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连环计中是与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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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脑来不及指挥身体做出正确判断时，武者的直觉已让我有所反应。只是那一掌来势汹涌，内劲雄厚，力道之大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围。即使被我将将躲开，只打中右肩，也足以让我右臂一麻，顿失握力，整个人跟着长鞭一起，歪歪扭扭的震飞了出去。
滚了七、八米，摩擦力才让我停了下来。我喘着粗气，匍匐在地，若非适才提神运气，护住背脊，只怕如今是血脉逆流，筋断骨折。大敌当前，我不敢休息，左手强撑着支起身体，喉头一紧，咳出了一大口血……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难怪康熙能放心指派，这等内功修为，怕是连曾一诺也无法匹敌。
“叛徒，当死！”我听曾一诺大喝一声，转身时，他已一掌劈死了那人。看样子，他也躲过了要害，只是胸前那片血红触目惊心。
“说得好！叛徒，当死！”话音未落，卢若飘然站到了我身前。
“果然是你！”我怒目相向，奈何半边身体尚在麻痹，无法动弹。而此刻，曾一诺也被卢若的两个徒弟死死缠住，分身不得。
难道注定我命绝于此？命悬一线之际，我竟又笑了出来——我命由我不由天，果然是句空话、大话。
“纳喇姑娘，老夫会禀明圣上，此一行你‘有功无过’，厚葬于你。”
“放P！！”我高高昂起头，奴颜媚骨的当了这些年奴才，如今要死了，我不能再没有尊严。深深望进卢若深不可测的双眼，第一次发现他的脸如此龌龊阴险。
“雪凝小心！”
德忠？！终于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我忙大喊着叫他离开，事已至此，没必要再多一缕无辜亡魂。
“砰”的一声巨响，淹没我了的叫喊。
卢若一跃而起，我眼前豁然开朗——是火铳。可普通火铳每发一弹，皆需间隔片刻，重新安置，单这空挡，就足够卢若痛下杀手。
“快跑！快跑！咳咳，不要管我！快跑啊！！”
果然，卢若如我所想，躲开了刚才一击，弃我快速朝德忠攻去。德忠忙拔出大刀，堪堪接下，我心急如焚，却力有不怠，只能眼睁睁看着实力相差悬殊的二人打在一起。
而另一边，曾一诺自恃武功高强，却也没有占到便宜。卢若的两个徒弟本就诡计多端，加之配合得近乎完美，明招暗器轮番轰炸，也让曾一诺疲于应付。忽然，其中一人虚晃一下，另一人掏出腰间的九节鞭，缠住曾一诺一臂，另一人转身同样动作缠住了曾一诺的另一手臂，将他控制在眼前。而他的身后，再次传来了杀机。
叛徒竟然不止一个？我大惊失色，却见曾一诺反手握住双鞭，腾空一转，双腿踹掉了身后的威胁。落地后大喝一声，运足功力于十指之间，只听“噼啪”几声，九节鞭应声折断成几节，而卢若的两个徒弟也因躲闪不及，被曾一诺的内力震伤。
曾一诺乘胜追击，一跃上前，双手各握住两人脖颈，猛一用力，筋骨尽碎。转身挑起地上的长剑，飞起一脚，长剑又贯穿了两人。
眨眼之间，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即使见惯生死的我，仍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就是曾一诺的真正实力吗？太可怕了。
“曾一诺，你竟敢杀我爱徒，老夫与你不共戴天！”卢若大吼一声，踹飞了德忠，执扇向我走来，“你杀我爱徒，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情急之下，我强行运功冲破血脉，左手一抖，牛毛般的丝雨夺魂瞬间飞出，卢若身影漂移，转瞬间竟将丝雨夺魂尽收于纸扇之上。
我大骇，却听他道：“丝雨夺魂？！哼！曾一诺，你竟将此绝技传授给个毛头丫头？果真是后继无人！既然你破了传子不传徒的血誓，与你惺惺作态不用暗器的武德相悖，老夫也可放手与你一搏！”
曾一诺嗤笑，“拙徒顽劣，未得精髓，否则你何来机会大放厥词！”
“休呈口舌之快！二十年前，老夫一招之失，败在了你的丝雨夺魂之下，甚是不服！这些年来，勤修轻功，防得就是你满口仁义，背后暗器！呵呵，这些年老夫萃毒练功，一日千里，早已不是当年的卢若！曾一诺，你就和你的女徒，一起受死吧！！”
说话间，卢若扬起右手，汇集内力……
“不要！！”我看见德忠飞身抱住了卢若的大腿，卢若见挣脱不开，索性一掌拍上了他的额头……
“德忠！德忠——”
回过神时，我颤抖着用半边可以活动的身体扶坐起德忠，眼泪不自觉滑出眼角，“你，你，这是何苦？”
“妹呀，凝，雪凝，你是我妹，作兄长的，定要护你周全！你且放心，此，此处安然，答应我，不要回京，不要，不，回宫，我此一去，九爷未必会信守承诺；爹爹为虎作伥，纳喇一族，难逃天谴……你，不该受此连累。答应我，答应我，有多远走多远……”
在高手交锋，飞沙走石强烈气场中，我艰难的抱紧了德忠，抱紧了这个生前没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却已让我难以忘怀的方式离开我的男人。
闭上眼，自封听觉，凝神静吸，尽锁五感，天地无我，气运全身……少顷，直觉帮助我感受到了两股强劲的内力在头顶上方较力厮杀，电光火石，昏天黑地。
睁开眼，开启五感，气冲血脉，经脉尽通。稍一低头，左手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凝影”，反手刺进了一人胸膛……
血，滴答滴答，顺着“凝影”流下，我轻轻扭转剑柄，听着那曼妙的哀号……
“左、手、剑！曾，曾一诺，你，你好狠！哈哈，不想，二，二十年后，老夫，还是输在了你，的胜之不武……”
我再次旋转剑柄向内推进，又猛然拔出，在卢若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污血喷溅，顺着我的眼眶鼻翼流淌向下……我置若罔闻，始终看着德忠安详的“睡颜”。
“虎父无犬女。”我听曾一诺平静的说道。
“好，呵呵，原来，如此！此处，老夫早已命人埋下‘撼天雷’，曾一诺，你，你也休想活着走……”
有人比我更讨厌聒噪，曾一诺掌风一扫，我只觉呼啸一声，卢若已颈骨折断，身首异处。
“啊——啊——”我听见有人惊叫，不知因为卢若的死相还是撼天雷的噩耗？只是，除了伤悲，我漠不关心。
说时迟那时快，曾一诺从我手中迅速夺过“凝影”，施展轻功，转眼间已到了数丈之外的密林。惊叫，又是惊叫，只是这次多了高呼——
“快点火，快啊！快！”
“怎么没响？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接二连三响起，一波波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甚至觉得若非曾一诺抢先，我也会出手结果了他们。
“吭”的一声，曾一诺把“凝影”插在了我的身侧，入土三分，剑痕无损，好剑，好功夫！
“儿女情长，难成大器！事到如今，还不速速回京复命，等着康熙派人来请不成？！”
我沉默，那句坚定的“我不回去”徘徊在嘴边，没能说出……
回去，继续经营我惨淡的奴隶人生，杀人被杀都由不得我；离开，任成功了八成的计划彻底失败，眼见朝廷和天地会兵戎相见，死伤无数？心中的天平已然摇摆，还有，德忠，我不能任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曝尸荒野……
本欲起身，奈何小腹一阵抽搐，我无奈又坐回床上，气运丹田，打坐调息。距那日大战，已经过了7天，内伤好得七七八八，本无大碍，怎料新添了毛病，小腹时常向下坠疼，让我难于料理。难道是卢若萃毒练功，以致掌风带毒，我曾这样猜想过，转念觉得自己离谱，好歹也算习武之人，怎能相信武侠小说里神乎其神的那套？不过，他那一掌，若非我下意思做好准备，换做常人，稍沾上身，也会当场毙命。
按照原先计划，我们会去到密林外不远处的断崖上，布置好打斗痕迹，然后，佯装和曾一诺双双跌下山崖，由后赶到的卢若带着“凝影”回京复命。我和曾一诺便可借此金蝉脱壳，安享太平。可惜，天不从人愿，卢若偏偏死在了我的手里。
眼下，令人作呕的糊臭取代了咸鱼的腥臭，成为杭州城的主流气息。连日来，兵士们从大杂院和其他天地会聚点里，搜出了数千具焦尸。而密林外的那处真正战场，曾一诺当日也带着几个“幸存者”简单收拾，引爆了几个撼天雷，把尸体分别转移到了山崖旁。外人看来，皆道天地会江南分会被朝廷剿灭，曾一怒与卢若魂归崖下……地方官员也会如此上报邀功。而康熙则会下旨昭告天下，以示天朝国威，统治牢固，坚不可摧。
表面上这场战争以朝廷的大获全胜告终，实则曾一诺借机铲除奸细，天地会由明到暗，蛰伏民间，伺机而动，视为战略上飞调整，非但没有损失，还避敌锋芒，保存了实力。因而，莫名的出现了我想都不敢想的双赢局面。只是，哎！偏没人对我有所安排，我咬牙切齿，曾一诺也真是够损的了！明知当时我沉浸在哀伤之中，无暇自顾，他把自己和一干兄弟安排好后，扬长而去。我叹息，英明如康熙，怎能轻信曾一诺的“死讯”，他需要证据，说服他的有力证据，眼风飘向“凝影”，当日不该自作主张，要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对康熙而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所以他关注的只会是将领的存亡，不会纠结小喽啰的生死，纵然知道了我的调包计，也不会对那群跑龙套的天涯追杀。他要彰显王者之风，以德服人，政治天下，四海归心。
抚摸上骨灰坛，思绪万千，德忠的临终遗言在耳边回荡。那日，撼天雷之所以伊始未炸，定是他做的手脚；而他似乎也与九阿哥达成了某项关于我的协议，所以这几年里，老九才对我渐渐疏远，不闻不问。我曾傻傻的以为是十三从中斡旋，如今想来，何其愚蠢，政治对立面的两人，生怕抓不住对方的把柄，怎么可能乖乖就范，做个顺水人情？原来，德忠悄悄为了这么多，而我非但从未为他做过任何，还曾经彻头彻尾的瞧不起他。
我，何其自大，究竟还犯了多少错？闭上眼，其实当日将德忠尸体火化时，我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紫禁城我是不会再回了，但落叶归根，我能为德忠最后做的事，也不可假手他人。至于“凝影”，我想了想，还是交给十三，他应会念记旧情，想方设法妥善处理的。既打定主意，我不再耽搁，收拾好行囊，下楼退房。
大隐于市，这几日我都是女扮男装，堂而皇之的住在城中客栈的，只是碍于身体状况，从未踏出房门半步。而今刚刚走向外面的世界，就再一次被震惊。杭州城里遍布皇榜，而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的话题也不是天地会的覆灭，而是——皇十三子和吏部尚书马尔汗之女，兆佳紫烟的婚事。
娱乐八卦明显比时事政治更受欢迎，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我捏紧拳头，又被康熙摆了一道！当年，他明明许诺，只要我效忠朝廷，便会应允了我和十三的事，话虽没明说，但再蠢的人也能听出就是那个意思，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而今，作为帝王竟然无耻食言。是逼着我回去当面对质，还是他算计到我将死遁而去？无论如何，我和十三已然分手，他回归历史轨迹，娶了他史书注明的妻子，我也无话可说——男人变心真的很快，尤其当他们有后备军的时候。
深吸口气，紧闭双眼，这已与我无关。不断说服自己，却无法平静体内四处游走的内息。我咬紧下唇，口中一腥，血丝渗出……内伤新愈，本就身体虚弱，无法施力，难道竟要因此走火入魔？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按住了我的手腕，悄然度气，助我倒气归原……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连环计中是与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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