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不如不斗》月夕尘烟

3、第二章 听风

　　宫宴很是繁华，有胡旋舞、诗词大赛、斗茶、赛香，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看。我一直盯着新叶姐姐，看着她端坐在那位置上，好像我从没见过她一样，她头上的金钗是如此的耀眼，可她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她嘴角泛着虚假的笑意，纵使笙竹丝弦再动听，也勾不起她眼中的一丝波澜，舞娘的裙衫再艳丽，也染不到她眼中世界分毫，她好像我之前说的木刻的美人，只是笑，也只有笑了。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看到了，灰色的绝望。
　　“陛下这宴会是极好了，我看呀，不如再选个舞姬陪伴左右，才能跟葳蕤妹妹共事君上呢。”许才人一边摇着扇子，假装是无意说的，“还有呀，皇后娘娘也该再选个更出色的婢女了，不然呢，以后少了葳蕤妹妹这样的人才在侧，可是折损不少，你说是不是啊，方家姐姐？”
　　“呸！你是什么身份，竟敢直呼我家主子姐姐！”方美人的贴身婢女有燕直接啐她，“不过小小才人罢了，还有脸在这里狂吠？”
　　“哼，”许才人冷笑一声，“就算我只是个才人，身份也是在你之上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宫婢，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或许有一天，宫婢也可以是妃嫔呢？”有燕嗤笑一声，看向新叶姐姐，“刘宝林可是一跃成为宫中的红人了，若不是有皇后娘娘抬举，现在呀，还在皇后娘娘后面站着呢，可坐不到前排这样的好位置。”
　　她还想接着说下去的时候，脸上却重重挨了一个耳光。我心里直呼打得好。
　　“闭嘴！”方美人不等别人指控就直接扇了有燕的嘴，“罚你三个月都要跪在许才人门前，如果许才人不原谅你你就不许起来。”
　　“哟，方姐姐，这我可不敢当啊，万一明儿个，有燕直接就当上了昭仪，再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那我可就得上吊了不是？”
　　“好了，你们是看戏，还是演戏给人家看啊？”太后终于看不下去了，“我觉得你们比台子上演的都精彩多了呢。”
　　“太后恕罪。”这一下子，所有的人都从座子上到了地上。而我，跟着公主跪在角落里，却把情景都看了个真切。
　　“这个叫有燕的，你多大了？”
　　“回、回太后，十九了。”有燕身子都抖了起来，额头紧紧贴在地上，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崩得死紧。
　　“抬起头来我瞧瞧，”太后冷哼了一声，“就凭你这模样，当昭仪，难了，我看你这手长得不错，不如去浣衣局寻个差事吧。嗯，这嘴巴碍事了些，就赐你哑酒，从此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太后恕罪……”方美人想求情，却被太后冷冷地看了一眼，径自闭上了嘴巴。
　　“方美人管教不严，罚闭门思过茹素四月，许才人无事生非挑拨后宫妃嫔，降为采女，无诏不得见皇帝。你们可满意？”
　　“嫔妾领旨。”
　　太后又看了一眼跪着的一群人，突然就把眼光盯在了新叶姐姐身上。
　　“刘宝林，赐死，至于怎么死，你自己选吧。”
　　“嫔妾，谢过太后。”
　　我看到新叶姐姐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不明的笑意，她施施然谢恩，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一般，从看台的围栏上，纵身一跃，就好像从鬓边甩落的玉簪，落在了楼下铺着团花砖的地面上，流出的血比团花砖的花纹还要艳丽，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眼眶划过，热得烫人，每一寸被划过的肌肤都是烫的，好像烫起了血泡，直到心窝，沸腾的血液让我张大了嘴，却突然失声了。
　　一些模糊的片段开始从我的脑海中蹦出——
　　“华儿，你要保重，爹，不能再护着你了……”“华儿，不要来找姐姐，姐姐是心甘情愿的”，“华儿，哥哥希望你好好活着”，“华儿，忘了过去，忘了爹……”
　　我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消散，让我难以呼吸，我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冲到看台下，抱起了已经断气的新叶，
　　“阿姐！阿姐！”
　　我用尽力气喊着，直到血染红了衣衫，直到我醒来，看见窗外的残阳，已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眼泪吧嗒嗒地落到了被子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圆形的点，我想起新叶，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很快这半边的被子上，圆点都已经连成了一片，形状好似一条河，一条悲伤的河流，流淌的，是充满了血腥味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