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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孽缘(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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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惠高高兴兴帮张桂玉炸春卷炸鱼做藕饼,她的脸上时刻带着一种自得的笑容,偶尔看着肖谨还会笑出声音来。即使只是一种姿态上的胜利,苏惠也就满足了,这是一种不正常的情绪,她清楚明白,但是她可以稍微纵容一下自己不容易得来的胜利。
“你要知道,压抑了越久越难得到的东西能给予你的快乐就越多!”苏惠心里有浓重的蜜糖一样的味道,“我都能想象得出来今后的几十年自己会有多快乐。”
肖谨压住自己冲上头脑的怒火,他处于不利的地位更不能轻易地失去理智,道,“你确定?”肖谨不会识人之术,但是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贾嘉聪并不会轻易地承受苏惠给予他的那些侮辱。他慢慢地套出了苏惠和贾嘉聪对话的内容,牙齿被咬得粉碎他也没有哼一声,只想有什么办法也许能够解决目前的状况。苏惠是被这么容易得来的胜利给冲昏了脑袋,她不明白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并不是依靠那些东西就能过去的。
苏惠点头。
“那周老板那边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做?”肖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苏惠,突然有点明白了周老板的良苦用心。苏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永远都是被动地跟着前面的人在爬,以别人的目标为目标,若是不给她一个机会认清楚自己,她永远都只会没有意识地爬而已。肖谨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关键的时刻,若是他没有处理好没有力量将苏惠从目前的境地拉出来,那么苏惠将永远地离开他沦为一个被自己的愤怒和偏执充满的行尸。
苏惠停住手,慢慢将包好的春卷一个个摆放得整整齐齐,良久才道,“会有办法的!”
肖谨冷冷道,“你实在是辜负了周老板的苦心,她辛辛苦苦为你谋划了这么多年,连生财的工具都要转让给你,结果你还是一个为了别人来决定自己将来的人。”
苏惠脸赤红,几日来的自得自满烟消云散,但却仍不甘心道,“你不懂!”
肖谨形状俊秀的眼睛一溜,长长的眉毛一挑,道,“你要我说更狠的话吗?”
苏惠闷头包春卷。
“你现在肯定很高兴吧?你很高兴,你坚持了这么多年,终于赚了这么些钱,这些钱也许在别人看来是非常艰难才能挣到的,你可以用这些钱来做你骄傲的资本,然后去压倒那个人,让那个人难受让他不得不承认你非常好!我相信你也成功了吧?”肖谨没有忽略贾嘉聪那天离开的时候苍白的脸和掩藏了太多无奈的眼睛,他并不同情那个人,但是他却能明白那个人的感受,“我不说他的对错,因对我来说重要的只你一个人而已。若你真只因这些原因勉强和他续了缘分,你以为这是良缘?”
“或者你这样做表面上是为了这个原因,更深层的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也许就是要让那个人未来的几十年里都要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什么?”苏惠皱眉。
肖谨粉色的嘴唇咧开,一字一顿吐出残酷的话来,“你不就是要让他一辈子在你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吗?你不就是要让他知道你的钱的重要性吗?或者是你自己没有注意到,你已经习惯用钱来解决所有的事情了,你不是已经开始变成你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了吗?”
苏惠第一次感觉到肖谨一贯笑嘻嘻的脸上只有冰冷的温度,这种冷从脸上到眼睛里深入灵魂,她无法反驳。
“就算是你要报复那个人,你已经成功了,应该收手了不是?何必陪上自己一辈子去得到一个那样的结果?周老板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人吗?”肖谨知道,自己之余苏惠仅仅是让她不寂寞的工具而已,而周老板才是真正能够重建她的灵魂和自尊的人,“让真正帮助你的人失望,这就是你要做的?”
苏惠抬眼,道,“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肖谨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不就是要逼那个人承认他喜欢你吗?你辛辛苦苦做这些你敢说不是为了这一句话?”肖谨下猛药,果然很顺利地看到苏惠恼怒的脸。
苏惠猛地起身,端起春卷去厨房,片刻后又回来,沉着声音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肖谨只微笑,笑得让苏惠心虚却又悲凉万分。
“人都是十分任性自私又下贱的动物,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不管那个东西是什么。你自己清楚,你也知道那个人对你有怎么样的伤害,你一边心里承认要继续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一边却对这种情况不满,这些不满累计到最后成了妄想,你不就是想要那个人主动承认愿意和你在一起,然后你既保全了自己的自尊也能理所当然地和他在一起,不是这样吗?”肖谨继续剥掉苏惠的面皮,“虽然大多数时候你都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是那是因为你掩藏了最真实的自己,你想要所有的人都称赞你都承认你,于是你就做出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来,心里却是很固执地吧?”
苏惠手发抖,“你不要说了!”
肖谨继续微笑,“你的自私在于,你固执地只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然后把自己的意志强横地加在别人身上,就连当初接受周老板的教育也不过是因为你心里知道只有首先做出臣服的样子才能很好的生存下去。可以说,你大多数时候是迟钝的人,但是在面对非常情况的时候,你真能狠下心来对自己,当然也就能狠下心去对别人。所以一向懦弱的你有勇气逃跑,一向胆怯的你有勇气去面对自己不熟悉的一切,唯独你没有勇气承认你真正的样子。”
“不要说了!”
“你很害怕吗?是不是觉得真正的自己的样子很可怕?”肖谨扯开嘴角,“是不是知道你也是让那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
苏惠嘴唇发抖,一巴掌扫到肖谨脸上,耳光响亮。
“这样说我,你很高兴?”
肖谨脸偏到一边,眼睛看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白发女人,淡淡道,“苏惠,你现在心里有多痛苦,我的痛苦是你的十倍。”
“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用那样的话来说你我有多不愿意你知道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说这些?你偶尔也抬起头来看看别人好不好?”肖谨起身,轻轻拉开凳子上楼。
苏惠呆呆坐了半晌,机械地拿起春卷皮子慢慢地包起来,仿佛一个没有思维的机器,只重复的动作不用再思考别的事情,头脑一片空白,这样让她轻松。
张桂玉端了一盘金黄的春卷出来,道,“要不要吃?叫肖谨来吃啊!”
苏惠摇头,张桂玉又端着盘子上楼招呼肖谨吃。
苏惠看张桂玉下楼,道,“干嘛这么周到啊,叫他自己下来就是了!”
张桂玉笑得讪讪,苏惠停手,看着母亲那满是皱纹谦卑的脸,那些神情是那样的熟悉,曾经对着镜子看过千万遍的自己脸上的表情。
“妈,你和我爸是怎么结婚的呀?”苏惠好奇道。
张桂玉脸上泛起红晕,道,“怎么结婚?有媒人来说,就结婚了啊?”
“你自己喜欢不喜欢?”
“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吃药长大的,别人家里都怕我不立事,根本没有来说媒的。后来是因为到镇上来找活,遇到你爸,就有媒人来说,然后就嫁了啊!”
苏惠点点头,“我爸真有福气!”
“有啥福气啊!他家里三代贫农,穷得跟大水洗过一样,都三十多还找不到老婆,都要成老光棍了!”张桂玉撇嘴,苏惠嘻嘻笑,张桂玉又叹气道,“你走了以后,聪儿就不好过了,也没读书了,在外面浪了几年没有什么事业。前两年挣了点钱,和人合伙开公司,结果生了一场大病,人家都趁他生病的时候把他给踢出来了,运气实在不好。”
苏惠吃惊道,“为什么没读书了?”
张桂玉看着苏惠,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也知道你爸那个人,最是不能丢面子吃亏的,他说了他能送人去上大学也能让人读不成!”
苏惠舔舔干裂的嘴唇,道,“后来呢?”
张桂玉红了眼圈,“我都给你爸说了,养都养了十来年,没有恩情也有感情,何况是一个好小伙子,断了人家的前程不是好事,你爸不听,非找人去了北京坏人家的事情。”
“他考试的时候,你爸就找人拘了他不让他去。他心里着急,跟那些人打起来,伤了好几个还是没有跑掉,腿都断了一回。后来他就被退学了,通知书从镇上送到他家里,大家都知道他被大学给退了,他也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北京流浪了好几年。”
苏惠紧紧咬住下唇。
“你爸说的是,你一天没有回来贾嘉聪就一天不能在这个地方过安稳的日子。后来我身体不好,你爸爸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他有时候回来就给帮帮忙,说是他知道自己做的错事,回报我们的养育之恩而已。”
“那爸怎么还要……我们结婚?”
“我也问过你爸,你爸的想法怪呢!他说聪儿这个人有本事是有本事,就是性子太傲了,不熬一熬早晚要吃亏,晚吃亏不如早吃亏,能熬出来就是最好的。”
苏惠低头,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那个人也并没有过着逍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