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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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上了高高的梯子，伸长手臂，却还是够不到第五层书架上那本厚厚的灰色的大图册。于是他使劲踮起脚尖，伸小手攀爬在木质书架边缘，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移动着身体。
“埃尔隆，埃尔隆，弟弟快来！”窗外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泥沙沾染了一侧脸庞，双眼充斥着小孩特有的兴奋。
“看这个！就像妈妈的钻石一样亮。”他手心里有一枚从贝尔兰西南海岸的沙滩上捡来的贝壳，晶亮的珍珠色衬里在阳光炫耀下绽放五彩的光。
可是弟弟固执得不像一个六岁的小孩。他的手指碰到图册的角，试图把它挖出那个深深的凹槽，结果是，书沉甸甸地落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扬起一层飞灰，在阳光照耀下格外醒目。
飞扬，飞扬的烟雾，散去后只剩下书的重量，稳稳地压在地上，没有任何缘由可以将之动摇。哥哥的脸留在窗外，隔得不远，雾气消失前已然模糊不堪。
这是埃尔隆常常梦见的，某个记忆深处的回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这份记忆却不曾淡却。
六岁时，他们就已经如此不同。弟弟信赖永恒和郑重，哥哥却只钟爱一闪即逝的美丽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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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着那两个高大的诺多精灵。他们眉目英俊、气宇不凡，只是闪亮的战袍和秀长的头发上沾着血腥味，很远就可以闻得到。
其中那个满头红发的，一把抓住了埃洛斯窄小的肩膀。
“回答我，小孩，你妈妈在哪里？！”他摇晃着孩子问道。他的右手戴着奇怪的手套，左手活像一只烈火灼烧过的铁钳。
埃洛斯不说话。
“快说！小孩！不然我会用刀割了你的喉咙！”对方吼。
埃尔隆皱着眉梢，埃洛斯瞪着眼睛。两张年幼的脸上全是不同一般的倔强。一个镇定，一个无畏。
梅格洛尔后来说，这对双生子骨子里是一模一样的固执。奇怪的是，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
梅斯罗斯甩开孩子，冷笑。“她跑了，她带着宝钻逃跑了！她不要你们了！”
“梅斯罗斯！”梅格洛尔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埃尔隆突然伸出胖胖的小手塞着耳朵，仿佛打定主意不要听见不想听的话；埃洛斯却一动不动，继续睁大眼睛盯着眼前那两个精灵。
一个红发，一个黑发。看起来如此不同，却又如此相像。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瀑布后的山洞里，哗哗的水流声伴着不安定的梦。埃尔隆惊醒了，哭着喊妈妈。埃洛斯伸手抚摸弟弟的头发。
“没有妈妈了，再没有了。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只有我和你。”
他说着，把珍爱的贝壳扔进了瀑布，闪亮的光芒，一转眼被冲得无影无踪。
瀑布那头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由远至近。梅格洛尔正在哀唱这次战役中失去的双胞胎弟弟。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到眼前这对双生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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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纪初始时那段短暂太平的年月里，埃尔隆常常喜欢用深蓝色的颜料来画星空。
“那样的背景，那样的星辰，看起来就像父亲那艘船，正行使在遥远的空中。”埃洛斯这样评论。
埃尔隆微笑。
“那是一种很伟大的光芒，不是吗？”他说，“它照亮中州所有的角落。”
“只除了两颗心。”
“为什么这么说？”埃尔隆皱着眉头问。
“别人望着星光看见的是希望；你我抬头，却免不了想起正是因为那种光芒，我们才会在六岁时就失去了父母。”
埃尔隆耸了耸肩膀，“你想得太多了。”
“你以为，费诺之子当初为什么要怜悯我们？”
“因为我们是一对可爱的双生子，”埃尔隆说，“而他们刚刚失去了一对兄弟。”
“不，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我们跟他们是一样，因为宝钻而无法避免地蒙受痛苦。”埃洛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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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美诺尔王国还年轻，埃洛斯却老了。
埃尔隆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最后的时光几乎就要在这种安静中结束。
“我本来打定主意不追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人类。”埃尔隆说，“可是你瞧，我经不起这种诱惑——现在不问，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埃洛斯轻轻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的艾伦迪尔之星。
“我很久以来一直都很迷惑。”他说，“究竟是哪一种行为更为伟大？用光耀的方式永远存在，还是仅仅短暂地出现在最被需要的地方？”
埃尔隆安静了一会，沉思着。
“这的确是个令人困扰的问题，埃洛斯。”他最终说，“你太认真，总是忘不了童年所受的痛楚。可是你何苦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呢？你忘了，你自己也曾经依恋一种美丽的光芒。”
“可我不会要求任何光芒永恒。”埃洛斯说。“你错了，弟弟。我并不是存心想要证明什么，只是觉得与其在遥远的地方用光芒来温暖，倒不如待在寒冷痛苦的原地，为挨冻受苦的人做些事情。”
“人类就像你的孩子，而我是你弟弟。”埃尔隆提醒他。
“去对你自己的孩子解释这些吧，埃尔隆。”埃洛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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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埃尔隆用尽了余生向埃洛赫尔和埃拉丹解释双生的意义在于永远相伴，又向阿尔温解释亲人才是最终的归宿。结果是，第一种解释没有说服力，第二种解释……他最终放弃了。
当父母的人，大概永远没办法跟自己的孩子解释一些事情，他们只能单纯为了孩子们去做而已。就像埃洛斯对人类做的。
第三纪3021年秋季，当他坐在甲板上追寻父亲艾伦迪尔六千年多年以前的航线，他不禁想念起了一个曾经亲手抱过的人类小孩。
小孩的身体暖暖的，温温的。好像充满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希望。
他突然明白过来，当时他手里抱着的不只是埃斯特尔，还有埃洛斯、伊西尔铎，甚至还有遥远传说里的露西安。
最后的最后，他不得不开始相信埃洛斯的话中没有说出来的那层深意。
埃尔隆，永恒太孤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