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买一送俩你不亏》石口

22、拉钩上吊 （已更新）

　　下午的会议是朝华友谊本年第四季度例行会议，规模颇大，人员到场三、四十。会议桌上没有纪敏敏的位置，她坐在秘书斯如身后，曹越的斜侧，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有意无意探索目光，她只是力持镇定地低首端坐。会议大致两个议程：总结过去，展望未来。由杨志翔主持，业务经理打的头阵，投影仪一开，近三个月的销售数据跃然其上，紧接着是一番横向比、竖向比，哪个销售板块营销额下降了，哪个销售板块营销额上扬了……只绕得纪敏敏上眼皮想下降，下眼皮想上扬，她暗骂都是让曹越昨晚那通电话给害的。

　　这种场合下睡着那就丢人丢大发了。纪敏敏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用劲狠拧了把自己大腿，力图清明，然大腿的疼痛强度远远抵不过眼皮的粘合韧性，她只得再补上一把。业务经理退下了，采购部经理上场，纪敏敏只想问：会议期间能上厕所否？她想洗把冷水脸呀。

　　发言的经理一个下去，另一个上来，于纪敏敏来说，她只在意上眼皮别下来，下眼皮别上去，然后她听到曹越说了声：“抱歉，你们继续。”男人站起身来。纪敏敏一拍大腿，原来能上厕所呀！却见男人向她走来，手指轻敲她桌面，示意她跟上。纪敏敏傻眼，这上厕所也能同去？

　　男人行至门口住脚回身，皱眉看向依旧不动如山的她，纪敏敏一个激灵，忙收拾了东西，拖着一大腿淤青屁颠跟上。她跟着男人回到总裁办公室，看着他调高中央空调温度，看着他从休息室拿出毛毯交到她手上，纪敏敏先是错愕，后是羞赧。曹越却道：“我有个老友下午可能会来，你在办公室等着，让他务必待到我会完。”

　　纪敏敏抱着毛毯，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很想没心没肺地睡下，但她做不到。可恨老天委实欺负人，让她想睡的时候不能睡，能睡的时候不想睡，想要和不能要的总是捆绑着一起出售……

　　她不知道的是，她睡后不久，开完会的曹越回来过一次，轻手轻脚拉开她左手袖口，只见她左手腕一片红肿，上面是密密麻麻针点。那是她犯瞌睡时自己用黑笔扎上去的，此刻墨水洗掉了，针点却依旧清晰。曹越叹息一声，出了办公室，拉上刚想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杨志翔，奔向了莘莘幼儿园。

　　时值幼儿园放学高峰，曹越的黑色大奔在一干接孩子的两轮车、三轮车、四轮车中分外醒目。曹越坐在副驾驶静默不语，司机杨志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大，咱们不进去，就这么待着？”

　　“待着。”曹越平静道。

　　真待着？待着为毛呀？别人待着有孩子接，他们接个毛呀？……等等，孩子！他们老大不是日行一善的老好人，也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杨志翔是何等乖觉聪明之人，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或许……杨志翔为着心中猜想有所震惊，有所愕然，带着些微发现隐秘的刺激快感，又有些小小的坏心调侃，他转头去看他家老大，老大依旧是刚才那不动如山的坐姿，但他能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的紧绷与蓄势待发，他望向窗外，眉尖轻拧着，眼神锐利深远。

　　幼儿园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家长们匆匆忙忙地进去，然后高高兴兴地领着孩子出来，杨志翔摸不准曹越看的究竟是哪个萝卜头。过不多久，幼儿园门口出现了一男一女两豆丁，两孩子手拉手一起走着。隔得太远，杨志翔看不清晰孩子的脸，只那女孩一头金棕色的长发分外引人注意，然后他感觉到老大前倾了身子，握紧了拳。

　　男孩指着曹越的车拉着女孩过来，曹越伸手去按车窗，车窗只开了一手指宽，他就蓦地停住。要是孩子发现车里有人，是不是会远远绕开？此刻的曹越只卑微地想和他们靠得更近一些。黑色大奔车门紧闭，却隔不断车内、外父子三人血缘，就像这车门隔不断这流通的空气。童稚清脆的男声经由空气从大奔一指宽的车窗隙缝传入：“妹妹，你看，黑头大车呢，有钱人才能开上的车。我以后有钱了，我要买比这更黑更大的，让妈妈，外公外婆，我们一家子都能坐进去。”

　　“哥，怎样才算有钱人？”女娃声音天真。

　　“有钱人就是……如果他想让妈妈买遥控航模了，妈妈能眉头不皱地就给买了。”

　　“那，那我想买的叶罗丽娃娃呢？”女孩急切地道。

　　“当然也是一口气买了。”然后两个孩子如心愿达成般相视而笑。曹越却让这笑深深刺痛了心脏，他声音低低地交代杨志翔：“帮我转告斯秘书，我要买航模、叶罗丽娃娃，马上！”

　　“啥？”杨志翔正看着两个孩子发怔，曹越突来一句他没听分明，“买娃娃？”老大刚才好像说了什么摸啊，夜啊的，“充气娃娃？”他不可思议地补充。

　　曹越叫他给气笑了：“行呀，我记下了。年底考核表彰，我定当众送你一个，也不枉你如此心心念念。”

　　“别呀，老大。”他的一世英名会被全毁了呀，杨志翔鬼哭狼嚎。

　　“那晚的停车场还认识路不？你将车开那等我，我们争取下班前回公司，等下电话联系。”曹越开门下车，杨志翔一愣，收起了嬉笑，他能意会到曹越说的是哪晚，哪个停车场，只朝曹越点头便走，竟是一句问话都无。

　　前方男孩拉着妹妹，小大人般护着。曹越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看不够他们，又怕打扰到他们。商圈里有勇有谋的悍将，此刻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越雷池一步，怕不经意的介入会打破了他们习以为常的平静和安乐。孩子，我们能马上见面，顺理成章地见面！初冬的冷风扫在曹越脸上，冷飕飕的，他看到前方两个孩童脸蛋冻得微红，他的双拳握了松，松了握……大人有大人的心事，小小孩童也有孩童的心事。童音脆脆向他传来。

　　“哥，老师说有位好心的叔叔送了我们幼儿园好多校车，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坐公交车了？”

　　“不知道。”男孩比女孩想得多些，“如果坐校车要很多钱，那我们还是不坐。”

　　孩子，坐校车不用钱：曹越想去安慰。他连司机和跟车阿姨都一块送了，费用全有他出。男孩眉眼深沉，带着几分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老成：“我以后也要做这样的有钱人，绝不做……”他咬住了话尾，让曹越有几分纳闷，绝不做什么？什么人让他如此厌恶？让小小孩童记在了心里。

　　两孩子来到公交车站，规矩地站着人群中等着车到来。人群的另一侧也有两个孩子，似乎是高年段的小学生，两人抱着颗篮球互相做着投、接游戏。曹越抱胸看着自家孩子隐隐骄傲：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自家孩子有出息，连等公交都比旁的孩子等得好。

　　“滴……滴……”公交车将要靠站，旁边小学生接球时转头看车，球却已经向他飞来，他被砸到，“腾、腾”退了几步，将毫无防备的男孩撞下了站台，公交车临面而来，千钧一发！刺耳的刹车声中，曹越箭步跃上，拉住男孩的手往回拉。可怜一米八几的昂藏男儿绊倒在站台，两腿酸软无力，面色煞白，背心冷汗，刺骨的寒，可他只紧紧箍着怀里的男孩，仿似失而复得的珍宝。

　　公交车司机破口大骂：“做爹的怎么带孩子的！找死呀！要找死也别害到旁人！晦气！”曹越充耳不闻。别吓哭了的女孩依偎过来，曹越将她也揽进了怀，护在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他咬牙切齿，心中大骂：“他妈的纪敏敏，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们独自坐车回家，你放心！你就不怕有个万一！”

　　缓过神来的男孩呢喃低语：“叔，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我要是死了，我妈也会难过得死掉的！”一句话正中曹越命门，让他一瞬间惭愧、内疚、难堪俱上心头。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他从没有如这一刻般觉得——负尽所有至亲似的无力。这种负面情绪形成了巨大心理空洞，让他直不起身，挺不起腰，自责、愧然和难堪噬咬着他的心灵。

　　站台上的人群或是漠然，或是好奇地看向他们父子，终是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最后有个好心的老人过去将他们三人扶了起来，曹越竟仍觉心有余悸，两腿战战，很久之后，才复平息。

　　两孩子所坐的公交车到来，曹越带着孩子上了车。车上很挤，他的脸色很难看，却是不动如山地立着，让两孩子一人一条大腿抱着，车很颠簸，俩小孩却站得很稳……到了站，下了车，孩子依旧跟在臭脸男人身后静静地走。独立外出的孩子，被教导过无数个版本的不许和陌生人说话，而他们对这个冷着脸的男人却是全然的信赖。血缘，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到了自家楼下，男孩回身看他，眼里不免疑惑。

　　曹越张了张嘴，最终说道：“我是你们妈妈的同事。我见过你们……”男孩挑眉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他欣慰地补上了两字，“照片。”

　　女孩一听便跑过来，小心翼翼扯着他的裤脚：“叔，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妈妈，好吗？妈妈会担心。”

　　曹越弯腰，认真看着女孩，缓缓地，缓缓地笑了：“好。”他摸了摸女孩的发，女孩很心安，酷似翠榴石的漂亮眼眸笑成了两弯新月：“拉钩。”

　　“拉钩。”曹越虔诚地伸出小手指，父女第一次按了大拇指。孩子，我会和你们越走越近，直到走入你们的生活，我起誓。

作者有话说

　　09年老文
欣然地接受着纪母的添菜，纪父的劝酒，商场中练就的千杯不倒，倒也不怕让纪父给灌醉，曹越顺从地陪着他对饮。突然，他发现他喜欢静静地听着他们吃饭时的闲聊，喜欢看着他们的互相添菜，喜欢他们的话题不围着自己打转，喜欢孩子们偶尔的撒娇，他发现他甚至喜欢这饭菜的蒸气笼着橘黄灯光的感觉……寻常的饭菜吃起来也变得了非常的适口，他品的就是这一种感觉吧——家！
“好吃。”晓玮一口鲫鱼豆腐汤下肚，兴奋地像发现了新大陆。
“曹总，你也试试。敏敏的手艺。”纪母推荐道。
曹越愉快地舀了一匙入口——不腥，不腻，细嫩爽滑的豆腐夹着可口的鲜汤一起从喉咙处滑下，不错，曹越抿起嘴感叹：“恩，好吃。”
纪敏敏见了曹越的小动作笑着说道：“好吃就好吃，干嘛要学晓玮抿着嘴说呢。”
曹越但笑无语，他知道儿子与自己眉眼很像，不过他不曾想过，也不曾留意过他们的某些小动作也可能是如出一辙的。发现了这一点，他有一种满足，为人父的满足。
纪父，纪母听到此话，心里一个咯噔，眼神不断地来回打量着曹越和韩晓玮，心理想着某种可能性。曹越也不躲不避，有些事儿，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两小儿眉目含笑，哪管得大人心中的曲直弯绕，仍是奋斗于他们的食物中。
“晓芙怎么不吃鱼？”在发现女儿从未把筷子递向鱼汤后，曹越问道。
“不爱吃。”韩晓芙答道。
“为什么？”
“妹妹不是不爱吃，她上次告诉我她其实是怕鱼刺。”韩晓玮说道。
曹越微笑：“鱼身上的有些地方其实刺很少，比如鱼肚子上的。”他夹了一些鱼肚子上的肉放入菜碟，帮着理出鱼骨后，推向韩晓芙，“吃下试试，没刺了。”
“恩。以前是妈妈帮我弄鱼刺的。”乖巧的韩晓芙高兴地接受，轻轻地放了一些鱼肉入嘴，然后满意地向曹越点头。
“曹总，曹总，你自己多吃一些。”看到曹越为韩晓芙挑鱼刺，纪敏敏有丝诧异，也颇不好意思，“晓芙，妈妈帮你弄。”她接过了曹越的活。
“没事，我和孩子们挺投缘的。”曹越顺便夹了一些虾放到韩晓玮的菜碟中，韩晓玮眉开眼笑。
“曹总，您自便，您多吃一些。孩子有他们妈妈呢。”纪氏夫妇连忙阻止，客人帮主人添菜的真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这个客人又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他们有些诧异，也有些受宠若惊。
对于纪氏三人的有礼而疏远，曹越无奈。他宠溺地抚了抚韩晓芙的发丝，帮她舀了一勺汤入菜碟：“和着汤吃鱼肉，味道会更好。尝尝。”
纪敏敏看着曹越眼里的温柔有些心惊，但是她宁愿相信曹越是和孩子们特投缘，而不敢去深思别的原因，或许真正的答案明了以后是她不敢触摸，也无法承受的事实。看着因曹越的到访更显愉悦的两小儿，她心中愧疚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他俩带入了这个单亲家庭。总以为自己已给了他们足够的关爱，足够的爱护，到今天她才发现最多的母爱那也只是母爱，永远替代不了父爱。
纪氏夫妻同样心惊于曹越的眼神，那眼神太令他们熟悉了，就像是父亲盯着自己的孩子。更加确定了事情的可能性的他们，禁不住再一次的担忧，如果此人此番前来的目的不为着纪敏敏，单就是为了两个孩子呢？
接下去的就餐，纪氏三人皆心事重重，一顿饭下来，真正高兴的也就曹越和两个孩子。
…………………………………………………………………………………………………………
“妈妈说，她是花生外面的麻皮，我和哥哥就是里面的两颗肉肉。”曹越回忆起韩晓芙在席间说的这一句话，再次汗颜。他记得年幼时奶奶也对他说起过花生，“爹麻脸，娘红脸，生出孩子白脸”，他才是那个该做麻皮的人——护得他们的安逸、幸福。而纪敏敏，却把什么事情都承担去了……不管当初她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生下他的两个孩子，不管她是不是受了商贾伊.森的什么指示，他今日的到访，看到的是一个对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纪敏敏，一个将他们保护得很好，教育得很好的纪敏敏，他感谢她。看到夜幕中，朝着自己闪烁着车灯的黑色大奔，曹越知道那是志轩，他走了过去：“志轩，我们回家。”
同样的夜幕中有一个女人也等了他良久，看着他天未黑时上楼，看着他夜幕低垂时下楼，再看着他此刻的上车。
他上车了，曹越就要走了！怎么办？罗迪菲心中紧张：难道就这么错过与他的相逢吗？不甘心呀。豁出去了，打定主意的她义无返顾的骑上了自行车，朝正在发动的黑色大奔直冲了过去。迪菲，为达目的是要做出一些冒险和牺牲的，她鼓励着自己。天呐，她希望她能把握好时间，而她也做到了，在自行车与黑色大奔相距不到半米样子时，她成功地倒在了地上，清新脱俗的丽容上满是成功的笑颜。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杨志轩猛得刹住行驶不足二米的汽车，背上冷汗湿透。曹越微微皱眉。
“小姐，你没事情吧？”杨志轩急忙下车，扶起压在罗迪菲身上的自行车。
“我没事，是我不好，我胆小，本可以避开你们的，反倒向你们直冲过来了。”罗迪菲有些哀怨得看着黑色大奔？
杨志轩这才将来人打量完毕，如瀑的黑发直垂到腰部，精致的瓜子脸超凡脱俗，清新的气质温婉怜人。“小姐，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他问道。
“不，我从没见过你。”罗迪菲连忙否认。虽然曹越迟早会知道自己是蓝图夜总会的小姐，但至少，此次的初会她希望能在他心中留个好印象。
曹越打开车门，从容地走近他们，待看清来人样貌时，他舒缓的剑眉重又皱上：“志轩，情况怎么样？”
杨志轩答道：“少爷，没事。这位小姐一紧张就朝我们直冲过来了，好在没事。”
“对不起，是我不好。”罗迪菲柔声道歉，心里更是一经的哀怨，总以为相隔天涯才是最远的距离，却原来也抵不过近在咫尺却视若不见。曹越呀，为什么你不正眼打量与我。她心中千结环绕，面上温婉戚戚，让人见了怜中带惜，不忍责备。
曹越冷淡地点了点头：“我们都有责任。”
“少爷，我想起来了，她是罗迪菲，蓝图夜总会的小姐。”杨志轩一脸兴奋，殊不知有人在心里咒骂了自各儿千遍万遍。
罗迪菲食指轻挑耳绊发丝，露出娇美的侧脸，装上了一个温婉的笑容，对着曹越说道：“我来这里看朋友，我朋友纪敏敏约我今天到她家里聚聚。”
曹越再一次皱眉，冷淡地问道：“小姐需要上医院检查一下吗？”
“不，不用，我没事。再说今日之事责任在我。”她表现着自己的善解人意。
“志轩，我们回家。”曹越提醒杨志轩赶紧上车，他一向不愿与不怀好意的人牵扯过多。
看着曹越转身欲走，罗迪菲情不自禁地唤道：“曹总……”一呼出口才知自己露了马脚，罗迪菲胆战心惊。
曹越长叹一声冷气：“志轩，送她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结果出来马上就通知我，检查报告你帮我保留着。”
“曹总，我其实……”罗迪菲毕竟也是见多的世面的人，见自己马脚已露，也就不藏着掩着，想放言心声，说出自己对曹越的好感。
“希望你真拿纪敏敏当好友。”曹越打断她的话语，言罢独自驾车归去。
黑色大奔越驶越远，载走的岂仅仅只有曹越？罗迪菲一副心神随着曹越的车越行越远，直至黑色大奔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车流中，她仍是不愿收回目光。打定主意设计这一次邂逅，她冲着的是他背后的光圈，然初次的相逢她竟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喜欢他英气逼人的俊逸五官，喜欢他举重若轻、从容淡定的处世风格，喜欢他温文儒雅、至尊华贵的气质，甚至是他对她的那份冷然都让她的心不能自已地为他澎湃……揣摩着曹越最后话语中对纪敏敏的袒护，罗迪菲满怀妒忌，曹越，我不会错过你的。
………………………………………………………………………………………………………
往湖中掷石，石沉湖底，而湖面上依然是涟漪荡漾。是夜曹越归去，纪氏一家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纪氏夫妻是担忧——无论曹越是单的要追他们的女儿，还是单的要追回两位骨肉，都令他们担心异常；两位稚儿是兴奋——无论是曹越提出的儿童乐园之行，还是最后妈妈的答应，都令他们兴奋雀跃；纪敏敏是愧疚——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儿子，没有让他们享受到父爱，那是她最深的愧疚。
哄眠了两个孩子，纪敏敏在“床”上辗转反侧至午夜时分才昏昏入睡，而一入梦乡，她又一次得梦到了那个男人——孩子的爸爸。
……浴室内,男子用他宽阔而温热的胸膛容纳着她，像是也十分渴望这份触感，但他结实的手臂却在推她离开，紧挨着他的她，感受得到他此刻理智和情欲的交战厮杀，而她却像菟丝草紧攀着大树，又似溺水者抓住了浮木，她不想放手，男子的推拒，反而使他抱得越紧。男子的鼻间轻抵着她的耳廓，呼吸粗重，吐呐间的气流抚过她的肌肤，带来阵阵酥麻，让她本来就火热的身子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轻轻蹭着男子……
“好久都没见你的脸了，让我见见你，好吗？七年的刻意遗忘呀，孩子的爸爸，让我见见你，好吗？”梦中，纪敏敏对男子说道，“我都快记不起你的样子了，我真怕有一天，我剪切了别人的头复制在了你的身上，我也怕某一天，我剪切了对你的情感复制在了别人的身上，让我看到你，只记得你，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就是你，好吗？”纪敏敏抬头望向男子的脸——曹越！！她从恶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怎么会？怎么梦中人变成了曹越！她真的剪切了曹越的头复制在了孩子的爸爸身上？犹如大冬天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纪敏敏一身冰凉。
有些颤抖的起身，她打开衣柜，拿出那件男式白衬衣，紧紧搂在怀里。孩子的爸爸，为什么梦里的你会变成他？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是不是怪我和曹越走太近了？孩子的爸爸，我们不和他靠近了，你回来，好不好？纪敏敏抱着衣服无声的流泪。徐徐起身，她走到房间内宽敞些的地方，抱着衬衣跳起了一个人的双人舞，不是探戈，也不是国标，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踏步加旋转。温白的月色穿过窗帘照在她的身上——孤独而铿锵。
翌日，曹越行至自己办公室竟发现那里堆了一些礼品，再一看，不就是昨天自己拿去纪家的？而礼品上方放着一封信函，上写着“曹总收”，他拿起来看着：曹总，谢谢你的礼品，但是无功不受禄，悉数奉还。两个孩子的礼物我收下了，孩子们挺喜欢的。随信附上500元人民币，如果没到礼物货值，那就被我赚了。
又一个很有纪敏敏风格的行为，曹越轻笑。拿出皮夹中七年前的那张借条，他将此信与借条比对着：同样的娟秀字迹，同样的落款，同样的……纪敏敏。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七年之前，心中温温润润，勾了勾嘴角，他将两张纸条一同折叠平整，放进了皮夹，再看看门前这一大堆的礼品，再次庆幸好在自己没打算追纪敏敏，否则自己的情路应该还漫长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