结。
　　“没事了，我不是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事了么……”戚采薇反握住她虚弱地笑着。
　　“司徒蓝萱，你的确够无情。”上官羽歆冷笑了两声。
　　蓝萱抬起螓首，咽下无数泪水，悲愤望他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是你二娘，至少你也该顾念到钰离啊。”
　　“为什么？！”羽歆心口一痛，一把将她推至墙角，呼吸急促，激动地按住香肩道，“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是你逼我恨你的！”
　　“呵呵。”蓝萱惨笑两声，悲哀问，“所以你要报复我身边的每一个人，让我痛不欲生？”
　　“是又如何！”上官羽歆怒驳，“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糟践我心在先，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松开她拂袖离去。
　　戚采薇随后也被带走，空幽的暗室中终于只剩蓝萱一人。
　　恨，已如此之深，等到惊觉，突然很怀念过去那个温柔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