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50、徵 容（七）

　　“曜璎，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外出回来，孝琬看到曜璎一个人站在庭中，疑惑问。

　　曜璎指了指屋内：“杂务和崔妃一起都料理好了，孝瓘在和崔妃说话，等他们谈完了就该回去了。”

　　孝琬面带不解的神色向里头张望，崔妃和孝瓘各自坐在主客的席上，相隔虽远，谈话的声音却很小。末了，崔妃欢快地一拍掌，孝瓘起身郑重地作揖道别。

　　出来时看见孝琬，孝瓘的脸色僵了一瞬间：“迁入新居不久，怎么到处去玩呢？”

　　“母后唤我入宫。”孝琬解释完，又问：“你和她说些什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孝瓘微微一笑，走到曜璎旁边道：“走了。”崔妃坐在里边看到了孝琬，出声叫他，听见崔妃叫唤，本来还想问详细的孝琬对两人说了句“恕不远送”，走向屋里。

　　一路上曜璎也被疑问困扰着，孝瓘的心情看起来比往常要好一些。曜璎想问，但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心想崔妃对他说的一定使他开心的话，那应该也就没有令人担心的问题了，于是曜璎忍住不问。

　　“时间还早，”孝瓘突然出声了，“我们到城外纵马吧。”

　　孝瓘很少主动提出要去某处游玩这样的事。曜璎觉得自己的马术还不够纯熟，他们那种近乎疯狂的纵马方式她不想轻易尝试。本来想要拒绝，又想到难得孝瓘会有这样的好心态，不忍心破坏，只好答道：“好。”

　　出了城到漳河边，沿河走不远的一段路，就有一大片空旷的荒地，孝瓘和孝琬他们在郊外赛马，经常选择的就是那里。虽然他们可以在校场骑射，但是那一个好像限定了他们的空间，远远不能使他们感到满意，他们更喜爱在郊外纵马驰骋的奔放自由。

　　曜璎也不由得认为，这种没有约束的天地比那种人类精雕细琢的庭院要惹人喜爱。她离开河南王府的机会不多，在这不多的机会里，孝珩常常就是带她到漳河边漫步。

　　侍卫陪着孝瓘纵马，曜璎看了一会儿，调转马头往漳河边去。“曜璎！”孝瓘在身后喊道。曜璎勒住马，回头道：“我到河边去，很快就回来。”

　　孝瓘嘱咐道：“不要走远，可要小心。”曜璎点着头，催马慢行。

　　到一条几乎已经荒废了的道路边，曜璎下了马，把缰绳牵在手里，步行着向前走。尽管四下是平原，这里道路两旁却生了不少树，这个季节开始抽出了嫩芽。斑驳的枝桠间现出几簇异常丰富的色彩，继而传来低语声。

　　曜璎一惊，停留在岔路前。紧接着另一侧的小路上走出了人，马上的女子俯身在听牵马的男子说话。他们看起来是一对少年夫妻。

　　“任城王？”曜璎惊讶地看着女子直起身后露出来的被她挡住的那张脸。

　　对方也是略感讶异，随即笑着招呼：“曜璎姑娘。”马上的少妇奇怪地看着曜璎，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任城王高湝介绍：“这位，是内人。”曜璎点点头，不方便松开缰绳，就没有行礼。“这是河南王的妹妹，曜璎姑娘。”高湝抬头对妻子说。任城王妃礼貌地向曜璎颔首。

　　任城王妃戴着帷帽，但薄纱束起，她的面容展露无遗。她的体态十分娇小，容貌也是精致可爱的，鹅蛋脸，饱满的双颊，绘着细细的眉毛，杏眼，鼻梁略低，鼻翼下是一张嫣红的樱桃小口。这样的容貌看起来年龄显小，和高湝也许并不十分般配。

　　曜璎向他们身后看了一眼：“任城王怎会在这荒凉的地方，连一个随从都不带呢？”

　　“我们将要在邺城住一段时间。本来走的是官道，夫人想要学骑马，于是让侍从把行装送到邺城府邸，我和夫人自这条道路过，可以教她骑术。”马背上始终带着甜美笑容的任城王妃目不转睛地望着曜璎连忙点头。

　　“任城王夫妇，真是恩爱啊。”

　　高湝一怔。曜璎的口吻，听起来是讽刺。他依然笑道：“曜璎姑娘又为何会独自在此？”

　　曜璎指着走来的方向：“我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孝瓘在那边和侍卫们纵马。”

　　“哦。我应当去与四殿下见个面。”高湝仰首看着任城王妃：“你在此等候，我与四殿下会过面就回来。”任城王妃点头，握住高湝递上的手，由高湝扶着她下马。

　　高湝把马系在路旁的树上，马儿温顺地低头吃草。任城王妃站在马儿边上，伸出纤细的手抚摸着马背。高湝向曜璎走过去：“曜璎姑娘，可否带我去往四殿下处？”曜璎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转身往回走，高湝立刻跟了上去。

　　走了不多远，高湝问道：“四殿下在的地方，有多远？”

　　“不远，”曜璎回答时也没有回头，“但若用走过去的，恐怕得一会儿。”

　　高湝走到曜璎前面，把缰绳拉到自己手里，曜璎紧紧握住了不肯放手。高湝笑了一笑：“我替姑娘牵着吧。”曜璎听见，才把手松开。“姑娘对我很敌视？”高湝问的时候口角也是古怪的笑意。

　　曜璎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想了一下，垂首道：“失礼了。”

　　高湝摇摇头：“方才姑娘为什么讲到我与王妃‘恩爱’？”

　　“任城王对王妃体贴入微，亲自教她骑马，难道不是恩爱吗？”曜璎随口答道。

　　“曜璎姑娘，你唤孝珩兄弟都唤名字，也可以叫我‘高湝’，不必开口就称‘任城王’。”

　　曜璎道：“任城王是长辈，曜璎不敢逾矩。”冷冰冰的回答，没有回转的余地。

　　高湝苦笑，不再强求：“我听说河间王的王妃是他自己选的，他们一定很恩爱吧？”

　　曜璎低头想了一会儿：“是。任城王不必羡慕他们，您与王妃，何尝不是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高湝忍不住觉得好笑：“将来或是。可是我的王妃，她才十一岁，我照顾她，倒像个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