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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9、明 月(七) ...

  •   吱吱的碎响在脚下,斛律光低头去寻,一只深褐色的鼠居然撞在了他的脚上。斛律光蹙了蹙眉头,本想一脚踢开,再叫人来捉走,忽然觉得这只呆头呆脑撞上人的田鼠有些可爱。田鼠绕过了斛律光的脚爬向墙边,原来墙根下还盘踞着两只鼠,这下排成一队沿着墙根一下子溜得不见踪影。

      “郎主,怎么?”来者是斛律光的小妾长孙氏。幸亏几只鼠这时已经不见,不然要引起长孙夫人一阵尖叫。斛律光背着她,摇摇头,径自向内室走过去。

      斛律光是习武之人,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侍候他的夫人们总要比他起得更早一些,才能伺候他梳洗。因此斛律光这天早上睁眼的时候,身旁长孙夫人已经不见。斛律光听到榻边有声音,是昨天那几只鼠,过了一会儿,声音又不见。

      长孙夫人带着仆人们把洗漱的水和衣物捧进来。斛律光坐起来,婢女先送上漱口水,漱过口,端着脸盆的婢女走上前。斛律光接了长孙夫人递上的丝巾,擦了脸,这时榻的下方又开始响起了簌簌的声音。

      婢女们惊慌地看来看去,长孙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斛律光忍不住轻笑:“好了好了你们到外边去吧,我出来。”如蒙大赦的长孙夫人和婢女们立刻一涌而出。

      斛律光站在外室的中央,长孙夫人为他穿戴。他身材魁梧,立在那里好像一棵大树,纵然年纪趋老,一点没有伛偻的形态,发福的身体显得愈加高大。斛律光颇引以为豪的,是他深褐色的皮肤和扎人的胡须,显得他那么强壮健康。

      穿戴好衣物,斛律光瞥到几上昨天吃剩下的酥饼,拿了一块,走到内室。长孙夫人站在屏风处看,见斛律光捏碎了酥饼,投在墙角里:“郎主,老鼠是最能偷吃的,用得着养吗?”

      “要是把老鼠喂饱,它就不会偷吃了。”斛律光拍拍手,走出来。

      半清半醒之中,孝珩恍恍惚惚又到了书房。他离开书房时都会记得把门关紧,书房的洒扫吴姬亲自负责,他不高兴别人擅自进入他的书房,瑶琚也不例外。倚在书房门旁,看着吴姬凝视画像的背影。

      吴姬回头:“兰陵王走了?”孝珩点头,走进门槛。“郎主,这幅画你作了这么久,你说这画的是我吗?”有几分像,又有几分不像。吴姬垂首,若有所思,唇角浅浅地逸出笑意。

      孝珩站在画前,自己也疑惑起来:“原本想好好为你画一幅的。抱歉。”很早以前答应为吴姬画像,一直懒得动笔,直至近年闲下来,偶然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承诺过。一幅画画了好几遍,改来改去,始终画不好。

      “其实,郎主画的每一个女人,都有些像。”孝珩点燃蜡烛,举到画布的下面,几簇火焰跳跃,由下自上,很快地吞噬了画里女子的面容。“郎主……妾不该说……”吴姬低首,淡淡忧愁。

      “画得不好。”孝珩觉得不好的画作,一定不会留着。了解他习惯,吴姬因此也不劝阻。孝珩对上吴姬的双目:“我会给你重画,如果你还想要。”

      完整的画化成最后一片灰烬翩翩飘落,吴姬欠身:“妾身会等。”

      “啊!”后退之间,惊慌失措的解忧踩到裙子重重向后跌倒在地。附近听到叫声的人急忙忙从各处赶来。解忧惊恐地指着檐上,居然盘踞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蛇。

      斛律恒伽忙叫:“去找捉蛇的人来。”他一边扶起解忧一边说:“这蛇最近好几次在家里被人看到,它不会伤人。”搀着解忧就近找了一间屋子坐下,斛律恒伽问:“这种时候你跑出来做什么?”平时解忧在这时都会在寝室里准备就寝了。

      解忧惊魂未定,抚着心口委屈地辩解道:“我只是饿了,想叫姊姊寻点吃的……姊姊又不在,我只好自己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走路就走路好了,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往头顶上看?怯怯地望了一眼斛律恒伽,他不愠不怒,也没有关心怜爱,两人陷入无话。

      乳母一到,解忧即刻向她扑过去:“姊姊!”

      斛律家的庭院里,几个人围着皇帝高纬赐的一匹骏马评点。“陛下甚为体贴啊,我这一辈子,最爱无过骏马良弓。”斛律光抚着马鬃,眉开眼笑。他在家人面前很少这样亲切,但每每得到皇帝的肯定,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开心。

      斛律恒伽抿着嘴,目不转睛望着骏马,眼里折射着光芒。斛律光知道他的期许,拍着他的肩:“恒伽,来日你功成名就之时,这些都不在话下。”

      “儿一定、一定要像爹那样,建功立业,名震一方。”斛律恒伽自认为和父亲不同,父亲要的是皇帝的肯定,斛律恒伽只想要出人头地,接受万人景仰。

      斛律光凝视着骏马:“明日我需得去谢恩。恒伽,读书习武也不必着急,得空的话,明天陪公主回一趟兰陵王府吧。”

      “她没说要回去。”斛律恒伽不想单独和她在一起,更不想去她的那个所谓娘家,但这一切不能向父亲说出来。他在斛律光开口训斥前又改口道:“儿会去的。”

      他不高兴,斛律光看得出来:“恒伽,人生不可能事事都尽如人意。济南公主固然性情冷漠,但爹以为,她的心地不坏。虽然让你与她结亲,是看中的她的身家。你们还未识得什么叫官场,所以心高气傲,不屑爹攀附宗亲,往后你会知道,娶公主对你的前途,绝对是大大有利。至于女人,你不喜这个,大可以另外收房纳妾。”

      “爹、爹,”顾不上礼仪,斛律恒伽忙不迭地打断了父亲,“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不多话的人,不知为何今天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但是这些话,他早就在母亲那里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斛律光沉默地看着儿子,深邃的眼光让斛律恒伽的心悬了起来:“爹?”父亲从未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自那日韩凤派人来过后,斛律光的某些行为就变得古怪起来。父亲和韩凤交流的一定是军政大事,斛律光平素不许自己多问,斛律恒伽就养成了不问的习惯,这一次,他也一无所知。

      “你弟弟顽皮任性,我怕他到处惹事生非,上次打折了人家的门牙,被我禁足至今。明天出去之时,也带上他吧,我看他是要闷坏了。”

      把自己和弟弟都打发出去,是不是有点奇怪?仰视着父亲沉毅的面容,斛律恒伽不敢问,一问,一定会被他斥责。按捺下疑惑,斛律恒伽低低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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