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58、长 广（四）

　　皇建元年十一月，北齐皇帝高演亲自带军攻打库莫奚。长恭和孝琬前往晋阳，跟随高演北上征战。

　　孝瑜策马到步障外，甩了缰绳走进步障里。长广王高湛手里握着一只酒杯，轻轻晃动，杯里的液体泛着光。而他的脸色像结了霜一样不好看：“他封百年做太子了。”孝瑜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还知道，当初皇帝高演许诺让高湛当皇太弟的事。

　　“高殷已经登上了皇位，还可以被取代，太子又如何？”

　　高湛冷笑：“他一定是认为，我必不敢向他下手，等十年二十年过去，高百年长大成人，我也就无可奈何了。”

　　孝瑜侧目。十年二十年，年轻力壮如高演活那么长根本不是问题，但体弱多病如高湛，他真怀疑高湛能否活得比高演长。“不如趁他立足未稳，我们伺机而动？”孝瑜建议。

　　高湛摇头：“他可不是高殷，万一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你我断然没有活路。我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我一定会让他落空的。”

　　义宁公主端着一盘果子自廊下走出来：“百年太子、彦道，快到这边来！”彦道是襄城王高亮的字。今天高彦道带着高百年离开晋阳宫到别处宫苑游玩，义宁公主和斛律家的几个子女居然也在这里。

　　一和斛律家的兄弟姐妹碰头，高彦道和高百年便分别找年纪相近的玩到一块儿去了。高百年和斛律光的三儿子斛律世雄听到义宁公主喊最先跑了过来，把果子分给了他们，义宁公主拉住高百年，指了指另一边和他们一般大的小姑娘问：“怎么就你们俩在一块儿，不和仙姝姐姐玩呢？”

　　斛律仙姝听到义宁公主的声音，看了过来。“我在和世雄打仗呢，仙姝姐姐说她不玩的。”高百年咬着果子说。

　　斛律世雄插话道：“我姐姐打人可厉害了。”酸溜溜的口气，一听就知道是被她教训过。

　　义宁公主拉着高百年坐了下来，高百年急着去玩，但是看到义宁公主鼓鼓的肚子，又顺她的意陪着坐下。虽然他还小，也知道要对姐姐要谦让，何况是大着肚子的姐姐。义宁公主笑着问：“太子殿下，觉得仙姝姐姐漂亮吗？”

　　高百年偷偷扭头看了看斛律仙姝，老实回答：“没有义宁姐姐漂亮。”

　　“也没有百年太子漂亮！”斛律世雄调皮地插嘴，被义宁公主拽了一把，他捂着手委屈地看着义宁公主。

　　义宁公主捉着高百年的手臂问：“那到底是漂亮还是不漂亮？”

　　高百年为难着，听到身后有人道：“你直接问他，到底娶不娶好了。”是高彦道，走到义宁公主对面径自拣了一颗果子丢到空中，仰头一张嘴正好落到口里。

　　义宁公主瞪了他一眼，依旧拽着高百年：“那你就说，让仙姝给你做太子妃，好不好？”

　　“好啊。”高百年毫不犹豫地回答出来。转头看看仙姝，早已躲到她哥哥们身边去。高百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露出甜甜的笑。

　　高彦道拍开义宁公主拉着高百年的手：“你要是娶了她，可一辈子都得和她在一起了，想想清楚，别堂姐说什么都是好的。”高彦道自己也才结婚不到半年，不过人既然娶了亲，自然要在弟弟的终身大事上给一点意见。

　　义宁公主拧了一下高彦道：“我不是好好的跟他说着吗？怎么好像到了你这儿，跟我刁难他似的？”高彦道和义宁公主都长期住在晋阳，时常见面，比起一般同堂兄弟姐妹要亲近。

　　“你不是刁难他，你是在欺负他什么都不懂。”

　　“我懂的，哥哥。”高百年声音响亮打断他们的争辩：“我喜欢仙姝姐姐，我要和她结婚，这叫‘爱情’。”这是济南王高殷还是太子的时候，在新房里和太子妃李难胜说的话，当时躲在帷幕后的高百年回去之后琢磨了好久。

　　高百年说得一本正经，高彦道听得一愣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义宁公主已经得意地大笑：“你弟弟可比你这傻小子聪明多了，瞧他说得头头是道的。我家仙姝，知书达礼、温柔婉约、端庄大方、聪明伶俐，哪一点配不上你家百年？”义宁公主还加了不少上扬的语调。高彦道瞥了她一眼，也没得反驳。义宁公主推了他一把：“赶紧向主上回复去吧，说百年和仙姝可是好得不得了呢！”

　　这场见面本来就是皇帝高演特意安排的，他有意为高百年纳斛律光的长女斛律仙姝为太子妃，又因为自己也没见过斛律仙姝，不知相貌人品如何，便让高彦道和义宁公主让两人见一见，如果百年觉得喜欢，就定下了这事。高彦道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合适，为百年考虑得很周全，不像他，在新婚之日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妻子。幸好他和他的妻子，没有出现传闻所言，他的叔父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上一代的襄城王高淯和襄城王妃卢氏那种形同虚设的夫妻关系。

　　斛律家兄弟把斛律仙姝推了过来，和高百年站到一块儿。高百年笑盈盈地望着斛律仙姝，斛律仙姝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羞臊得恨不得从众人眼前消失。义宁公主问斛律仙姝道：“仙姝，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看不上我这堂弟？”斛律仙姝埋着头不出声，一下也不敢抬起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高彦道回到晋阳宫见高演的时候，高演才刚打发走了几名来进谏的大臣。见高彦道进来，便主动问起今天的情况，高彦道如实讲了。高演沉默了一阵，问：“彦道，你认为那斛律仙姝如何？”

　　高彦道抬头：“陛下问的是容貌，还是个性？”

　　“都说说吧。”

　　高彦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容貌呢，不好看，也不难看，算得中上之姿。个性似乎很安静，也很稳重知礼——不苟言笑。”不苟言笑，她的父亲斛律光也是如此。高演未语，高彦道又补充：“臣以为，百年太子喜欢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