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48、徵 容（五）

　　新妇入门后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为了这样一个契机，静德皇后特地留住在河南王府，隔日才回宫去。已经不知道上一次像这样一家团聚是多久以前了，静德皇后坐在主座，孝瑜夫妇和孝琬夫妇分列左右首席。

　　静德皇后极少饮酒，这时却让人给自己与新妇各斟了一杯，举杯道：“新妇与我共饮下此杯，望你们二人今后举案齐眉、早添贵子。”

　　崔徵容站起来大大方方地举杯：“婆婆凤体安康、心想事成！”她的伶牙俐齿逗得静德皇后一笑，婆媳相让之后同时饮下。

　　已为河间王妃的崔徵容的矜持仅限于昨日而已，今天看见她连蹦带跳地拉着孝琬从某处庭院经过，孝瓘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静德皇后才放下酒杯，崔妃这里又添满了酒，举向对面的孝瑜和卢妃：“大哥大嫂，弟媳向你们敬酒。”

　　孝瑜从婢女的手里接过酒杯，卢妃也举起了杯：“请。”上午崔妃作为新妇拜见静德皇后和夫家兄弟时大家都比较拘谨，现在是寻常的家宴，气氛也轻松愉悦了许多。

　　“二哥。”孝珩举杯，向她点头致意。

　　“四郎。”孝瓘被她的声音叫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接过婢女递来的酒杯。崔妃豪爽地先干为敬，向孝瓘晃了晃空杯。孝瓘也举杯示意。

　　延宗拿着酒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孝瓘一敬完，就从席上跳了起来，喊了声“四嫂”，也不说“请”，马上就一杯酒下肚。周围起了一阵哄笑，崔妃敬完，再让身旁的婢女添酒。

　　发现该到自己了的绍信在案上搜寻了一阵没找到酒杯，就用发怒的目光盯着乳母。卢妃说道：“给小郎君一杯酪浆。小郎太小，不能饮酒，崔妃见谅。”崔妃赶紧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绍信扁起了嘴，说什么也不肯接婢女递来的酪浆。卢妃没有办法，说：“给他一小杯酒。”

　　绍信得意地捧着酒杯，有模有样地站起来，把酒杯举过了头顶，又脆又亮的声音喊了句：“四嫂！”乳母提醒道：“是三嫂。”绍信不太高兴，瞥了乳母一眼，当眼神重新回到崔妃身上时又是一张天真稚气的笑脸。

　　崔妃笑嘻嘻地叫了句：“小郎君，请吧。”绍信把杯子凑到嘴边，乳母来不及提醒，一大口酒灌到了嘴巴里，立刻又喷了出来，圆圆的脸上五官皱成一团。

　　孝珩因为伤势未愈，多数时候在自己的房中没有外出，大家往他这里聚集的时候也多了起来。孝琬刚刚结婚的这五天，他们读书习武的课程都免了，闲得无聊的一群少年更加热衷往孝珩住处凑。

　　崔妃大概是第一次发现这样有趣的活动，一进来就在孝珩的屋里四处捣腾，惹得曜璎频频蹙眉。幸好孝珩不太介意，曜璎也就由着她。

　　崔妃对在孝珩衣橱中翻出来的几件衣服起了兴趣，质地轻薄像南朝的衣服，袖子宽大，裙也格外长，腰带较之寻常见的要宽。崔妃把衣服往身上一披，坐到放着琴的案前拨起了弦：“我是不是有竹林七贤的风范？”

　　孝琬很配合地回答道：“不错。”孝瓘抱着双膝埋头偷笑。绍信和卢仙姿一齐向她跑了过去，一人拽起一边的袖子兴致勃勃地观察。

　　延宗鄙夷道：“女扮男装，不伦不类。”崔妃离了琴，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太过肥大，踩着裙边并不好走，她索性卷了袖子拉起裙子走到延宗旁边，握起拳头朝准他的头顶砸下去。“喂！“延宗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瞪着她，眼看就要动手，孝琬一把把他拽开。

　　崔妃满意地欣赏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二哥啊，这样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因我一向孺慕南朝的风度，请南方来的裁缝师傅做的。”

　　崔妃跑到孝珩的面前跪坐下：“把那师傅介绍给我认识，我也要做。”

　　孝琬听到，赶紧说：“这可不好。”崔妃不明白地看着他，孝琬怀着心虚说：“南朝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崔妃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胡人，就是不懂得欣赏。”孝琬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孝瓘看着觉得他是在生气。崔妃依然和孝珩讨论着衣服的问题，孝珩点头应允，担心地看了孝琬一眼。崔妃发觉，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用理他，他觉得没趣，就消气了。”孝珩极为勉强地笑了笑。

　　孝琬忽然起身往门口走了，崔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才打开门出去，很快又折了回来。崔妃指着他哈哈大笑，孝琬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往自己原来坐的席上过去，端端正正地坐下。

　　半开的门缝窜进来一只影子，崔妃一愣，那个影子直向她扑过来，她慌忙躲闪，影子越过了她团在孝珩脚边。“这是我的狗？”崔妃眼睛一亮，把手向波斯狗舍利伸过去。

　　“别动它！”“啊！”孝琬喊得迟了些，明明把头缩起来的舍利就在崔妃的手伸来之时突然把头抬起来，张开大嘴往崔妃的手咬去。

　　崔妃维持着把手举在肩上的姿势，又惊又怕地和舍利对峙。孝珩及时抓住了舍利让它没能向崔妃扑过去，舍利依旧对着崔妃龇牙咧嘴。孝琬赶紧跑过来抓过崔妃的手：“幸好没被咬到。”

　　回过神来，崔妃一边强作镇定一边往后退，挨着孝琬坐下来：“这狗可真凶悍，要吃人似的。”

　　“除了二哥和喂养它的奴才，可没人敢碰它。”孝琬说，然后神秘地眯起眼睛问：“你知道二哥拿什么喂它？”

　　崔妃摇头：“不知道。”

　　“二哥把牢里犯了死罪的犯人弄来，和舍利关在一个大笼子里。舍利追上去，那人就跑，越跑舍利追得越猛，等舍利一追上，就要把他的肉咬下来。”孝琬绘声绘色地描述，孝珩皱起了眉头。

　　崔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偷偷往孝珩瞄了瞄，他文雅恬静的作风让崔妃完全无法想象他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孝琬忽然浮起了奇怪的笑容，崔妃愈加不安。孝瓘挑眉：“孝琬，别吓她。”孝琬背过身捂着肚子偷笑，偷笑了一阵之后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