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83、小 怜（二）

　　“你怎么如此粗心？我既已经答应了你，为什么还要擅作主张？宫门岂是你这等人随随便便能进的？”王妃气急败坏地骂道。穆轻霄掩面哭泣，又是委屈，又是伤心。王妃脸色软化，但口气仍旧严厉：“此事我已经告王爷知道。轻霄姐姐，皇后与奴婢之女是云泥之别。如今她登上云霄，认了陆令萱作义母，不肯承认你这个无权无势的母亲。世情冷暖，司空见惯。王爷让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了，免得惹祸上身。”

　　穆轻霄听见，哭得更加伤心哀恸。王妃道：“不必太难过。王爷不让你去找，也是怕你受到伤害。皇后是你亲生之女，还送东西给你，说明她心中还是记挂着你的。可是陆令萱并非善类，她认了皇后作义女，是为了谋求太姬之位，岂会让你来夺了她的荣耀？”太姬是给皇后母亲的尊号，陆令萱一心谋取，这些都是在朝臣间流传的小道消息。

　　“安心待在此广宁王府，尽可把广宁王府当作你终老之地。”王妃柔声劝慰。

　　穆轻霄咽下泪：“此番是否给王爷、王妃添了麻烦？”王妃摇头，穆轻霄哭诉：“我欲见女儿，实在心急。我知道，她既是我的女儿，岂会如此无情无义？一定是被陆令萱所胁迫。王妃的话奴婢会牢记在心。恶有恶报，陆令萱这等人，我看她能逍遥到几时！”

　　郑妃几乎从不踏足妾侍的房间，但是长恭迟迟未出来，她只好走到王玪华房间外边：“王爷，王爷！”她一早就看见王玪华在庭院里，长恭应该也不会睡得太久。解忧到妙胜寺小住几日，今天是约定好接她回来的时间，长恭不应该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王玪华看见郑妃站在她门外，就走了过来，向郑妃笑了笑，直接推门。长恭坐在案前，开着妆奁，满面愁容。郑妃和王玪华进来，他淡淡看了一眼，目光回到镜子里。王玪华奇怪问：“怎么了，郎主？”

　　“你今天早晨起来，有没有看到我的脸肿了？”长恭眉头紧锁。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王玪华忍着笑：“没有留意，似乎是有一点。”仔细看他的脸色泛青，脸颊还是有浮肿的现象：“是不是郎主你昨夜睡太晚了？寅时你才就寝的，前夜也是。”

　　长恭犯愁地摸摸脸颊：“兴许是得了什么病，帮我请个大夫看看。郑妃，今天不陪你去接解忧了，这副模样，太吓人。”

　　郑妃十分为难：“王爷你承诺了要去接的，若不去，解忧肯定会不高兴。”长恭愣住，解忧不高兴，和自己的脸面，真是不好抉择。

　　王玪华也觉得长恭是小题大做：“那下午安德王家的筵席呢？”

　　“不去。”长恭这下回答得很干脆：“都病成这样了，还怎么去赴宴？就如此回复安德王。”长恭又思考了一会儿：“我恐怕不能去接解忧。郑妃你就告诉她，我生病了。等她回来看到，必会明白。”

　　郑妃无奈：“好。王夫人，麻烦你去给王爷请个大夫。”长恭为人过分细心，家里人都有所了解。不管对家人还是对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小毛小病也要急忙求医问药。在其他方面亦是如此，而且越来越甚。久而久之，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有了这样的特点。

　　高纬曾命人大幅扩建宫苑，现在分配给曹昭仪所居住的隆基堂正是新建的宫苑之一。曹昭仪走到隆基堂外边，很远就听得见的琵琶声更加清晰，夹杂着宫女内侍们谈笑的声音。曹昭仪脸色铁青，一阵风在廊下卷过，找到了那些人待的房间。

　　“小怜你还说自己弹得不好呢，我看小怜弹得比曹昭仪还好。”

　　“宫里的人都夸昭仪弹得好，是因为没听过小怜的琵琶啊。我倒不觉得昭仪弹得有什么好，胡皇后从前不会弹琵琶，入了宫才开始学，都能弹得那样，昭仪弹了十几年了，却强不过胡皇后多少。”

　　“论天赋，曹昭仪又怎么能比得上胡皇后？胡皇后不止会弹琵琶，还会弹琴奏笛，这些曹昭仪可都不会呢。”这正是冯小怜的声音。

　　房门被粗鲁地踹开，里头的宫女内侍们惊愕地看向门口，一见曹昭仪，连忙跪下，几个内侍原不是在隆基堂侍奉，急忙找机会溜走。曹昭仪脾气暴烈，她的脸色如此难看，宫女们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害怕不已。

　　抱着琵琶的宫女正是冯小怜，曹昭仪被升为昭仪时分配给她一批宫女，其中正好有冯小怜。冯小怜也瑟缩着跪在一群人当中，但是她抱着的琵琶非常惹眼。曹昭仪冷笑：“哟冯小怜，想不到你还弹琵琶呀。”

　　冯小怜不敢吱声。姐妹们平日看见她带着琵琶，就叫她弹，今天只是趁曹昭仪不在，大家聚在一起娱乐，她才抱出琵琶来弹奏。曹昭仪没有理会别的人，在冯小怜前面蹲下来：“你说胡皇后弹得好，还是我弹得好？”

　　冯小怜颤抖着说：“昭仪弹得好……”

　　“怎么同你刚刚说的不一样？”

　　“胡皇后是多才多艺，但单论琵琶，胡皇后还是比不上昭仪的。”冯小怜解释。

　　曹昭仪又问：“那是你弹得好，还是我弹得好？”冯小怜神色僵硬，但就是不肯回答。“哼，我明白。你觉得你弹得比我好是吗？”曹昭仪冷冷问，冯小怜仍然沉默，心里回答了一万个“是”。

　　曹昭仪突然抡起琵琶向冯小怜砸去：“我说过不准你弹琵琶，你还敢弹，还敢弹！既然自觉弹得那么好，我就要看看你的脑袋能不能弹琵琶！”

　　琵琶砸在冯小怜头上，冯小怜脑子里一片轰鸣。琵琶落在地上，虽然把冯小怜砸得晕头转向，琵琶居然完好无损，曹昭仪见状，猛地拔腿就踩：“叫你弹，叫你弹！”直到听到弦崩断的声音，曹昭仪才罢手，她自己的脚也痛了。

　　“什么人让你们聚在这里偷懒的？每人去领三十下耳光。”宫女们唯唯诺诺出去，冯小怜顾不得被弄坏的琵琶，在其他宫女搀扶下正要出去，曹昭仪忽然喊：“冯小怜，再笞打五十下。”

　　冯小怜气愤地要同她理论，两边拉着她的宫女暗暗用力捏她手臂，冯小怜只好吞下气。她们走出门口，忽然听身后一声巨响，曹昭仪拿起琵琶狠狠砸在了柱子上，琵琶折为两段。“小怜！”冯小怜几乎冲上去，身边的人又低声唤了一句。

　　曹昭仪把手里的柄扔到地下，冯小怜气得满眼泪水，恨恨瞪着她。曹昭仪傲慢地抬起下颚：“冯小怜，你好像不服气呀。”冯小怜委屈地忍下喉咙里的话，甩开臂上的手，管自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