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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楚夫人 ...

  •   是日,中秋节。
      好几天前元曦便早早地就命人来让我试了晚宴时要穿的衣裳,既然晚间要赏月,于是我便刻意地又多睡了好久,快巳时才起身。
      这些日子我虽然还是老想睡觉,但秋高气爽,毕竟精神爽利了些。想起每次都是元曦过来看我,我却不曾去看过他,未免有些不安,便唤了人来问,道是圣上正在书房,我难得好心情,又遇上好天气,便去看看他去。

      坐在轻摇慢晃的软辇上,秋日洒了些金辉下来,暖洋洋的让我又想睡觉。太医曾道走动一下其实于我们孩儿颇有些好处,我便索性下了辇,让侍女们在后面跟着,自己穿过后花园向前方他们指明的方向漫步而行。

      一路金风送爽,荷叶虽残了,柳丝儿却照旧弄碧,桂香隐隐。不经意间我抬头一看,却见九曲桥上的莲亭里有两个身影,不是元曦,是名颇为艳丽的女子在跟一名男子说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女子,似乎很是有些豪放。不过,我既然连自己都想不起来是谁,又如何能去过问别家的事情,反正我也不向那边去,还是沿着莲池边的回廊,慢慢走去看看我家孩儿的爹爹才是。
      只是,前方假山石后的那个身影,怎的便像是我家孩儿的爹爹?他一个人立在假山石后做什么?

      我有些诧异地走近了仔细打量,不错,那确是元曦。不知是否今日中秋的缘故,他穿的衣衫华贵精神,神情却很是对不住那身衣衫,眼露精光,漠无表情。
      见我走近,他皱眉道,“怎的走这么远?”
      “今日天气晴朗,我想来看看你,走走也好。”说着,我顺着他先前的目光看了看,却发现这处正好可以看到清清楚楚的莲亭,而那里的两人也委实有些不太像话。
      虽是秋意渐寒,那女子却只着了一袭轻纱,诱人的肌肤若隐若现,笑容妩媚,望着那男子的目光里媚意天成。我突然想起来,元曦似乎并无兄弟,这后宫似乎也不是什么男子都能进得来的所在,如此,那名男子却是何人?莫非是那女子的兄弟?
      只是,兄弟姊妹之间怎的会如此暧昧?
      这是我在这深宫里第一次见到别的男子,不知他如何进来?虽然那男子很是英俊,女子也很是美貌,但却极尽嚣张。
      此刻,那女子正懒洋洋地斜卧在一张铺了重缎的凉床上,那男子拎了一串葡萄凑在她口前,她跟他说笑两句,吃一颗葡萄,再说笑两句,再吃一颗。我咬着唇暗暗地想,那男子的眼光,只怕稍稍向下便能一揽全数的衣下风光了吧?正想着,一颗葡萄滚落下去,那男子笑得更加暧昧起来,竟伸手去将葡萄从那女子里的抹胸里取了出来,自己吃了。
      这场景看得我目瞪口呆,而那女子却只是妖艳地笑着,躲也不躲,笑得花枝乱颤。

      我诧异地看回元曦,本想问他这两人是何许人也,却见元曦已转身回去。
      史官写的那篇文章曾道,我须母仪天下,整饬后宫,我本想着既然元曦只得我跟那楚夫人两名妻妾,似乎也不用整饬什么。但这两人却委实不像话了些,需要有人管管。
      “元曦,这两人……”
      我的话还不曾说完便被他打断,“秋日晒多了伤神,你早些回房吧。”
      说罢,元曦当先而行,几步便消失在廊间。
      我只得急急跟上,走了三五步后我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却见那女子已然将那男子推开,在那凉床上坐直了身子,冷冷地望着我们这边。

      这日的晚膳,我是和元曦一道用的。
      走了许多路,我实在是倦了,便在他的榻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膳房已将他的晚膳送了来,他却还在看那一堆堆的奏折和案卷,完全不知疲倦一般。
      一直到月过柳梢,我们才换了衣裳,向花园那边行去。

      中秋月圆,那九曲桥上的莲亭便如湖心的小岛一般,抬眼望去天上和水中的明月相互映衬,极是清爽。
      元曦说这算是家宴,所以并无他的那些大臣们在,史官的文章我也算是听了几部,听来元曦应是本朝开国皇帝,我看他腰上系的长剑只怕不是用作点缀的吧?至少,此时便不曾有些什么侍卫之类,除了些宫女寺人,便只得我跟他坐在几案前,赏月,观花。

      只是,元曦既然说这是家宴,为何不见那位楚夫人?
      听说楚夫人是元曦草莽时的夫妻,却不知为何没有被他册封为后,仅仅贵妃?不管怎样,我是后来的,只怕还要管人家叫姐姐才是。

      元曦倒不等那楚夫人,远远的丝竹之声响起,我这才发现,远处有座楼阁,几名女子抹了粉面着了华衣,在那里低低吟唱。水袖翻飞,如云若雾。
      此情此景,却不知为何让我如此熟悉,也许是在哪回的梦中曾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那女子唱得清扬,词里调间却尽是些伤春意味,听得我神伤。
      元曦却似乎根本不曾听,只默默望着,不知想起了什么,曲罢过一会儿才递了盏酒给我,“不过曲子而已,烟树为何伤心?”
      我笑了笑,“她伤心我便伤心,伤心完了就完了,总比存在心里的好。”
      元曦点头称是,接下来却再不点那类伤情的唱词,都是些神神怪怪的打戏,隔着水打得很是热闹,却没有先前那种如仙境般的缥缈。渐渐的,我有些烦闷起来,困倦欲睡,便向元曦那边靠了过去,头歪在他肩上。
      我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却仍然能觉察到元曦的身子先是一震,后来便僵在那里,虽然硌得我很是不舒服,却也只好将就了。

      正睡着,却听得有人在和元曦说了些什么。我勉强睁开眼,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我面前的,便是午时我和元曦在花园里见到的那名女子,此刻站得近了,在月光下更是显得娇艳妩媚,穿了跟我差不多的衣裳,颇为冷傲地坐到元曦的另一边去。
      这女子……这女子便是元曦的楚夫人?

      我急急地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她明知道我在向她那里看,却连眼风都不向我这边扫来,只端起她身前的酒,一口饮尽。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元曦见状,皱着眉道,“烟树,你若是倦得紧,今日便到此为止。来人,送娘娘回宫休息。”
      那楚夫人仍旧不理我,我坐上软辇回宫去时,扭头回望,只见莲池在月光下便如梦境一般华美,而坐在莲亭内的那两个人之间,却仿佛隔了天堑般的距离。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我向来对元曦没什么感觉,不过是因为爱我的孩儿,捎带也惦记着我家孩儿的爹爹。只是,元曦这人实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还总带着些不怒自威的神光,依我看来,他的臣子们包括这宫里一干侍女寺人,无不怕他。
      但这日的元曦却让我心生怜意。不知那楚夫人是何许人也,非但不怕元曦,更是明目张胆地对元曦尽情奚落,也难怪元曦总是漠然。

      于是,那日之后,我便常常地顺着回廊走去元曦那里,待他散了朝回来时跟他说上几句话,一起用膳,甚至有时候便在他书房里睡了。
      许是书房里卧榻太小,我们依旧不曾同榻共眠。我若在他书房里睡了,他便通常是批一夜的奏折。当然,也许他从来便是如此勤勉,若是如此,就我听的那些史书而言,元曦可真算得上是个好皇上了。

      隆冬季节,这里下了些小雪,虽不曾积得很厚,我却着了凉,只得天天喝太医开的药。
      这些日子我的头剧痛,我偷偷地以药碗在灯下看过倒影,似是我眉间那貌似莲的花又开了一瓣,看上去,大约再过得数月待最后一瓣打开,这花便要开得盛了。我心下奇怪,莫非这花跟我们孩儿有什么关系,算起来,花开盛了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孩儿出世的时间。想想那太史令说我们孩儿是天上星宿,如此怕也有些道理。
      虽是隆冬,元曦倒没闲着,入冬后北方大雪,北蛮少了粮草便频频来犯。好不容易打得几仗将北蛮赶了出去,元曦却道须是得去巡视一番,这一去已是去了十数日,还要至少三日方回。
      但也就这时候便偏偏出了些事情。

      这日,天气特别冷,我几乎在屋里睡了整整一日,那麒麟的香熏得我更是迷蒙,每番都是才醒便又睡去,只迷迷糊糊地吃了些热粥。哪知,到了下午时分喝过这些日一直都在喝的那碗药后,腹中却大痛起来。
      不管我是不是我爹爹的女儿,但估计我决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我实在是怕痛怕得紧,这腹中的痛法,根本不是日常我们孩儿东踹一脚西击一拳的小打小闹,那痛法就像是谁在一刀刀地剐着肉一般,又像是我们孩儿正在被人割离我的小腹,痛得我眼冒金星,额上全是冷汗,几度昏死过去。

      隐约中似乎太医来过,可是新的药我一喝便吐,腹中便像是被千刀万刀在剐着,若不是额上那朵花时时地散发些清凉的气息,只怕我便再也不能醒来。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弱,心下大痛,不知道是不是再也不能留住我们孩儿,至于我自己,我倒真不是太在乎。心底下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丝微微的伤感,若是我跟孩儿都去了,元曦三日之后回来时,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是不是也会有些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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