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57、斛 律（四）

　　诸位夫人都已经到了，按次序该坐的坐该站的站，陆令萱还把三宫六院的宫女们喊了不少来，也不知她想干嘛。高纬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再催问，陆令萱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才说：“陛下，事关皇后与皇后腹中的龙子，奴婢不得不慎重。”

　　高纬一听她说是关于皇后的事，立刻假装打起精神听下去：“奴婢不敢隐瞒。皇后怀孕以来，奴婢每逢初一十五就派人去寺庙进香祷告，请高僧为皇后与龙子批命。这次奴婢派去的人把皇后不慎跌倒的事告诉了高僧，高僧说，有人在诅咒皇后。”斛律皇后脸上没有一丝涟漪。

　　高纬将信将疑，不答话。陆令萱面容严肃：“奴婢以为此事不能不重视。今日把诸位夫人身边的宫女都叫到这里来，就是要为陛下、为皇后揪出这不知尊卑的贱人。带上来。”

　　侍卫拖进一个宫女，背上鲜血淋漓。高纬看着有几分面善：“抬头。”宫女没有动，侍卫捉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拉起来。是曹育容身边的宫女。

　　曹育容看到她也颇为震惊：“怎么是你？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令萱走到宫女身边：“把曹顺华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皇后。”没想到宫女不吱声。陆令萱狠狠跺了一下脚，就在她的脸前面：“说！”

　　宫女爬起来，仰头向帝后：“奴婢常常听到、听到曹顺华咒骂皇后殿下，还说、还说要皇后流产，生不出皇子……”

　　“你、你胡说！”曹育容高声打断，“陆郡君你屈打成招，这样的证词怎么能作数？”

　　“曹顺华，难道她说的不是事实吗？”

　　陆令萱看向曹育容身后的女官。女官一怔，曹育容转过身来盯着她。女官踌躇着迈出步子，向陆令萱走过去。“你也去？”曹育容在她身后喊道。

　　女官跪下：“奴婢、奴婢也曾听到，陛下不临幸曹顺华时，曹顺华就恶毒咒骂陛下。”

　　高纬盯着曹育容，眼里的怒火不须掩饰。曹育容跪下泣诉：“妾有时气昏了头脑，难免出言不逊，但是贱妾从来没有咒过皇后流产啊！”

　　“那就是咒骂过朕？”高纬反问。曹育容拼命摇头否认，尽管摇头，却没有说话。高纬冷冷道：“不知好歹。既然朕给你的面子你不稀罕，就把它还给朕。拖出去，把她的脸皮剥下来，朕看她也不需要了。”高纬拂袖离去。

　　侍卫来拉曹育容的时候，曹育容推开了他们追着高纬跑出去，追到门槛前，停下没有再追，跪在了地上痛哭。斛律皇后带着侍从经过，曹育容不停叩头哀求：“皇后救我、皇后救我！”

　　穆夫人跪在高纬的背后给他捶肩：“如今我这里，难得见到陛下了。”

　　高纬歉意地笑着：“宫里的嫔妃众多，我不能厚此薄彼。今夜不就到你这里来了吗？可以弥补我久不来相聚的过失？”

　　“哪里敢数落您的过失呀。”穆夫人凑近高纬的耳边：“陛下，您很久没去见太后了吧？”

　　是有很久了。高纬将与胡太后有染的昙献和一干知情的和尚处死，又杀了胡太后亲近的三位有郡君之封的好友。回到邺城，即把太后迁入北宫，下令内外诸亲都不得相见，将太后软禁起来。高纬至今还没消气：“怎么？”

　　穆夫人道：“妾生育过太子，知道做母亲的苦累，怀胎分娩，要受多少的苦呀。太后纵然有过，终究她是太后，是陛下的亲娘。陛下生她的气时，可想到了太后生养您的不易呢？妾自幼没有母亲，蒙陆姊姊关照收我作义女；陛下有亲娘，却不肯相见。”

　　对待自己的母亲如此，高纬也觉得心中有愧，可是胡太后，更应该觉得羞愧。穆夫人继续劝：“太后错归错，但太后毕竟是陛下您的娘。太后有错后人自会去追究，陛下你身为人子，不能亏于孝道啊。”高纬默然不语。

　　胡太后命人准备了许多吃食，都是托人打听过，说是高纬喜欢的。高纬望着眼前的食物却不敢动筷子，连酪浆和酒也不曾喝一口。胡太后等了许久，似乎明白，高纬怕她在食物里下毒。胡太后自己吃了几口食物，喝了一点酒：“我这个母亲，要见儿子一面真不容易。”

　　正要开口，忽听见外面小孩的哭声，还不止是两个小孩。高纬这时想起，自从出了高俨的事后，他把年幼的弟弟们全部迁到北宫，由各自的乳母抚养。胡太后皱眉：“没半刻消停。”一群小孩在一起，必然吵闹异常。

　　胡太后比高纬更讨厌他的这些弟弟妹妹，高纬心里很明白。“母后，不如搬回去住吧？”高纬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讲出了这样的话。也许把母亲软禁在北宫里，确实不妥。

　　胡太后却没有像高纬想的一样立刻兴高采烈地应允下来。高纬的好意表达得太突然，胡太后需要思考一下，高纬是不是真心接她回去。罢了，如果高纬真要杀自己，躲在这里也没有用。“住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见不到陛下和孙儿。”胡太后笑笑：“全凭陛下。”

　　远远地看到陆令萱走过来，穆提婆就和长恭道别。长恭作揖谢道：“此事全托使君了。”他进宫来是为了给解忧请封的事，并不打算找穆提婆，可是在宫门偶遇他。经不住穆提婆热情的打探，长恭就把事情对他说了。想不到穆提婆对斛律光家的事格外热衷，二话不说就把这件事揽了下来。长恭想，本来入宫也是要向陆令萱去说的，不如就交给穆提婆也一样。

　　穆提婆哈哈笑个不住：“应该的应该的。”

　　长恭从侍从的手里提过礼盒来：“本是备给陆郡君的薄礼，既然遇上使君，就不烦多走一趟了。”

　　穆提婆推辞：“不用不用，兰陵王的礼我哪里敢收呢？”推却了几番，最后还是收下：“兰陵王家的姑娘封个公主本来就是要的，不过去跟主上请个旨而已，就收了这么多的谢礼，真是惭愧惭愧。王爷，我也不讨别的，就想在‘公主’过门那日，讨个喜酒喝。”

　　“少不得的。”陆令萱站在一扇门前，等着穆提婆。穆提婆不好再耽搁，抱着礼盒辞了长恭跑过去。

　　孝珩被派出邺城不过三个月，就由徐州行台升任录尚书事调回邺城。不几天，又改任司徒，官复被贬之前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