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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薨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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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么能说是鬼主意呢。”永道士狡猾的狐狸眼骨碌碌一转,摆出一副为轻凤献计献策的赤诚嘴脸,诱惑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李玉溪值不值得小狐狐为他如此牺牲吗?正好我这百日醉能让人沉睡三个月,不如咱们借此考验一下那个李玉溪,看他是不是配得上咱们家小狐狐呀?”
“哎,你这话也在理,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情,谁知道他会不会珍惜呢?”轻凤听了永道士的提议,不禁也有点心动,“你想怎么考验他?”
“很简单,咱们瞒住他,就让他当小狐狐死了。”永道士奸笑不已,附在轻凤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最后一锤定音,“如果你没异议,咱们就一言为定吧。”
“不成!那呆头鹅万一伤心欲绝,自寻短见了可怎么办?”轻凤一听就觉得不妥,连连摇头,“就算他没死,只要瘦个半斤八两,回头被飞鸾知道了她也得心疼死,我可不想被她怪罪!”
“你不答应,那就算了。”永道士立刻从轻凤手里拿回百日醉,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喂,你成心的是吧!”轻凤瞪起双眼,气呼呼地盯着永道士,“你不帮我,我求别人去。”
“你能求谁?”永道士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凝视着轻凤,“有我在呢。”话中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你!”轻凤可算知道了什么叫骑虎难下,她想了想,反正永道士考验的是李玉溪,横竖飞鸾又不吃亏,便两眼一闭,慷他人之慨,“百日醉拿来!”
“这就对了,所谓情比金坚,一个考验抵一万贯,多划算呀。”永道士带着一脸得逞的坏笑,双手将药奉上。
拿到不要钱的假死药,轻凤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大明宫紫兰殿,将百日醉拿给飞鸾瞧,如此这般将药效对她说了一遍,吹得是神乎其神。飞鸾听着也很欢喜,憨憨地望着轻凤笑道:“真好,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出宫了。不过我要沉睡三个月,时间有些长,我怕李公子他着急呢。”
轻凤心怀鬼胎,哪能容飞鸾这样犹豫不决,呵呵假笑两声,摸着飞鸾的脑袋安抚道:“哎,不怕不怕,不是还有我嘛?!我会告诉他你只是吃了百日醉,需要假死三个月而已,你还怕他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飞鸾觉得轻凤说的甚是有理,点点头不再犹豫,娇滴滴地对轻凤交代了一句:“那到时候,一切就拜托姐姐你啦。”
说罢她想也不想,直接拔掉了小瓷瓶上的木塞,脖子一仰,将瓶中的百日醉一饮而尽。
“啊?!你就这样吃下去啦……”轻凤目瞪口呆地盯着飞鸾,紧张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飞鸾若有所思地咂咂嘴,低头憨憨地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回答轻凤:“嗯,味道还不错哦,有点茉莉花的香味……”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便软软地瘫了下去。飞鸾紧张地叫了一声“姐姐”,轻凤慌忙接住她,握住她的手问:“你怎么了?”
“我不能动了。”飞鸾躺在轻凤怀里,试着挣扎了一下,身躯却纹丝不动。
“别害怕,大概是药效发作了。”轻凤抱着飞鸾,陪她说话壮胆,“你就当睡一觉,等醒过来,就可以和李公子长相厮守啦。”
“嗯,我不能再陪着姐姐了,姐姐……你一个人在宫里……要……”飞鸾越说舌头越迟钝,眼皮也渐渐开始往下垂。
“我有李涵呢。”轻凤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放心吧。”
“好……”飞鸾嘴角逸出一丝甜甜的笑,下一刻便双目紧闭,陷入沉睡,很快连呼吸也变得微弱,直至消失。
轻凤伸手往她鼻子下探了探,不由吓了一跳——果然没一丝活气,要不是心里早就有数,真要被这场面活活吓死。
“哎呀,没想到药效这么灵!真厉害……”她将飞鸾放在榻上躺好,接着退开了几步,伸手把发髻抓散、一扯衣襟,涕泗横流地号起丧来,“来人呀——来人呀——胡婕妤她,胡婕妤她出事了!”
闻讯赶来的宫女和内侍们火速冲进紫兰殿时,就看见黄昭仪正躺在地上哭天抢地,而躺在榻上的胡婕妤已是面色青白人事不知,众人不由大惊失色,乱哄哄唬作一团。
只见大殿中哭的哭、喊的喊,叫太医的叫太医,一时闹了个人仰马翻。轻凤一边捂着脸假哭,一边暗暗透过指缝瞧热闹,心中窃笑不已。
当御医们从太医院急匆匆赶到紫兰殿时,飞鸾早已面色青灰四肢僵硬,常人望一眼就知道她已经死透,又遑论医术高超的太医们?他们认定假死的飞鸾已经离奇暴毙,连把脉的功夫都省了,直接便吩咐宫人去向李涵报丧。
轻凤也很配合地倚在榻边,假装哭得精疲力竭,拉长了嗓子喊道:“我苦命的妹妹啊……”
御医在一旁看得着实不忍,好心劝慰她:“生死有命,还请昭仪娘娘节哀顺变,待会儿我们会仔细查验,尽力找出婕妤娘娘的死因。”
轻凤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慌忙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来,问御医:“查验?怎么查?”
不会是要脱光光验尸吧?万一飞鸾醒来后知道了这事,还不把她给埋怨死!
“查验需要剖检婕妤娘娘的玉身,此举虽然唐突,但还请昭仪娘娘理解。”御医甚是恭敬地回答轻凤,说出的话却堪比晴天霹雳,将轻凤打击得目瞪口呆。
千算万算竟漏了这一出!轻凤愣了半天,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慌忙扑上前抱住飞鸾僵硬的尸身,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妹妹啊,你撒手丢下我,一去不回头……死便死了,如今还不得全尸,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心虚加上后怕,轻凤越哭越真,一时竟泪如雨下,令观者动容、目不忍视。
“昭仪娘娘,胡婕妤猝然薨逝,事情来得蹊跷,必须经过太医院查验才可入殓,这也是对胡婕妤的负责与尊重,所以还请昭仪娘娘您节哀。”御医又出言安慰,这下轻凤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我的傻妹妹啊……”你好歹佯装一下不小心落个水啥的,再假死该多好?这么急着喝那百日醉作甚?!“……如今你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倒叫我今后如何是好?”
就在轻凤无计可施之际,却意外地听见殿外传来王内侍的唱礼声,跟着李涵便匆匆走进紫兰殿,在宣过平身之后急切地问:“胡婕妤怎么样了?”
轻凤一看见李涵到来,便如同遇见了救星,她急中生智地飞扑上前,跪在李涵脚下哀嚎了一声:“陛下!臣妾命不久矣……”
嚎完她立刻两眼一闭,倒在地上装死。恰好她今日不曾搽粉,此刻装成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的样子,十分惟妙惟肖。李涵见轻凤忽然昏死在地,以为她是因凄入肝脾而不支倒地,立刻俯身抱起她,急得面色发白:“御医呢?还不过来!”
轻凤双目紧闭正演得投入,看不到李涵的脸色,只觉得揽着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发颤,心下不觉一松——情况不错,李涵现在已中了她的苦肉计,事情便有转圜余地了。
跟着轻凤被抱到一张贵妃榻上——此刻床榻正被飞鸾占着呢,谁都不可能让她与“死人”并排躺着呀——御医为轻凤又是把脉又是按摩,轻凤等了好一会儿才星眸微睁、哀哀苏醒,望着李涵哑声喊道:“陛下……”
李涵见轻凤醒来,急忙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心有余悸道:“好些没?我知道你与胡婕妤感情深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节哀……”
轻凤见李涵如此关心自己,一颗心怦怦跳着,差点心猿意马忘掉正事。她急忙稳住心神,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李涵,低声哀求:“陛下,我这妹妹一向身体娇弱,今年接连病了好几场,入秋后身子更是不济,臣妾到处想方设法、求神问药,还是没能让她挨到开春,这都是臣妾的不是。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臣妾往昔曾受义父义母所托,答应凡事都要保得妹妹周全,所以还请陛下念在我姐妹二人侍奉陛下一场,赏我妹妹一具全尸吧……”
说罢她泣不成声,连自己都被这段话给感动了。李涵看着轻凤肝肠寸断的模样,一颗心不觉乱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忘了后宫礼法,只顾着宽慰她:“谁说要毁伤胡婕妤的身体?爱妃你且宽怀。王内侍,现在就传我旨意下去,胡婕妤因急病薨逝,追封昭容,即日入殓厚葬。”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这下哪个御医还敢在飞鸾身上动刀?轻凤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觉对李涵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让李涵目光微动,有些动容。
为了收殓飞鸾,紫兰殿中人来人往,忙乱不堪。李涵便将轻凤带回自己的寝宫,一边悉心安慰,一边又灌了她一碗安神汤。
这自作自受的滋味,苦得轻凤小脸皱成一团,不禁抽噎着缩在李涵怀里求安慰。
李涵轻抚着轻凤的鬓发,柔声问道:“现在可好些了?”
“嗯。”轻凤赶紧点头,生怕一个不好,再被逼着喝药,“臣妾好多了,谢陛下关心。”
“这两天你就安心住在太和殿吧,紫兰殿那里你只管放心,我既已答应你,就不会准许任何人冒渎胡婕妤。”
轻凤得了李涵这句承诺,感激地望着他道谢:“臣妾替妹妹谢过陛下。”
李涵望着眼眶发红的轻凤,不觉心中一痛,缓缓道:“你的心情我明白,今天你为胡婕妤哭诉时,让我想起了皇兄驾崩那一年……”
轻凤闻言一愣,看出李涵双目中隐藏的痛楚,不禁心虚地嗫嚅了一声:“陛下……臣妾让您伤心了吗?”
“不是因为你,”李涵无奈地搂紧轻凤,淡淡笑了一下,于无人处,在她耳边哑声道,“这些年,虽然人人都拿我与他相比,称颂我为贤君,可是我始终记得和他一起长大的岁月,记得他遇害时的模样,也记得……是谁害了他。他是我的哥哥,可只怕已没人会相信,我还想着为他报仇……你不许人毁伤你的姐妹,我也曾盼望他毫发无伤,在被扶上皇位那一天,我其实,深深恨着那些人……”
“陛下!”轻凤抱住李涵,将脸深深埋在他怀里,眼角涌出的泪珠浸湿了他的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我知道你的心愿了,李涵,我一定会助你达成心愿,哪怕拼掉我这一身修为和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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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李涵下旨,内侍省奚官局很快就开始为飞鸾办丧事。将作监左校署为她提供丧葬仪物,甄官署则为她准备陪葬明器。按照妃嫔丧葬的礼仪,紫兰殿内还要请道士女冠来打醮做法事,请永嘉公主带领女冠入宫的谕旨,很快就传到了华阳观。
永道士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只露出心知肚明的坏笑。他在华阳观中地位极高,入宫打醮的差事落不到他头上,索性趁着众人忙碌时,在观内信步乱转。
此时全臻颖正坐在厢房里梳头,准备到时辰就随着永嘉公主一同进宫。她嘴里咬着几根细小的银发簪,含含糊糊地对坐在她身旁的女冠抱怨:“真讨厌,也不知道宫中死了什么人,急急忙忙就叫我们今天入宫打醮,我本来都已经和张公子他约好了,晚上要一同去赴王大人府上的诗会呢……”
只听厢房窗牖下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呵呵呵,那无聊的诗会不去也罢,贤侄你还是进宫吧,师叔我保证你不虚此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