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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河 南(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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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延宗的事,主上派人去定州了。”孝琬着急地说:“大哥你不是说已经把此事压下来了吗?”
孝瑜心中也正犯疑,延宗在定州多为不法,以至以囚犯验刀利钝,被定州地方官吏纠合,孝瑜跟皇帝高湛求了情,又去了一封家信教训延宗。高湛本来已答应不再追究,为什么事过半个多月,又派人去定州治延宗?孝珩说道:“算了。让他吃点苦头,取个教训,免得往后再滋事。”
“一定有人在背后和我们作对。”孝瑜的眼神很可怕,此事必定是和士开在捣鬼。
高湛的目光移向最沉默的赵郡王高睿:“你没有话要说吗?”今天召集这些人,只是想听听大家对诸王的看法,了解他们的动向。和士开的话给他敲了警钟,他确实该提防高孝瑜。
高睿仍然保持了片刻的沉默,不太情愿地开口:“臣不敢妄言。臣只对一件事略有耳闻,说是在山东之地,百姓只闻有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山东之地,指的正是几乎覆盖整个齐国的广袤领土。一番话令和士开侧目,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湛没有说话,沉默,意味着更可怕。奢华僭越,都只是形式上的事,高睿所言,才是症结所在。高湛不能容许自己的权力和权威被侵犯。高湛阴沉地脸转向祖珽,他一直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但高湛看到他时不时瞄来瞄去的眼睛:“祖孝征,朕要听你说说,对河南王的看法。”
祖珽咳嗽了两声。他和河南王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非要和他过不去的,何况他和河南王的弟弟广宁王是好友。祖珽拖拖拉拉了好一会儿,才说:“诚如诸位使君所言,臣曾到河南王家一游,其奢靡华丽,世所罕见。至于赵郡王所说之事——恕臣寡闻。”
高湛“嗤”了一声,挥挥手。众人都离开了之后,和士开向高湛告退:“臣已经三日没有回家了,该回去看看了。”
“三天了吗?”高湛有些迷茫,跟和士开在一起他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好像无论多久都不会嫌长。高湛勉强地点头。
和士开令车夫加快,赶上赵郡王高睿的车:“赵郡王!”高睿的车停下,他从车中走出,站到车前来。高睿对他笑着,没有说话。和士开也站在车前:“呵呵,想不到我与赵郡王,也会有通力合作的时候。”
高睿依然客气地笑着:“出乎意料。”他一点都不想与和士开这种人合作,如果不是情势所逼。
“王爷一直对在下不存好感,其实,在下很期盼能与王爷成为朋友呢。”
“承蒙和使君看得起,”高睿笑得很自然,“可惜小王没有那么荣幸。”高睿径自钻进了车里,不等和士开开口。
婢女通报了刚出来,祖珽就钻进门里,二十岁上的青年面前摆着琴,手里握的显然是琴谱:“今日我可没有摆宴。不嫌弃的话,使君可以留下来吃顿家常。”孝珩头也没抬一下,偶尔祖珽会以长辈的身份教训几句他的无礼,但祖珽知道这是他把他当朋友的表现,并不介意。
祖珽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或者说,总是在不经意间闹出笑话,但是现在他并不想开玩笑:“主上召集几个大臣,询问诸王的得失,分明就是冲着河南王去的。”
孝珩手下的琴弦颤抖着发出一声异响。虽说高湛多疑的性格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形势变化如此之快,还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和措手不及。被公认为高湛最信任的两个人之一的孝瑜,这样迅速就陷入了危机。
“是和士开干的这件事!可是,连赵郡王都站在和士开的那边一起说河南王的不是了。”
“和士开?”高家人对和士开的厌恶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高睿竟然会与和士开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祖珽叹息:“鹬蚌相争,得利的是和士开啊。赵郡王是个聪明人,不想此时会如此糊涂。”
孝珩眉头深锁,一定是孝瑜倚仗高湛对自己的信任,想要一次性除掉两个眼中钉,反而促使本来对立的两人达成一致,共同对付孝瑜。孝珩急问:“那主上作何反应?”
河南王府的水堂里宴席大开,主持者是宋太妃,底下一群美女和少年少女在谈天嬉戏,因为宴席迟迟不开了,已经晚于预定的时间两刻钟。宋太妃似乎心情很好,尽管遇到这种事,还是和儿媳、孙儿们谈笑如常。
姗姗来迟的卢妃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甫一进门,整个水堂归于鸦雀无声。宋太妃凝视着卢妃,看着她一步一步走来。卢妃向宋太妃施礼,目光直接落在了占据了她席位的女子身上。
“许夫人,你好像坐错了。”卢妃的婢女开口道。
许氏笑着看向宋太妃:“回王妃,是太妃命妾身坐的。”宋太妃点头。许氏并不是孝瑜的姬妾中最得宠的一个,但是宋太妃最中意的一个。好像宋太妃对这些女人中任何一个都要比对自己喜爱,卢妃瞪着许氏默默地想。许氏没有半分离开这个席位的意思,而卢妃也站在她的面前不走,两人一站一坐,相持不下。
高弘节忧虑地看着卢妃,对许氏道:“阿姨,尊卑有序,请你将此席让出吧。”
许氏心有不甘,只得向宋太妃看去。宋太妃冷笑:“卢妃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迟到了两刻钟,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才令她坐了这个位子。既然都已经让她坐下了,又怎么好要她起来?不如今日,就遵从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
卢妃冷冷瞥了宋太妃一眼:“先来后到,我乃是献武皇帝亲定的河南郡公夫人、敕封的河南王妃,伴随殿下身边远远超过十年。许夫人来此,长不过五年吧?如此算来,许夫人你还是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将她拖出去。”卢妃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几个婢女立刻上来拖住许氏,许氏挣扎叫喊,旁边有几名姬妾也上来帮忙,直至将她拖出水堂外。
漠然看着许氏被丢出水堂,卢妃才在席上坐好,宋太妃别有深意地笑道:“卢妃可是大忙人,近来很难见到你的人呢。这两日,可又是留宿宫中?”
“正如婆婆所言。皇后执意将我留了两日,媳妇无从推脱。为了婆婆设下的家宴,媳妇还是从宫中赶回来了。”
“是皇后留你,还是皇帝留你?”宋太妃脸色陡变,“孝瑜不愿与你计较,我可不能不为他出头。卢妃,你饱读诗书、通晓礼义,难道为人妻、为人母的道理都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