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9、沐 华（八）

　　卢夫人向前移过身子，指尖摁着小老虎身上的一缕穗子，将娃娃拉到了手心里。捡起之后，交到燕氏的手上。燕氏向卢夫人微微点头，表示感谢。胡沐华在她们的身旁坐了半天，除非人家问她，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多讲，只是心不在焉地多番向外张望。卢夫人早早看出了她的异常，却不动声色。
　　“姐姐，”胡沐华终于忍不住，悄悄扯了扯卢夫人，“姐夫哪里去了？已经两天多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了。”
　　卢夫人笑着问：“才两天不见，你想他了吗？”
　　胡沐华被识穿了心事，脸上浮起了红云，嘴上却说：“我这不是替姐姐在想吗？姐姐和姐夫要是连面都见不着，还谈什么夫妻情分？难道姐夫是在外边寻花问柳了？姐姐你要好好看着他呀。”
　　卢夫人的脸色难看，连在旁的婢女们都瞧出来了。胡沐华这时好像也为自己说了这样的话而有些懊悔。本以为接下来卢夫人就要爆发了，可卢夫人却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你姐夫是个大活人，有手有脚的，他要出门去，我哪里管得住啊？”卢夫人的语气沉重，让人觉得并不是在开玩笑。
　　“姐夫他要是敢对不起姐姐你，妹妹给你出头去！”胡沐华说着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副就要开仗的架势。
　　“瞧你这冲劲儿。”卢夫人忍俊不禁，挥挥手示意胡沐华坐下。卢夫人打发了婢女下去，燕氏见了便说要带着绍信回去休息。除了一个卢夫人陪嫁来的碧云，再其他人在侧。卢夫人这才问胡沐华道：“沐儿，你来了这些天，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尽管说出来，别跟姐姐别扭。”
　　胡沐华愣了一愣，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卢夫人探询的目光：“我这些天一直在姐姐家里，又不曾出去，哪里看得到什么中意的人呢？”
　　“姐姐家里，也没有吗？”
　　“姐姐，你别这样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胡沐华叫道。
　　卢夫人歉意地笑着：“沐儿，你觉得你姐夫怎么样？”
　　被猜中心事的胡沐华半低着头不言不语。良久，才憋出一句：“什么怎么样？”
　　卢夫人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实话告诉我吧，姐姐不会怪你的。你喜欢孝瑜吗？”
　　“你怎么知道？”胡沐华斜着眼睛偷偷瞄了下卢夫人。
　　“我看出来的。”
　　“你看错了。”语气中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愠怒。
　　卢夫人轻笑，从她的笑容间看得出她的信心，对自己的直觉毫不怀疑。在她明明温和的目光的注视下，胡沐华也不由得心虚。卢夫人只是带着理解的笑容点了点头：“你今天经历着的一切，我都经历过，比你早，比你深。所以，你瞒不过我。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姐姐可以让步。”
　　“真的？”虽然明知不应该，但胡沐华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期许。卢夫人恬静的笑容、诚挚的眼神都在告诉她，她没有再撒谎。
　　“真的。”
　　胡沐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卢夫人的脸，仔细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小心地问：“你要——怎么样让步呢？”
　　卢夫人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真心急。沐儿，应该听过娥皇女英的故事吧？”
　　“姐姐的意思是要我们仿效娥皇女英吗？”
　　“是不是你不愿意和我分享一个丈夫？”卢夫人忧心地问。
　　“不、不是。”胡沐华赶紧摇头道：“姐姐如此大度，妹妹怎么还敢奢求太多呢？倘若姐姐真的愿意成人之美，往后，我一定、一定好好敬待姐姐，绝不敢有半点怠慢！”
　　她的话让卢夫人觉得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俩本是姐妹，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如此。这是沐儿前世修来的，不必谢我。往后我们依旧姐妹相称，情同手足。虽然妹妹是迟来姐姐是先到，但只要有姐姐我在，绝不会让妹妹受一口气。”
　　胡沐华欣喜难以自抑，握着卢夫人的双手不住地点头。忽然间她又忧愁起来，问：“姐姐，你说，我爹娘他们会同意吗？这是给人家做小啊。”胡家与卢家都是一时名门，他们的掌上明珠断然没有嫁人为妾的道理。
　　“这哪里是做小呢？”卢夫人说道，“你我二人是平起平坐，不分大小，不分尊卑的。”
　　胡沐华还是有些犯疑：“可是……”
　　“你与孝瑜的事倘若能成，那是两厢情愿的美事，姑父姑母那么疼爱你，怎么会不依你呢？而且，他们的愿望不就是让你能嫁到高家吗？孝瑜是文襄王之子，当今齐郡王的侄儿，身份如此尊贵，他们还能不满意吗？这既成全了你的心愿，也达成了他们的理想，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胡沐华仍然忧心忡忡：“说起来倒是，可我还是不能安心。”
　　卢夫人思索了一会儿，招呼胡沐华附耳过来：“我倒有个让你放心的法子。”
　　待孝瑜更衣完毕，婢女们便自行离去。孝瑜忽然又叫住碧云：“明日一早我要去见冯翊公主，记得唤醒我。”碧云欠一欠身，见孝瑜没有别的吩咐，就转身出去。孝瑜瞄了一眼榻上，厚厚的被子裹得卢夫人严严实实，本想叫她别闷坏了，话到口边，又没再说下去，只是走到空着的一侧，径自躺倒下去。天气有些闷，孝瑜倒在被子上，并没有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打算。久不见动静，被窝动了动。以为是自己挤着了卢夫人，孝瑜向一边躺去，依旧合着双目不肯打开。
　　身旁的被窝又开始躁动。这和卢夫人睡着后一贯的安静比起来，实在不寻常。孝瑜问：“你睡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从被窝里慢腾腾地钻出一个散着一头青丝的小脑袋，当那张桃花一般的笑脸绽开在孝瑜面前时，孝瑜也吃了一惊：“沐儿？”
　　胡沐华不好意思地笑着，埋怨道：“孝瑜哥哥，你可真有耐性，半天都不动一下。人家在里边可是快闷死了啊。”
　　孝瑜苦笑一下，仍不忘正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沐华不声不响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喃喃地说：“想见你了，不可以吗？你是不愿意见到我吗？”
　　“沐儿——”孝瑜任由她躺在自己胸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鬓，发丝间传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胡沐华搂住他的颈，突然地在孝瑜唇上一吻，羞涩地别过脸去怎么也不肯转回来。孝瑜会意一笑，抱紧了怀中的胡沐华，一翻身让她平躺在了榻上。这一切对胡沐华仿佛是意外的惊喜，当孝瑜的手指滑过她的衣襟时，她咯咯笑个不停：“原来姐姐说的都没骗我……”
　　孝瑜的手指停在了衣带处，而胡沐华还没有把话说完。
　　“你说什么？”孝瑜的声音冷漠，所有的热情都就此冰冻。
　　胡沐华慌张地逃开孝瑜质问的眼神：“咦，我说什么了？”
　　孝瑜笑了一笑，看着胡沐华终于放轻松的表情，重新给她系好衣带：“是你姐姐让你来的吗？”
　　“嗯……”
　　“她太关心你了。”孝瑜走到衣架子前，取下外衣披上：“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到别的房里去。”
　　“孝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