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缵禹之绪》酩酊酊

1、第一章

　　周一早晨，我刚进电梯，工程部经邢国栋看见我，热络问道：“唐助，朱总今天会来公司吗？”
　　朱缵绪一个礼拜前刚做了胃溃疡手术，好些日子没来公司，全权委托我暂代总裁一职，邢国栋习惯了旧日称呼。
　　习惯性推了推鼻梁的无框眼镜，我也不是很确信，回道：“会的吧。”

　　企划部的熊闪闪向徐良暗暗递了个会意的眼神，徐良抿唇不语。
　　邢国栋感慨道：“有唐总坐镇华陆，朱总的确省心不少呢！”
　　熊闪闪乐了，“这还用说，大凡朱总的事情，有什么是咱们唐总不知道的呢，是哈。”
　　我的手机这时节响了，来电显示：朱缵绪。

　　“快接呀，好像是朱总电话耶。”熊闪闪眼尖，瞧见了朱缵绪三字。
　　我犹豫了足有两秒，最终按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朱缵绪磁沉嗓音：“走也不知道叫醒我，对了，我那条湖蓝领带是不是在你那儿。”
　　他的领带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我下意识低头看领带，惊住，怎么是湖蓝色？
　　我的领带呢？
　　与此同时，我发现在场三人六只眼睛全都聚焦在我的湖蓝色领带上，率先说话的依然是大喇叭熊

　　闪闪：“呀，这不是朱总的领带么，怎么会在唐总这里？”
　　徐良狠瞪了一眼熊闪闪。
　　邢国栋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岔开了。
　　电梯里突然静了下来。
　　朱缵绪的话无不告诉大家一个信息，我昨夜和他在一起。
　　我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电梯到了十九层，一干人表情怪异陆续自我身边走过，电梯门开合间，我仿似听到熊闪闪XXXl号嗓门：“天啦噜，二位老总居然同居了，我的一颗脆弱的少女心就这么碎成了渣渣……”
　　我深呼吸。
　　电梯直达顶层，我前脚进了办公室，徐良后脚就跟来了。
　　“禹丞，你老实说，你昨夜是不是和……”
　　“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话下班再说。”我知道徐良要说什么，可现下时机不对。
　　徐良急着解释：“我没别意思，我就是不想你被流言蜚语中伤，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其实，刚刚你完全有理由为自己辩解的。”徐良为我抱不平。
　　我说：“清者自清。”我知道徐良是为我好，可我此刻不想谈工作以外的事情。
　　“能清得了吗？你和朱总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传遍整个集团……朱总早！”徐良的声音忽而低了下去，胳臂肘撞了撞我后腰。
　　“朱总居然比你还早到公司。”徐良说完这句就溜了。

　　朱缵绪先我到了公司？
　　不应该啊，他不可能这么快到，我走的时候，他明明还睡着，怎么可能比我还快。
　　我惊诧回眸，发现对面总裁室门开着，朱缵绪单手擦在裤兜，靠在门柱上，姿态闲闲正吞云吐雾。
　　徐良一走，朱缵绪抬脚径自过来了，看着正忙着影印文件的我，问：“天元的Case还没准备好？”
　　“好，好了。”我忙将影印好的文件码放整齐，跟在朱缵绪身后，进了总裁室，将资料放在他案头。
　　朱缵绪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工作，玩味的眼睛停在我的领带上。
　　我还待问他，什么时候换了我的领带，看我出糗，他很开心吗？
　　临到嘴边的话，到底没能问出口，“要没什么事，我出去工作了。”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声响。

　　我偏头过去，朱缵绪正在抽屉里翻，“我记得上回，你好像是买了两盒复方铝镁片。”
　　“胃又痛了？”
　　“你不气我，或许能好一些。”朱缵绪目光深深望住我。
　　“应该在我那儿。”我给他看得颇不自在，迅疾退了出去，回到助理办，拿了药，将药片分好，又帮他倒了杯白开。
　　朱缵绪见又是白开，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把我当病人了，我不在公司这段日子，你挺滋润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知他说得是辞退秘书琳达一事，他一定还在怨我自作主张。
　　我说：“你是病人不假，可有一点你须搞清楚，你，不是天子，他们也非诸侯，我，更不是窃国的贼子，我只是你的代总裁兼私人助理，琳达违反公司规定，泄露公司最高机密，若非念在她是你表妹的情分上，她这会儿只怕已经官司缠身了。”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对不起，我……”
　　想来是琳达恶人先告状了，情知误会了我，朱缵绪还待说些什么，我已经出了总裁室。
　　说不生气是假的，被人无端猜忌的感觉真的很不好，我盯着电脑屏幕，出了会儿神。

　　屏幕右下脚温迪的头像开始跳跃，收到温迪的消息，我第一时间按了内线：“缵绪，温迪要和你视频通话。”
　　朱缵绪按下接收键，温迪出现在大屏幕，言笑晏晏：“阿绪，还是那句老话，我给你找的这个二十四孝助理不错吧。”
　　“你那是给我找助理吗？你是给我找了一后爹。”知道我在这边听得见也看得见，朱缵绪借机向温迪表达了对我的深切不满。
　　我双手抱臂，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如数家珍罗列我的一系列罪状，我竟是忍不住笑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拿出来说，这人也恁记仇了些。
　　其间，我接了两通电话，他们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见，只见朱缵绪捏着眉心，闭了眼睛，语气很不友善：“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不管你呢，对了，我想鹿内了，下次多发些鹿内的照片过来。”鹿内是朱缵绪的爱宠，一只纯种德国雪橇犬。

　　温迪还在抒发对鹿内的思念之情。
　　“有什么话留待和唐禹丞去说，我很忙。”
　　对于朱缵绪来说，我即便不是他后爹，那也是温迪为他量身定做的多功能“监视器”，只要思及我的种种，朱缵绪就火大的不行，一阵气息不畅，竟咳了起来。
　　“怎么就咳成这样子，你病了？唐禹丞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温迪有种被我蒙骗了的感觉。
　　我才刚还和温迪说，朱缵绪人倍精神，让她不要挂心，朱缵绪一连串咳嗽，算是把我给坑惨了。
　　“唐禹丞你个混蛋，竟敢骗我！”温迪切换屏幕，对我不满叫嚣。
　　我甚至可以想象，朱缵绪此刻笑得一脸幸灾乐祸，他那人一旦闲了就喜找我麻烦，可朱缵绪似乎忘了，温迪越是逼得我越紧，我就会对他更体贴、更细微一分。

　　中午十二点，我叫了外卖，差不多全是朱缵绪平日里爱吃的菜色，彼时，我就坐在朱缵绪对面，其间，我们两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搭睬谁，各吃各的。
　　朱缵绪没话找话：“今天的菜咸了。”
　　我倒了水，端给他，水杯给他面前这么一推，冷硬的说了一个字：“喝。”
　　朱缵绪看了我一眼，到底还是没能憋住，老实说：“其实，以你的能力又何须屈居人下，你完全可以独挡……”
　　我一把夺过朱缵绪手中餐盘，将残羹剩菜统统归置在一个袋子里，然后在朱缵绪讶异的目光凝视下，拎着袋子出去了。
　　不吃拉倒。

　　对于我的无声控诉，朱缵绪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怒骂：“唐禹丞，你王八蛋，你想饿死我呀！”
　　总裁室门关了，又开，我气定神闲进来，径直走向朱缵绪。
　　朱缵绪也知道背后骂人是他不对，面对我这位当事人，他突然变得结巴了，谄媚的冲我笑笑，说话也颠三倒四，“我我我我说鹿内呢，没说你。”
　　我拧身就待走，朱缵绪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约个日子，咱们哪天带鹿内去打疫苗。”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我上周已经带鹿内注射过了。”我折返回来，拿起落在朱缵绪办公桌上的手机，这回是真走了。
　　朱缵绪跌坐在椅子里，心有不甘：“我至于紧张一个小助理？改明儿，我就把你给开了，让你喝西北风去，不，喝东北风，冷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