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56、长 广（二）

　　孝瑜扩建了府第的池塘，并且命人造了一艘美轮美奂的龙舟，看得诸兄弟又羡又妒。几叶小舟划过来，小舟上各竖着箭靶子，在距离龙舟百步外一字排开。“今日我出八十匹连珠孔雀罗，谁能在此拔得头筹，就可以抱走这八十匹连珠孔雀罗。”

　　孝琬和长恭已经执起了弓，并非为争那八十匹连珠孔雀罗，射箭本来就是他们消遣的方式。延宗揉了揉鼻子：“才八十匹，我家也有。”

　　“那延宗你若是胜了，我便打开府库，你随意取用，可好？”

　　“正合我意。”孝瑜平时就会拿些别人稀罕的宝贝出来炫耀，延宗知道以他这个大哥的性子，好东西肯定藏了不少，今日正好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家底。延宗执起了弓，孝琬和长恭已经各发了两箭，孝琬两箭均未中靶，长恭中了一箭。

　　孝珩反正夺魁无望，兴趣也不在此，弃了弓走进船内，玩起了投壶。舞伎傍在孝珩身边递着箭，孝瑜走了进来，道：“一个人在这里投壶有什么意思？何不去参与他们？”

　　孝珩执箭在手：“不如你我比试投壶，如何？”

　　“不下赌注吗？”孝瑜拉过了另一只盛箭的壶，取出一支竹箭。

　　孝珩思索了一会儿：“由大哥定。”

　　孝瑜指了指孝珩身边的舞伎：“你赢了，便把她送你；你输了，便在我这河南王宅留一幅丹青。”

　　孝珩未应，命婢女将一扇小屏风拦在壶前：“每人投十箭，多中者胜。”向孝瑜颔首示意他先，孝瑜抬臂，掷出竹箭，竹箭越过了屏风，听到“咣当”一声，却不知道有没有投中。在屏风那面看着的歌伎道：“触着了壶身，没有进。”孝珩扬手，箭丢出之后，发出一声闷声，像是磕在壶底的声音。那歌伎抚掌：“中了！”

　　孝瑜举箭望孝珩一笑，抬手掷出，箭正闯进了壶。一阵稀稀落落的脚步声进了来，延宗说道：“三哥赢了，大哥快把你的连珠孔雀罗拿出来。”

　　“还怕我言而无信吗？”延宗以前管孝琬和长恭都叫三哥，现在已经改了过来，叫长恭为三哥，叫孝琬为四哥。孝瑜听到便知他说的是长恭，看了他一眼：“散席后我便命人将八十匹连珠孔雀罗送到兰陵王府。”

　　第二支箭孝瑜和孝珩都没投进，孝琬过来抢过孝珩的箭，被孝瑜拦了下。知道他们是在比试之后，就在一旁观战。“二位殿下各中了七支箭，是平手。”一直在数数的歌伎公布结果。

　　孝珩笑道：“大哥不用赔我这个美人，我也不用为大哥作画了。”

　　孝瑜摇了摇头：“美人我依旧送你，画你依旧要画。”

　　孝瑜命人把龙舟靠了岸，走下龙舟，带着他们进到新兴建的水堂，指着一面雪白的墙壁：“这是我特地为二弟留的，可愿给大哥这个面子？”

　　墙壁刷得光洁雪白，用来作画确实十分合适，孝珩不禁觉得它真是可爱：“八日后我就要往齐州赴任，八日之内，一定把它完成。”

　　皇帝高演以延宗为定州刺史，以孝珩为齐州刺史，他们在同一日离开京师赴任，亲友们在城郊送行。“大哥，二哥的那幅画如何了？”孝琬问。从孝瑜的笑容看得出他似乎很得意：“不如随我过府一探？”又对长广王高湛道：“九叔今日若得空，也请赏光。”

　　“我听说了，河南王在府第中大兴土木，造水塘龙舟，令邺下侧目。”高湛的神情，似笑又非笑，含着一丝古怪的不悦。孝琬和长恭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他们见到孝瑜家的场景后，也多少有些妒忌。孝琬已经让人在家里动土了。

　　高湛望着眼前极尽奢华的龙舟，不禁目瞪口呆，非为它的华丽，而是诧异孝瑜是怎么想出那么多寻欢作乐的点子。孝瑜请高湛先上了龙舟，自己和兄弟、其他人才一一登船。龙舟内部算得上宽敞，正可以进行歌舞的表演，为了节省空间，里面的陈设简单，但每一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孝瑜忙着回应众人的艳羡、惊叹，高湛独自欣赏着龙舟内外。

　　席间高湛向孝瑜问道：“广宁王在你这里留了画吗？为何没有见到？”高湛当然也知道孝珩的画名声响亮，见到的机会却少。比起随时都可以进行的饮酒作乐，孝珩究竟留了什么画，更让他感兴趣。

　　“宴后便带你们去看。”高湛听到这回答便觉得有些失望，只好耐着性子看下去。看出他着急着去看画，孝瑜也很体谅地遣走了歌舞班子，对在座客人道：“小王命人新修了一间水堂，请各位移步到水堂一观。”

　　知道画作就在水堂的孝琬立刻就起了身，众人也纷纷站起，跟随孝瑜和高湛走下龙舟。水堂南面临水，北面倚着假山。才走到水堂外，孝瑜先让婢女和女伎进去将门窗都打开，水堂内光线通明。

　　北墙上一只苍鹰展翅，尖利的爪扣起，正要去捉下方的猎物，犀利的目光好像正对门外的这群人。若不是那空荡荡的一片雪白的背景，乍看之下就与真正的雄鹰无异。一时，便有人沉默，有人惊叹。

　　“时间匆忙，只画下了这一只鹰。”孝瑜遗憾地说道。孝琬笑道：“原以为二哥只喜欢画些小花小鸟，竟也有这样气势磅礴的画作。”“这雄鹰，不正是河南王吗？”一人开口，引起一片附和声，纷纷夸赞孝珩用心。

　　高湛抿着唇，不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方道：“我府中有一人名杨子华，亦擅作画，待广宁王回来，倒想叫他们比一比，谁的画更胜一筹呢。”

　　“这样正好，我二弟平时就喜欢结交文人雅士，他开府之中，多是这样的人。”长恭也是如此。

　　“二哥寻常不爱给别人作画，大哥是如何说服二哥的呢？”孝琬问。孝瑜笑道：“大凡文人，都有一些任性。《世说》之中记载，王献之见友人的新衣洁白可爱，就兴致大起，在人家的新衣服上题字。”所以用一面洁白如素缟的墙，让孝珩情致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