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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上 党(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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蠕蠕残部东逃,似有南下之意。皇帝高洋率轻骑赶往金山,意欲截杀蠕蠕,孝瑜、孝琬俱从。
苍头牵着马已经等了很久,孝瓘站在孝珩的身边始终不肯走过去。孝珩劝道:“你不是渴望建功立业吗?这正是你的机会啊。”孝瓘的眼睛在孝珩脸上掠过,低垂的眼睑下藏着眼泪,当着众人的面始终不敢流出来。
在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站了许久,见到他们迟迟不动的上党王高涣走了过来:“四殿下,该上路了。”很平缓的口气,但话语融合孝瓘的心情在他的耳中听起来非常难受。
孝瓘要到西边边境去,与宇文家控制下的西魏对抗。这是皇帝的决定,让孝瓘在这一天启程,却是临时决定下的,孝瑜、孝琬走后,让上党王高涣传达的消息。孝瓘愠怒地看了高涣一眼:“为何在此时令我启程?我大哥与孝琬都不在,我应该向他们道别的。”
高涣只是说:“这是主上的意旨,四殿下遵从就好,不应多问。”心平气和,理直气壮。
孝瓘闷闷不吭声地把孝珩手上的包裹拿起,向等候马旁的苍头扔去,那苍头还算机灵,稳稳当当地接下了。如果他没有接好肯定会惹孝瓘一阵大骂,但尽管他接下了,孝瓘也是不高兴地皱眉。
在高涣眼神示意下孝珩牵起孝瓘向苍头和马走去。孝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被他拉过去。孝珩拍了拍马鞍,笑容中免不了涩意,说:“想回家了就捎个信,我会让大哥向皇上请假。主上惩罚你是为了正风纪,兴许很快就会让你回来。”
孝瓘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孝珩就看到了他低垂的眼帘下闪动的泪光:“很快是多久?一年两年,或是十年二十年?”
孝珩低头:“不会……太久。”他当然不会知道,但是孝瓘却是很认真地在等待答案。
高涣走了过来,仰头看着孝瓘微笑道:“四殿下何必焦急呢?等你建了功,我等顺势推舟再一封上表,主上一定会下诏宣你回邺城,那时,也是你封王列土之时。”
这样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孝瓘的唇角微微地上扬,继而忧伤地对孝珩说:“二哥的婚礼,我大概赶不上了。”
“没事,”孝珩笑着让他安心,“年末你回来时,一定补一顿喜酒,专为你一人。”
孝瓘点着头,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过了一会儿又道:“二哥,用点心照顾曜璎——和二嫂。”
孝珩的笑容僵住了一瞬,然后还是极其自然地,点头。马鞍上挂着另一只包袱,里面放的是治伤的药,孝珩轻轻拍了它,道:“你伤势还未痊愈,记得按时换药。虽然是赶路,也不要太劳顿,马上颠簸恐怕伤口有变。”
孝瓘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看着孝珩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孝珩道:“静德皇后那里,我们会代你解释的。”孝瓘黯然勒马远去。
齐军轻骑飞驰到金山下,蠕蠕已得报遁逃。皇帝下令驻地在蠕蠕逃跑路线上的营州刺史伺机伏击。既然蠕蠕已走,就没有再攻打的必要,一行人就在金山稍作休整,翌日就要回程。
本来对抵御外侮热情很高的孝琬自离开齐军大营后就没定下心来过。为皇帝对孝瓘的处分他很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只是想要给孝瓘送行。可是偏在此时皇帝又让他跟随来追击蠕蠕,他总是在担心,赶不及送孝瓘。
“陛下既然决定了班师,二弟的婚礼就能如期举行,那么孝瓘——他缺席了总不大好。”
皇帝拧紧的眉头始终未舒展过,即使在今天彻底击败了蠕蠕之后,他还是如战争中那般严肃:“婚期在几月?”
“八月中旬。”孝瑜回答道。
“马上就要七月了。他到边关未足一月朕就将他召回,会惹人非议,以为朕对子侄有所偏爱。”
孝瑜不再开口。过了一会儿,小心地提议:“不如让孝瓘参加过婚礼再走?”
皇帝没有说可不可以,只是一笑:“河南王的提议原本不错,只是,朕已经令高孝瓘上路了,在我们离开军营的次日。”
稍微有些惊讶,孝瑜还是很平静地说:“是。”
看着孝瑜僵冷的表情,皇帝笑得十分自然:“河南王不必难过。朕不是已经答应,今年过年他可以有一月假期吗?若只是新妇拜叔的话,到那时也不迟。”没有听到孝瑜的声音,皇帝刻意又补问了一句:“河南王,你说是不是?”
“是。”孝瑜少见的有些分神。
孝瑜从皇帝处离开,走了不一会儿就听到孝琬在背后喊:“大哥!”孝琬追上来问:“和主上谈孝瓘的事吗?谈得如何?”
孝瑜摇头,虽然注意了自己的形象,还是在夜色下流露些许沮丧:“我让人去给段韶将军传个信,他的话在主上那儿颇有分量。就算不能为孝瓘求下情,让他设法把孝瓘调到麾下,孝瓘若能跟着他,多少能得到一点照顾。”
思考着孝瑜说的话,孝琬慢慢地点着头。忽然问:“主上让孝瓘去,却没有说让孝瓘什么时候回。”
“主上不是说过了吗?年节的时候,跟主上告个假,都是可以回家来的。”
“那只是告假,回家了也还是要再到边界上去。什么时候可以免除罪名真正回到家来?”
孝瑜被他问得愣住了,他相信皇帝所定的惩处方式的不明晰是故意的,孝瓘什么时候回得来,完全要看皇帝了。“不会太久,最多三五年吧。孝瓘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主上也说了是为磨砺他,自然不是真要他把命拼上去和西边魏国对着干。最迟过个几年,孝瓘到了可以担任官职的年纪,一定要把他召回来封王授官。”
“嗯——我们何时返回?来得及送孝瓘吗?”
孝瑜说道:“恐怕来不及了,主上说我们走后他大概就要出发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久还要再见的,不送也无妨。”
孝琬从鼻子里哼了声道:“他可是去参军,不是从邺城到晋阳去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