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48、常 山（四）

　　众人押着奄奄一息的杨愔等人闯向云龙门。

　　“叱利骚，为常山王开道。”长广王高湛命令路上遇见被迫同来的都督叱利骚道。叱利骚仰头直视马上的高湛：“臣叱利骚忠心侍主，决不会做有负于主上之事！”“那你就到地下准备迎接你的主上吧！”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就上前拔刀砍下叱利骚的头颅。

　　云龙门紧闭，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率领守门军士严阵以待。成休宁握刀在手，向高演呵斥：“无有主上诏令，任何人不得入云龙门，常山王请回吧！”高演望着身旁的平秦王高归彦，这些人都是高归彦的部下。

　　高归彦驱马上前：“成休宁，常山王、长广王在此，快开门！”

　　成休宁紧握兵刃，厉声答：“臣奉命保卫皇宫，不敢有失，恕不从命！”

　　高归彦举鞭指着随成休宁据守云龙门的侍卫：“本王在此，你们是否要违抗本王命令？”侍卫们面面相觑，先后弃械。成休宁见状，无奈叹息。这时便有人打开了云龙门，放高演等人进入。

　　到朱华门外，高演下令不得再进，对高湛道：“带兵闯入昭阳殿，会冒犯了主上，你我二人入见就可，众人留于此处，防备万一。”高湛不言不语，高演停了片刻，改口道：“我一人入见向主上澄清误会便可，请九弟与诸位在此等候。”

　　早已有人禀报尚书省的变故和二王闯宫之事，太皇太后娄昭君坐于昭阳殿中，太后李祖娥和皇帝高殷立于两旁，和太皇太后的一派淡然不同，两人俱是惶恐不安的神色。高殷更不时向殿外张望，看到常山王高演未带一兵一卒，也没有携带兵器，大步踏入昭阳殿来，高殷的心里说不出是安还是不安。

　　高演在阶下叩首：“臣与陛下骨肉至亲，尚书令杨愔等人离间我们，图谋把持朝政，以满足一己之欲，满朝王公早已藏怒于胸中。这些汉臣结党隐私，将成大害，不及早铲除，必定会危及社稷安危。臣和弟湛以国事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等老臣为保献武皇帝事业，和臣等一同捉拿杨愔等人入宫，请求陛下发落。臣等擅作主张，罪该万死。”

　　领军刘桃枝已召集宫中卫士两千余人侯在庭中，带着数十侍卫进入昭阳殿，纷纷拔刀，仰视高殷。只等高殷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高演剁成肉泥。太皇太后斜眼瞪着高殷，高殷黯然垂目，泪光自脸上滑落。

　　高演一定不会毫无防备，总是和他一起行动的高湛不在，高殷想得到他一定领兵守在外头。他若此时下令杀高演，自己也必定要被高演所预备的人马所杀，这便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退下。”太皇太后镇定地发号施令。满殿卫士，没有一人动弹。太皇太后拍案：“你们这些奴才都不想要脑袋了吗？”

　　刘桃枝望着皇帝高殷。高殷掩面背过身去，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下诛杀高演的命令的。刘桃枝无奈，下令所有卫士收起兵刃，退出殿外。武士娥永乐依旧持刀站在殿中，眼睛只看着高殷。娥永乐生性勇猛，武艺出众，又没有私心，显祖高洋格外器重他。

　　所有人都沉默，太皇太后冷眼看着高殷。感受到背后诡异的沉寂，高殷转过身，望着娥永乐，他的两颊早已被泪水湿润。高殷无力地抬起苍白的手，轻轻一挥。娥永乐黝黑刚健的脸庞上竟也落下了泪，收刀，退出昭阳殿。

　　守候在朱华门外的官员们陆续走进殿中，太皇太后扫视了他们一眼：“杨愔呢？”众人不敢作声。贺拔仁回道：“回太皇太后，眼睛都被打掉一只了。”贺拔仁瞥了高湛一眼，隔着太远的距离，太皇太后没有看见。

　　太皇太后一怔：“杨愔一介文士，又有什么能力反抗呢？留着驱使不好吗？”高演、高湛皆默然不语。太皇太后走到高殷的面前，愤怒使她的身躯微有些颤抖：“那些逆臣，想要杀害我的两个儿子，然后就要来对付我了！你为什么纵容他们？”

　　听闻杨愔的消息，高殷已经泣不成声，太皇太后严厉责问之下，更加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太皇太后愠怒的目光移向太后李祖娥：“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个汉人老妇的摆布？”

　　李太后慌忙跪下：“妾知罪……”

　　太皇太后看着李太后，又怒又悲：“高演没有别的企图，是你们逼人太甚，他只是为了解除危险。”

　　高演忙向太后叩首：“正如太皇太后所言，臣绝无反叛之意！愿太后、陛下明察！”

　　高演叩首不止，手足无措的太后流着泪对高殷说道：“快去安慰你叔叔啊。”

　　高殷轻轻抽出了被李太后抓着的衣袖，望着高演，双目中黯淡得仿佛死灰：“天子也不敢奢求叔叔的怜悯，何况这些汉人呢？叔叔你放过儿吧，儿会自己走的，从此儿也不再上昭阳殿，也不再过问这些事了。”他眼中闪动的泪光炫目得令高演也流下了泪。无视太后的拦阻，高殷默然走下台阶，失魂落魄步出昭阳殿，削瘦的身影仿佛随时会倒下。

　　高演抬头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一颔首，不忍地闭目。高演站起来，转向倒在地上不知是否还有气息的杨愔等人，以及被人从尚药局捉来的郑颐：“斩。”

　　郑颐看着几位同僚，道：“不听智者之言，落到这步田地，正是命啊。”

　　长广王高湛跟着出来监督行刑。走到被按跪在地的郑颐面前，他蹲了下来：“你屡次向小皇帝进言要杀我，可想过你今日的下场？”郑颐举目望天，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高湛一愣，按压下怒气，语气平和：“把他这尽说谗言的舌头给我拔出来。”

　　郑颐紧闭着口，两个侍卫一人按住他的双颊逼迫着他张嘴，一人迅速拉出他的舌头，生生扯断。郑颐痛苦地浑身抽搐。高湛握起他的手：“先帝和少主赏识你的文采，今日我便要砍断你这双手，看你到了地下，还能用什么给他写诏书！”

　　看着齐腕斩断的双手，高湛衔着一丝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