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无限]》云辛禾

25、喜宴（9）

　　已死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跳进地上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坟墓，落到底下的时候他们终于恢复了自我意识，认清自己的处境之后，眼神从迷茫变得惊惧，争相向外爬，拖着血窟窿里掉出来的肠子在土坑里蠕动，若是前面有人挡路，为了给自己博一条生路，便不客气地抓着他们往下扔，一时间哀嚎声不断，无比凄惨。

　　年老者体弱者自然不是那些青壮年的对手，不多时便有一只肮脏扭曲的手扒到出口处，香大力探出脑袋，一脚踹开身后的男人——哪怕那人是他好友，借着这最后一块垫脚石，成功翻了上来。

　　但还没等他脸上的笑意完全浮现，早早守在坑边的怪物便爬了过来，歪着脑袋朝他一笑，伸出手插.进他胸口，尖利的指甲刺进他的血肉中，她狞笑，转动手腕，在香大力痛苦的叫声和狰狞的表情中，重新将他推了进去。

　　她把村民都赶到坑中，却不急着杀他们，卫兵一样在四周巡逻，每当有人爬上来，来不及沾沾自喜，便被以同样的方式重新送入地狱。

　　她在折磨他们。

　　陈荼和余苗在不远处看着，虽被这一幕震撼，心里却对那些村民没有太多的同情，杀人偿命，他们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又不知要偿多少次命才足够。

　　让陈荼担心的是边沫，她刚刚明明在队伍中看到了他，过去找的时候人却不见了，那怪物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但她也不敢贸然去坑里查看，满脸担忧地抓着余苗的衣袖：
　　“边沫应该不会傻到跟着那群人跳进去吧？”

　　余苗安慰她：“说不定是你看错了，我们回祠堂看看？”

　　“我刚刚不该骂他的，边沫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算好，抗压能力也不强。”陈荼担忧道。

　　余苗心说边沫除了社恐外似乎也没有不正常的地方。或许是她跟边沫认识的不久，不知道其中隐情。

　　“在这儿担心也不是办法，回祠堂看看吧。”
　　说罢两人正要往回走，却忽的听到一声骇人的惊声尖叫，回头一看那怪物已瘫倒在地上，身上覆着火苗。

　　而陈荼担忧了许久的“边沫”，正站在她身边，手中捏着一道黄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讽刺道：“香村的风水果然养人，竟养出你这么不人不鬼的怪物来，敢趁我不在时杀戮无辜，贫道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怪物！”

　　“是付沫。”陈荼喃喃说，“他和边沫长得真像。”
　　“像吗？我看这个付沫说话腔调跟个小老头似的，怎么也不想二十出头的样子 ”余苗皱眉。

　　女怪在地上翻滚几圈，扑灭了身上的火，她的长发被烧去了大半，焦黑的发丝覆在同样焦黑破烂衣服上，她“呜呜”地低吼几声，眼里露出凶光。

　　“呵，看来这些年你修炼的不错，竟然能扑灭我的净火，尝尝这个！”
　　他又甩出一张黄符，不偏不倚地落到女怪脑门上，女怪立马静止不动了。

　　付沫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围着女怪转了几圈，又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陈荼和余苗，狡诈地转动着眼珠。

　　“两位莫怕，这怪物已被我降服。”他边说边朝着两人走来。

　　有时人比鬼可怕，余苗在女怪面前镇定自若，看着付沫却觉得恶心害怕，只想拉着陈荼逃走。

　　陈荼恰恰相反，人比鬼好应付，她不动声色地挡在余苗面前，眼神冰冷地望着付沫，道：“别过来。”

　　付沫当真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笑意，那笑意在边沫脸上该是腼腆可爱的，他做起来却有几分油腻：“两位别怕，我对你们并无恶意，本人师承空明道长，学的便是除魔降妖之术。”

　　“师承？你就是空明本人吧。”陈荼说。

　　付沫的脸当即变得和土地一个颜色，一瞬间带上了杀气，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付沫今年应该二十几岁，从前几天老太太每天晚上给他送饭来看，他应该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若真有这样的本领，用得着在坟地藏着？”走廊世界待得久了，陈荼对夺舍移魂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

　　“你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也得亏他是个废物，我才能在他体内寄居这么久。”空明顶着付沫的脸，神情却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差一点，当时只差一点我便可以用自己的身体里永生了，可惜来了两个像你们一样的人，破了我的阵法，害得我只好委身在一个混小子身上。”

　　什么叫像她们一样的人……
　　陈荼和余苗全身发麻，陈荼的嘴唇都有些发颤：“他们叫什么名字？”

　　“记不清了啊，一个女的叫孙什么珑，一个男的叫，叫……叫朱什么吧。”空明满脸不在乎地说。

　　陈荼的神色却十分难看：“孙其珑和朱诞。”

　　“对！就是这个名字，果然你们是一个地方的。”

　　陈荼的胳膊冰凉，余苗不由得将她抓的更紧，轻声问道：“他们也是走廊里的人吗？”

　　“是……我刚到走廊的时候和他们打过招呼，他们进了一扇门，就再也没出来。”陈荼的身体颤抖着，看向空明身后被黄符封住的女怪。

　　空明虽不明白何为“走廊”，但也猜出了个大概，笑的得意：“没错，他们也被当祭品了，外乡人，一男一女，正合适。可惜啊，可惜那时阵法已破，我为了寻找新的身体离开香村，没想到这群女人居然借着残存的阵法修成了怪物。不过既是阴邪，也是滋补之物，我有她便足够了，今天便先放你们一马。”

　　他笑得眯起眼睛，手中凭空多出一把匕首来：“过几日再处理你们。”

　　陈荼气得发抖，甩开余苗的手，抄起身旁的斧头便冲了上去：“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也敢威胁你姑奶奶？为了一己私欲使些阴毒手段，你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陈荼虽是女子，但身高近一米七，余苗也摸到过她手臂上的肌肉，对付一个营养不良的道士绰绰有余，她挥舞着斧子，没下死手，但也让空明避之不及，躲闪间掉了手上的匕首。

　　凭武力拼不过，他便拿出自己最擅长的坑蒙拐骗的嘴炮功夫，激怒陈荼露出破绽：“你那两个朋友，可当真是年轻气盛，知晓香村的情况居然还想着报警，可惜没跑出多远便被抓了回来，生生被打断了手脚，进棺材时还有一口气，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起来的呢。”

　　“就你丫长了张嘴！你个下三滥的老道士！”

　　“陈荼小心！”余苗喊道。

　　这老道士玩阴的，从兜中拔出两支四五厘米的长针来，他似乎知晓医术，将其中一支插.进陈荼后颈，陈荼吃痛叫喊一声，斧头从手中脱落，整个人也想被点了穴一样倒了下去。

　　“小姑娘，跟贫道玩你还是嫩了点。不过瞧你身强体壮，或许可以炼成活尸为我所用。”
　　空明奸笑着，下一个准备收拾余苗。

　　这惊心动魄的几分钟余苗也没闲着，悄摸向着女怪的方向移动，空明注意到她的时候，余苗已经把手伸到了女怪脸上的黄符上。

　　“你要干什么！”空明大惊失色。

　　余苗也冲他一笑：“亮个相吧小宝贝！”

　　说罢她撕掉黄符，女怪解除了封印，目标明确地向空明奔来，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撕下了一块血肉。在空明瞪大的瞳孔中，她将那块血肉吞了下去，又咬住他颈上的皮肤，轻易地撕下一大片。

　　空明不住哀嚎，让人不敢直视，余苗忙上前去把陈荼扶起来，拔下她后颈的针，陈荼便能自由行动了。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空明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撕扯的血肉模糊，吞咽咀嚼声在空旷寂静的田野中显得尤其清晰。

　　“快走！”余苗拖着陈荼往祠堂跑。

　　陈荼三步一回头，纵使那景象骇人，她却还是忍不住去看：“孙其珑和朱诞……他们和我差不多的年纪。”

　　余苗边跑边说：“人死不能复……等等，他们是什么时候进的这个世界？”

　　“大概一年前吧。”

　　“时间不对，这个世界至少已经过去两三年。”余苗在逃命之余头脑风暴，她似乎明白了陈荼所说的可以回原先的世界救人是怎么一回事了。

　　祠堂里，边沫晕乎乎地醒来，厢房空无一人，连付以也不见了踪影，他正想出去找陈荼和余苗，就见两人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跑过来，陈荼喊道：“开门！”

　　边沫立即去把门打开了，三人没有多说什么，穿过走廊回到了中转站。

　　白光闪过，熟悉的中转站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边沫的脑袋还有些疼，他揉着头，忽的听到一声不轻不重地“咔嗒”声，像是那种旧锁上锁的声音。

　　“荼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边沫转过头，见陈荼神色凝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罗棋木那群人。

　　他们离开时罗棋木还是一副老子天下最吊的拽比样，现在却似乎变成了个痴呆，张着嘴巴，口水流了下来都不自知。

　　*
　　女怪将空明撕咬的只剩一个头颅和半只手，她打了个饱嗝，将剩下的东西扔进坑里，伏在坑边休息，过了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懒懒地转过身，看到了一个高大英俊但瘦弱的男人。

　　女怪没有理睬，又打了个嗝，闭上眼睛小憩。

　　“你想做的已经完成了，该上路了。”付以绕过她走到坑边，抬手一挥便把空明的头颅拿到了手中，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还有话想说。

　　“我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我向来不插手无关的事情，但想关闭这个世界就不得不处置一些规则之外的东西，辛苦你，下辈子做个好人吧。”他面无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说完话便粗暴地把头颅扔回了坑里。

　　女怪也睁开眼睛，慢悠悠地爬到他身边：“走……”

　　“是该走了。”付以闭上眼睛，一阵风从他身后吹起，吹过之地，万物皆空，只剩下平坦荒芜的土地，香村、坟地、田野、村民，全部化作风沙，消失在天地间。

　　与此同时，中转站洁白的墙面上，除了原先的那十二扇门外，又出现了四扇木质的小门，出现在每面墙的右下角，但是这门又窄又小，大小仅仅能容纳四五岁的孩童通过。

作者有话说

　　下个世界叫地下城（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