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48、琅 邪（五）

　　神兽门下，领军库狄伏连回头看了一下，从里面正走出来的是琅邪王高俨。他马上就要交班离开，此时便停留下来。高俨也已看见了他，若就这样走开，会让高俨留下不好的印象。

　　高俨远远地就朝他招手。库狄伏连走了过去，忽然，高俨板起了脸神情严肃，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四周，然后道：“你可知本王刚才去见大哥，大哥说了些什么？本王有密诏要给你。”库狄伏连忙弯下腰靠近了高俨仔细听：“杀和士开。和士开入宫觐见之时，将他拿下，剩下的本王处理。”

　　库狄伏连狐疑地看着高俨。和士开是皇帝高纬宠信的重臣，怎么会突然决定要杀他？高俨道：“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和士开弄权，上欺天子，下隐良民，我等早就看不惯他的作为。此番我与几位王爷、大臣将和士开的罪状一一书写，向主上进言，让主上了解了和士开的所作所为，终于说动主上，下诏问罪和士开。”

　　“殿下，诏书呢？”库狄伏连伸出手掌。

　　“主上是口头传达的。和士开势大，恐他发觉，先下手为强就不妙了。”

　　高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是，臣谨受命。”库狄伏连的声音太轻，让高俨皱起了眉毛。库狄伏连见到高俨的面色，随即道：“明日早晨和士开会入宫参拜，臣会命人把守宫门不让他进宫，将他盯住，然后就等王爷的作为了。”

　　高俨连连点了几下头：“这样甚好。明日我会带人隐在宫门附近，领军你务必将和士开拿好。”

　　送走了高俨，库狄伏连急急忙忙进到宫里。皇帝又不在殿上，冯子琮正在整理文书。库狄伏连问：“冯侍中，主上呢？”

　　库狄伏连的这副模样让冯子琮心下起疑：“穆夫人邀去了，主上说有事可先告知在下，晚些时候我会替你转达。”高俨刚刚离开，冯子琮大约能猜到，库狄伏连是对高俨矫诏让他杀和士开的事有所怀疑。

　　库狄伏连犹豫了一下，才说：“琅邪王说主上下诏要问罪和士开，让我明日和士开入朝时将他拿下。”冯子琮不说话，库狄伏连急着问：“冯侍中，可确有此事？我想求见主上。”

　　“主上不喜在饮宴时被打扰。”冯子琮道：“主上既然已经下诏给琅邪王，何必再奏呢？领军依琅邪王所言去做就是，果真不放心，我可再为你上奏主上。不过，不知今日是否还能见到主上。”

　　冯子琮负责着颁发诏书的事宜，与皇帝亲近，他说的应该没错。库狄伏连勉强笑道：“不敢再拿此事去烦扰主上。多谢冯侍中，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延宗气得把手上的信往地下一扔。孝珩问：“怎么说？”其实不用问，看延宗的这反应，也知道信里会说些什么了。

　　延宗气呼呼地说：“又是等、等、等！到底还打不打算办事了！”

　　孝珩沉默着，身子倾斜靠在了几上。冯子琮和高俨一向来往紧密，这些天纵然往来多，也看不出是否有异常，无从推知他们的计划是不是有进展。但那天看到冯子琮对那封奏章紧张的样子，他认为那一定是与这项计划有关的奏章。也许高俨他们正在进行着，只是刻意不让他们知道。“派人盯紧琅邪王府和和士开。”

　　“做什么？”延宗问。

　　孝珩摇头。他怕一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延宗，延宗会忍不住上门去质问，到时候可是引麻烦上身。延宗知道孝珩必有他的道理，他既然不说，便没有多问，按照孝珩的要求交代下去。

　　和士开倚着厢壁沉思，马车的突然停止让他回过了神。过了不少时候了，大概到了宫门了。和士开整整衣冠：“到了？”

　　车夫回答得迟了一点：“是，到了。”

　　和士开掀起车帘：“库狄伏连？领军，辛苦了。”库狄伏连负责宫门守卫，和士开经过宫门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他。

　　库狄伏连走到马车边伸出手，和士开扶着他的手臂下来：“和使君，恭喜恭喜，今天您可有大好事啊。”

　　“什么好事？”和士开奇怪地问，也不掩欣喜。一定是太后或者穆夫人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和士开想了一下，又道：“我还应先参见了主上再去。”

　　“就是主上在等您呢。”库狄伏连向身后的侍卫招手：“你们给和使君带路。”和士开没有拒绝，库狄伏连让和士开的车夫和仆从把马车牵离宫门。

　　侍卫带着和士开竟然到了御史台。侍卫列在门口两旁，和士开走进殿，空空荡荡，竟无一人。兴许是皇帝人还没到。等待片刻，仍然不见有人来。和士开问一个侍卫：“主上不在此处，领军为何令我在这里等待？”

　　“回和使君，小人不知。小人可去问问。”和士开点了点头，侍卫转身向门外走。

　　侍卫迅速地消失在了墙角。不对。和士开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词。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有问题。犹豫一番，和士开迈步往门外走。大门两侧站立的侍卫突然围成一排，挡住了他的去路。果真有问题。和士开叱问：“你等何人，敢拦我去路？”

　　侍卫面面相觑，最后一人说：“奉领军之命，请和使君在此暂候。”

　　“领军尚且要听命于我！我现在要去见主上，速速退让！”高昂的声音居然在句末颤抖起来。只有和士开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惶然不安。

　　“和使君，何必着急？”来者不善，和士开闻声抬头，远处迅速走过来的是都督冯永洛。事情果然有诡异，这个人是高俨门下，现在他气势汹汹地带着数十个身强体壮的侍卫，怀抱一口没有鞘的刀，朝着和士开走过来。

　　和士开镇定地负手身后：“冯永洛，怎可对本官如此失礼？莫阻我路，我现在要去参见主上，今日失礼于我的事可以不计较。”

　　冯永洛作揖，只是抱着刀看起来凶神恶煞：“对不住了和使君，今日你见不到主上。”

　　“主上正在殿中等我，你敢不让我见主上？”和士开放低了声音：“是什么人指使你这么做？是琅邪王？琅邪王固然高贵，执掌社稷的人可是主上。冯永洛，不要站错了地方。”

　　“多谢和使君提醒。可惜今日要死的，正是和使君您。”

　　和士开突然冲向人墙的缺口，被几名侍卫一齐捉住。拼命挣扎，将一名侍卫推倒，终究挣不过，被侍卫按压在地。一只强劲的手按着和士开的脑袋，把和士开牢牢按在地面上，粗糙的地面磨擦着和士开的脸颊：“冯永……”微张的嘴巴吐出几点血沫，慢慢地，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