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50、琅 邪（七）

　　“仁威不肯进来……”高纬看向冯子琮，“姨父，请你务必劝住仁威。”

　　“陛下！”

　　冯子琮作揖。高纬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哭泣：“儿的性命，全系于姨父了，姨父忍心看我与仁威手足相残？”高纬无可奈何，他不知道冯子琮值不值得信任，但是这里除了冯子琮，没有第二个人有可能劝得动高俨了。

　　高纬站在殿门处，看着冯子琮走。下了台阶，冯子琮转过了一次头，望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目送他的人们。高纬抬手拭泪，转身回到殿中。陆令萱抱着太子高恒走了进来，穆提婆、穆夫人、李昭仪紧随其后。高纬一见他们，只有和李昭仪、穆夫人抱头痛哭。

　　“陛下，”穆夫人唤他，“陛下不要担心。陛下至尊之体，没有人能伤得到陛下分毫的。”

　　高纬泣诉：“至尊又如何呢？扛得住一刀劈下来吗？”

　　陆令萱急得团团转：“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她们在后宫听说了有人要造反的事，详细情况也弄不明白。穆夫人从陆令萱手里接了太子高恒抱在自己手里，韩凤向她们讲述着现在的状况。

　　“现在，只得等冯侍中的消息了。”高纬沮丧地说。冯子琮去的时间也未免太久了点，也许他真的不会回来了。可能是冯子琮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追随高俨，那是自己的愚钝，给了他一个逃离的机会，把他送到了对手的阵营。也可能冯子琮是被高俨扣押了，那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自己所能够控制的。

　　琅邪王高俨派人来了：“琅邪王道，和士开罪该万死，他想要废黜至尊，剃太后发为尼，琅邪王正是为此矫诏诛之。如果陛下要为此取他性命，琅邪王不会逃罪。陛下如有心赦免琅邪王之罪，请郡君出宫门相迎。”

　　高纬怔怔之时，陆令萱已经拔出了侍卫的刀：“琅邪王想诓老妇出宫门，欲取老妇性命吗？”突然手剧烈地抖，刀柄从手中滑出。陆令萱跪在高纬的面前哭泣哀求：“陛下，陛下，老妇死不足惜，可陛下记得十几年我养育您的艰辛吗？陛下，老妇此去，哪里有回啊？”

　　“姊姊！”高纬双膝跪下，抱着陆令萱大哭，“姊姊的抚育之恩没齿难忘，没有姊姊哪里有儿今日？我岂能让姊姊去送死？我在一日，绝对不会让仁威伤害于你。”穆夫人表情淡淡，和其他人一样以袖掩面。

　　陆令萱转身向韩凤吼道：“韩凤，你去见琅邪王。好好劝劝琅邪王，告诉他，皇帝请他入宫来一见，凡事可以商量。”高纬也挥手催韩凤去。纵然一万个不愿意，韩凤也只得硬着头皮出去。实在没有办法，他也可以像冯子琮一样倒戈加入琅邪王的阵营。看着韩凤走掉，陆令萱惊恐地抱着高纬的手臂：“陛下，趁琅邪王未将宫门尽数封闭，我们快逃吧。”

　　“逃？”高纬一时忘了哭泣。逃出去，是一条生路，但那也就是他承认了失败，他再也不是皇帝，他今天所享有的一切，都要失去。而且，当高俨坐上帝位拥有天下之时，还会有他的容身之处吗？难道他要千里迢迢逃到陈朝去求生？可是不逃又能怎样呢？坐以待毙。

　　“不可以！不可以逃！”

　　高俨一贯是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这时韩凤站在他面前，也只是冷冷淡淡瞥一眼。韩凤心知不受欢迎，众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善。“参见琅邪王。”韩凤又对其他诸人一一作揖招呼。

　　高俨向他抬一抬手：“皇兄有何谕旨？”

　　韩凤笑了笑，看上去像抽筋，他大约知道自己的表情没控制好，脸色难堪：“主上请殿下入宫，要面谕殿下。”

　　高俨不耐烦道：“本王说了，让陆姊姊来迎接本王，否则本王不去。”陆令萱是高纬最信任和依赖的人，和士开、穆提婆、韩凤等一干人可以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有陆令萱在背后庇护他们。高纬对陆令萱言听计从。

　　韩凤安静了片刻：“这是太后的意思。”一听到他提起太后，高俨的脸色稍微有了变化，放下了傲慢的神情，听他说话：“主上与殿下，一母同胞，太后怎么忍心见你们兄弟相残、同室操戈？太后令臣来请殿下，是希望殿下入宫，可以与主上心平气和地交流，嫡亲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和士开，不过一外臣而已；京畿士兵本来隶属于殿下，主上也已答应太后不再追究。”

　　高俨动摇了。高纬是他的亲哥哥，再不济，真的非要杀他不可吗？韩凤说的不错，他若杀了高纬，伤心难过的是他们的母亲胡太后。母亲那么疼爱自己，怎么可以让她痛苦？高俨思索的时候，看见刘辟强正在向他使眼色，于是定了定神：“你先出去，待我跟众臣商议一下。”

　　韩凤也看到了刘辟强对高俨使眼色，知道刘辟强一定会阻止高俨，自己好不容易打动了高俨，现在看来成功已成为泡影。韩凤离开。

　　“殿下，不斩穆提婆母子，殿下不能进去。”纵然皇帝会放过他们，已经被他们得罪的陆令萱、穆提婆一定不会。而陆令萱的话在高纬那里又是那么有分量，甚至太后也比不及。

　　听了他的话，高俨点了点头。刘辟强完全不用多说，他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在高纬背后出谋划策的是陆令萱他们，可怕的也正是他们，单单一个高纬，根本没有什么可怕。高纬再恨他，在太后的干预下不一定会有那个想法要杀他，更加不会有这个实力和胆量。

　　“殿下，广宁王、安德王到。”

　　冯子琮奇怪地看着高俨，高俨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叫来他们。人还没进来，就听见延宗宏亮的声音：“这么好的事居然不喊老子？仁威你这个兄弟太不够意思了！”

　　高俨的反应很快：“安德王哥哥，我本意是这事情结果难料，不想把你们拖累了。”延宗嘿嘿笑了两声，那表情摆明了不信高俨的话。高俨向孝珩问候：“广宁王兄。”

　　“琅邪王。”孝珩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两旁：“看来我们并不受欢迎啊。我兄弟二人本只助琅邪王一臂之力，不过，以琅邪王之实力，哪里用得上我们呢？”孝珩面含冷笑，延宗则是很明显地拉下了脸。众人听到这话都收敛了神情，纷纷问好。

　　“在这儿盘桓这么久了，为何还不进去？”

　　高俨总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因此迟迟没有动静。他却不知该如何对延宗说。刘辟强已经先回答：“兵少。”

　　延宗故作吃惊地张望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兵少？孝昭帝杀杨愔的时候可才用了八十人呢。这里都有几千人了，还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