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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一章 红玉舫的红鲤精 ...

  •   这日我穿了身绣有暗暗云纹的素色长衫,再随意幻化把古剑系在腰间去了红玉舫。走前曾对着家里的铜镜看了看,这一身并不招摇,反而有些无咎的影子,倒是让我多少有些怅然。
      酉时我便到了红玉舫。其时日落长湖,晚霞如火,西子湖边上众多画舫游船、茶楼酒肆,尽皆张灯结彩,设案点香。热闹虽是热闹,却丝毫不乱,东一个西一个的侍卫严查来往人等。我这般单身一人,一不曾有家仆小厮相随,二没有骑高马坐官轿,三不在被邀的名士帖内,若不是用足了醒梦一如,只怕我连红玉舫的影子都摸不着。

      好容易混上红玉舫,果然,这里便再不曾见到半个侍卫,倒是有早来的名士们,趁着正主未到,都聚在船头那边吟诗做对地卖弄才情。
      我虽貌似名士,其实连半本凡间的书都不曾读过,知道的些许几首诗词不是无咎念给我听的,便是飞扬击节而歌的。我能记得起的全是道书,哪里敢在此处卖弄?于是直接便从名士堆里撤离,向仙女堆中扎去。
      这红玉舫的当家人自是红玉,虽已过了最青葱的岁月,却有着仙女们少有的亲切随和,她那眼波流转间,似乎全船的名士们都被她招呼打遍,个个如沐春风般的自在。她一见我过去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拉我去喝酒联韵猜枚。可惜这猜枚也风雅得很,全是诗词韵律,一众仙女竟个个是诗词堆中的高手,不下那帮名士,我几乎每猜必输,每韵必错,根本接不下去。好在我唯一的本事便是自小拿酒当水喝,倒还算挺得住,十数杯下去面不改色,加之对着众位姐妹彬彬有礼,绝不借酒非礼,反倒被尊称为怜花公子。
      唉,想我当年在昆仑虚时什么花不糟塌?哪怕是万年幽谷句芒花,遇上我心情不好时也照旧一把抓下将之蹂躏成泥,居然倒是在人间界里变成了怜花之人?嘿嘿,瞧我这人身劫度的。

      元曦那皇上当得大约也很是可怜,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时才率了一众人等匆匆登船入舱。他不唤人相陪,我们这帮仙女名士们,便只得在船头望月苦候。还没望得几眼,红玉急急地出来,到舱后去吩咐开船了。
      也不知这船是如何开的,粗重的画舫行起水来竟如在平地一般,很快便到了小瀛洲某座荒寺旁的湖边。三座宝瓶般的石塔正立在水中,其时月已高悬,天上月白,水中影清,天上人间地相映生辉。
      [注:石塔乃是明万历之后建造,小青照旧架空,各位看过便罢。]

      此处我却不是第一次来,无咎到临安时,向来都会带我直接去小瀛洲上的那座荒寺,对着残垣断壁思古望月,才别是一番风味。
      无咎曾道,这荒寺乃是数百年前的佛宗遗迹,佛宗自十万余年前消失,却又在五百年前现了佛华,之后人间界里便从西域传来了些佛宗痕迹。只是,乱世本应出长信,但佛宗的寺庙却都不曾长久,不是毁于天灾,便是毁于人祸兵乱。只剩下这一片湖中之湖的三潭印月,乃是当年佛宗传人放生之处,倒是很得了些天地灵气,算是被世俗之人留了下来,用以吟诗作对,喝酒赏月。
      而那只小红鲤鱼,我们便是在此处遇到的。

      那次来赏月的时候有些晚了,无咎道满月之时是水族修炼吸食月华的时候,不去打扰最好。所以,我们到时,月已然有些偏西,而那条小小的红鲤鱼便搁浅在荒寺前的浅水里,在清如水的月光下闪着微微的红光,如同被谁遗失在水边的一块通透晶莹的玛瑙。
      听说凡间的狸猫都喜欢吃鱼,我也动了些品尝的念头。但我实在不喜欢水,于是逼着无咎去把那小鲤鱼拾了起来,她虽没死透,也不过就是一两口气的事情。
      我就着无咎的手闻了闻她,一股子的黑鱼味,这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条普通小鱼,已然是条已经修炼了数百年的鲤鱼精,只怕再来个数百年,便能去跳跳龙门试试。

      我是一只很有原则的文狸,向来只吃野兽,不吃妖精,哪怕是已经快死了回复了兽身的妖精。凡人们都不同类相残,更何况我们神兽?妖精算是我们的近亲了吧?
      我既然不吃,无咎也就动了些怜悯之心,随手给了点仙灵之气想救她一救。谁知仙灵之气一下去居然找不到内丹收蕴,我们才发现了这鲤鱼精的内丹已然没了。想起刚才那股子黑鱼味,我自然明白这小鲤鱼的内丹是被谁夺了去。这种事情虽然在昆仑虚绝无仅有,但在凡间,据说却很是常见,所以小兽们修炼极是不易,一不小心自己的数百年修炼,转眼间便做了他兽的嫁衣裳。
      我感叹一番也就罢了,无咎却跟我打了个商量,说若是把我师父那颗定风珠送了给她,只怕这小鲤鱼还能有条活路,便当作是小鲤鱼命不当绝,遇上了有定风珠的好心梦儿。既然我家无咎要慈悲为怀地求她,我自然没什么话说,何况是慷师父之慨?
      于是,我们辛辛苦苦地从沆水捞回来的定风珠,便在这三潭印月处换了主人。

      这便是我非要来这红玉舫的原因。
      红玉者,可是红鱼?这世上若有谁能将这般笨重的画舫也行得起水来,不是神魔仙鬼的话,只怕也就是些妖精了。

      待得众女在画舫船头的满湖秋月中将那支名唤“升平”的歌舞演起来时,包括我这个真风流假名士在内的诸多人等已在舱内坐,每人面前一张小小的几案,案上摆着精致茶点和鲜果。
      红玉舫果然设计精巧,舱顶竟然被掀了起来,月光如水般倾泄而下,真真好景。好景中这画舫、歌舞和点心显然都用尽了心思,只可惜,对我而言,远不如对面那个穿着月白长衣的俊朗男子有趣。

      名士们多是两人一案,那男子却和元曦一般,是一人一案,纵是在此纵情声色的所在,他也照旧坐得笔直,面色冷漠,眼神坚毅。
      看着那些莺歌燕舞的天香国色,名士们或真性情地露出些惊艳神色,或故示清高地摆出些岸然,只有那男子和我一般,心猿意马得连歌舞和仙女们都不曾真正看得入眼。只不过,我是意态闲适地偷偷看他,他却显然只顾着想他自己的心事。那张英俊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冷冷的,很是跟满船的清冷月光相配,不过,我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得出来些许的焦灼,还有些许的渴望,像是对些什么东西的热切企盼。
      昨天晚上他跟我说什么来着?好像今天他便能从孟婆门脱身?
      我暗自想,飞扬要从孟婆门脱身怎么跟这红玉舫有关?嘿嘿,管他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夜这红玉舫里,只怕有大好的戏码上演。

      我一边想着,一边很是满意地掂起片桂花糕吃掉。跟我共用一几的那男子极为殷勤地将他面前那盘青梅递了给我,不知道是不是看见我颇有情意地望着飞扬的缘故,他似乎还很想顺势给我喂上一粒,让我想起飞扬说的断袖,吓得赶紧坐开了些去。
      飞扬在对面看见,微微地笑了笑,继续想他的心事。哼,若他知道是他家“拙荆”差点受了别人的调戏,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飞扬的几案就在元曦旁边,元曦那眼里神光让我记忆犹新,因此实在不敢去多看元曦。他今晚似乎颇为开心,不但微笑着边看歌舞边颔首,还很是亲民地向着名士们环视了几圈。当他看到我时,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静心功力,这才没能在眼神上露出破绽来,哪里还敢再去主动看他?不过,就我的眼神余光看到的,元曦应该也是心事重重,他看了几眼旁边的飞扬,眼神里有些犹豫,却也还有些别的意味,那意味不像是怀念和不舍,倒像是……内疚?
      我拿着那粒青梅细细端详,心底下却很是嘀咕。
      今天这场戏,到底会怎么个唱法?

      仙女们终于演罢歌舞携着香风冷月地鱼贯而入。刚要坐到各名士旁边时,元曦却笑道,“红玉,朕听说红玉舫有个规矩,虽然朕贵为天子,却也不想让红玉舫为朕坏了规矩。”
      这话一出,登时我那能害死人的好奇心又起来了,眼见得红玉娇笑着上前拜谢了我主隆恩,这才站在厅堂之中对众人笑道。
      “红玉舫向得各位君子厚爱,本不该有什么架子和条件,只是诸君都是人中龙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也风流倜傥,各位小姐虽各有各的偏爱,却实在难以取舍。所以,红玉斗胆,想请各位君子以月为题,赐两句诗词,若是大人的诗词正好对上了我家小姐的心事,那便席间有人侍酒,观月有人和诗,甚至夺得美人归也说不定。不过,若是大人的诗词正好非我家小姐所喜……这……,若是大人们不嫌弃,那就红玉来侍酒罢。”
      红玉还不曾说完,我的脸色便已惨白如纸,这这这,这几乎便是点中了我的死穴!下回见了我家娘娘,得请她老人家找人在昆仑虚教一众神兽诗词歌赋才是,不然,到人间界便只有丢脸一途。

      众名士的磨拳擦掌和我的诚惶诚恐正在相映成趣之时,红玉顿了一顿,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红玉才疏学浅,决不敢有考问各位君子才学之意,恳请诸位君子切勿新赋诗词,红玉和各位小姐当不起,便是古人的诗词即可。”
      [默……小青同学才是真正的才疏学浅,掰不出来就用这招,嘿嘿]

      众人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文小狸的喜形于色自然不免。本小狸若要胡诌诗词肯定立马露馅,但背点凡人们的诗词嘛,嗯,无咎上回救小鲤鱼之前正在跟我念过一句有月的诗,他说什么来着?
      我垂着头冥思苦想,见鬼,怎的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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