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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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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
“也就是说,你铁了心要用对不?”我冷冷地挺起脊梁,俯视这个披着人皮的老恶魔。
“哈哈哈哈……明白就好。”老头丢下筷子,“帮我弄到小姑娘的头发,否则我自己想办法,然后把她列入‘山鬼’计划。”说完,他潇洒地离开,独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沉思。
萧翎的头发不难弄到,但我却对她“下次治疗会不会来”没有任何信心。
变蠢了?
我或许真的被她影响了。
林少奇啊林少奇,你当年的举动并没有把她变成恶魔,至少不是完全的恶魔,虽然她很脆弱,但经过了那些折磨过后,天使的翅膀还留在肩膀上。你要的是身为恶魔的伙伴啊,怎么会被她这么个不完全体给迷惑住了?
想到她的样子,我的心抽动了一下,感受到陌生的喜悦。
她如果不来,我就亲自上门好了。只拨了几口白饭,没什么胃口,将筷子搁置在一旁,逆着涌入的人流离开了。
又是周五,当第一缕阳光洒入卧室,床头的闹钟便尖叫起来,我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整个晚上我都没合眼,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萧翎落寞离开的背影。
她对我有着什么样期待?这样的感情是什么?同病相怜?看起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失去判断力了?没想到影响这么大……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我合上干涸发酸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定地搏动,像是在预言着扑朔迷离的未来。
床头的电话响起,我翻身起来,接起听筒,对方粗哑的嗓门就冲了出来,“萧翎的治疗有什么进展?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你知道上头催得很紧。”
“心理开导并不是动手术,帮我跟上头说一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烫嘴。”挠挠乱发,我打着哈欠,坐在床沿,低头看着阳光的印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闪着金光。
“你不是有夺去记忆的能力吗?对于你来说,洗脑是再简单不过的了,为什么迟迟不做?你就不怕上头怪罪下来,判你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对方半是忧虑半是恼怒地说。
我无趣地抓起床头上的医学杂志摊在腿上翻看,“洗脑是可以,但恐怕我无法知晓要删除的是哪些记忆,如果删错了,她或许连自己是间谍的事情都会忘记。那些个老糊涂难道不知道我的能力只有‘夺取’,可没有‘归还’一说。出了问题,难道他们不会送我一个玩忽职守罪?”
电话那头长吁一口气,也倍感无奈,“总之,你要加快进度,不管用什么手段。她可是很总要的棋子,容不得丝毫闪失。”
“是‘鬼神’指名的关系吗?”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秘密,早在几年前我就注意到“鬼神”这个人,他进间谍班前是越南遇难的美国大使的私生子,我们曾在小树林里见过面,他是唯一碰过萧翎,却没被我杀掉的男孩,间谍班毕业后,我国便以大使遗腹子的名义将他引渡到了美国,不久,他就混进了MMX公司,为我国送回了不少医药研究情报。然而,几个月前,“鬼神”突然提出需要一名女性搭档作掩护的要求,并指名身为“判官”的萧翎,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那小子喜欢萧翎,他会带她离开。
“奇迹,这不该是你考虑的问题。”话音刚落,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
上头应该是想让“判官”当眼线,他们是不会允许“鬼神”有任何叛变的机会,所以才会给“判官”下“潘多拉之盒”?不,那是再之前的事情……难道说,上头早就注意到这些线索了?还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局?如果这是盘棋局,那我到底是横插进来的破坏者还是棋子之一?有太多的疑问,然而答案却隐藏在浓厚的迷雾之中。
下午,萧翎没来,我在办公室里看完了一整本原装英文的《变态心理学》,思考着如果下个星期她还不来,我该用什么方法处理比较妥当。
她又一次没来,于是我决定主动去找她。
萧翎目前被安排在城里的一所小学当音乐老师,资料上显示——萧翎的母亲也曾是音乐老师。不知道上头这样的安排有什么目的,但对我来说,这不是个好现象。
我还不确定萧翎对她的家人有怎样的看法,以及她怎样看待自己,如果在她的印象中,自己是被抛弃的,而她如果还没原谅他们的话,充当音乐老师这一职业,会令她精神更为不稳定。
我走过这所简陋小学的泥泞操场,雷阵雨过后的空气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泥巴溅上劣质皮鞋,留下斑斑点点,我踏上新铺的水泥路,道路的尽头是幢三层高的楼房,贴着布满灰尘的长条白瓷砖,右边挨着的是低矮平房,灰白的墙面,像是年久失修。我径直往楼房走去,从一侧的昏暗楼梯通道往上。虽然是夏天,又是中午,但楼梯的阴暗处依然凉爽宜人。
201室是二楼走廊底端的大教室,里面靠墙堆放着一百张坐上去会咯吱作响的木凳子,教室讲台靠窗的位置摆着一架钢琴,棕黄色廉价的那种款式。我随手从靠门边的高高“凳子山”上搬下一张,走到钢琴前,掀开琴键盖,将凳子塞到屁股下,活动活动手指。
我不是个音乐爱好者,但我被训练成一名擅长钢琴弹奏的人。
漂亮的滑音从指缝间跳跃流转,偌大的教室里回响着浪漫的《月光奏鸣曲》。不要问我什么时候变得多情,事实上,弹得好并不代表我个人的感情,更多的只是弹奏技术上的精湛。
“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我没有停下弹奏的动作,也没有偏头看她。
“请你离开。”她走近我,带着淡淡草莓味的皂香,这可爱的馨香跟她的真实身份和形象不符,但也足以令我有些动摇。
“像他们这个年龄,纯真已经不属于我们了,所有事情都变得艰难,但是我们都熬过来了,不是吗?”我做了个完美的结尾,合上琴键盖,我浅笑着望向她——那张冷漠而又困惑的脸蛋。
“现在,你想起我了?还是在你那隐约模糊的记忆里,不断嘲笑着我?”她开始表现出不友善,双手紧紧抱住胸前的音乐课本,像是恨不得马上丢过来,砸在我的脸上。
“为什么要嘲笑你?”我推开凳子,起身,越过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为什么?你是我的同伴,不是吗?”
“我不是你的同伴!”她回头狠狠地瞪着我,“你并不是真的认同我,你没有。”
“孩子们就要来了,你打算跟我继续僵持下去吗?”回身,她的体香更加浓郁了,我的鼻子几乎能碰上她的黑发。
“也许没有遇见你,我会过得更好。”她将课本放在钢琴上,极力控制的自己激动的情绪。“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第二次见面,像一场噩梦,不管是对于你而言,还是对我来说,我不希望你就此沉沦。也许没有遇见我,你会过得更好,但我却因为遇见你……感觉到活着。”我的手碰触到她细腻的皮肤,异样的感觉撞击上心脏,我触电般地收回伸向她的手,故作镇定地转身,拉开彼此的距离,我看见有学生从楼梯处转出来,带着欢笑往这里走,“明天上午十点,你可以睡个懒觉。我会在这里等你,弹着《月光奏鸣曲》。”
“这算什么?感觉到活着?你想说你爱我吗?”她仿佛是自言自语。
我不再理会她,从容不迫地离开了教室,笑着与孩子们错身而过。
爱她?不,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是自己太急于想要见她,所以故意编出来的谎言吧。但是,这些焦虑是什么?对那起伏不定的异样感觉……我觉得它有些失控。
郭老头的宿舍里,客厅面朝城区的窗户边,我靠在窗口,点燃一支烟,浓浓的焦油味冲进鼻腔。
被工厂污染的天空看不见星星,只有一轮明亮的圆月挂在半空。那时的灯火并不如现在这般绚烂,零零星星地点缀在城市角落,大部分地方依然沉浸在黑暗当中。
我不该对她产生感情,“魍魉”不能有感情。加入“魍魉”的时候,为了让我们成为冷血无情的杀手,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切断“羁绊”——清除自己的父母。这对我来说,并不太难,因为我恨他们。憎恨和无情,我不需要培养就已经有了。
“萧翎……”我长长地呼出白烟,将半截烟蒂熄灭在一块三角形的铁皮上,“看来,我不得不面对。”
头顶的灯忽然亮了,刺痛了我的眼睛。
“既然来了,就开个灯,你想把我这老骨头吓死吗?”
我打了个哈欠,望向来者,“你要的东西。”将一个扎紧的小布袋丢给他,我从窗台上下来,踱步到简易折叠桌前,抓起茶壶,往瓷碗里倒,“照约定,你不能将它用于山鬼计划。”
穿着灰布上衣、黑裤子的郭老头眉开眼笑,将布袋拆开,检查了里面,然后,重新扎紧,塞进口袋里。“你心情不好?”他忽然眯起眼睛靠近我。
我瞥了他一眼,笑笑问,“何以见得?”
“别忘了,我研究了你七年,不管是基因还是行为,我都了如指掌。”他抢先端起盛满水的碗,凑到自己嘴边,大口灌。
“呵呵。”放下茶壶,我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