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407、周 武（六）

　　周国大军一撤，齐军调头回去攻打平阳。齐军攻势猛烈，平阳城里一面和齐军作战，一面调集不能参与作战的妇孺不断修补被齐军破坏的城墙，守城异常艰辛，而周国方面的援军毫无消息。

　　高纬亲自在阵后督战，冯小怜亦坐在他身边。高纬想命人给冯小怜打造合身的盔甲，冯小怜嫌穿上笨重，整个人闷在铁桶里一样难受，仍然穿着平时的衣服，前方有那么多的齐兵，也不会让他们受到威胁。

　　冯小怜看到一个堆在马鞍上如同山一样的庞大身躯，举槊在阵中高声呐喊着移动：“那不会是安德王吧？那么胖的人，居然跑得挺快的。”冯小怜惊讶极了。

　　“安德王是一员猛将。”高纬赞叹说。如果不是这次带他与周人作战，还真没想到在他眼中跟象一样笨重的高延宗，在战场上竟然真的是很有用的。高延宗孔武有力、武艺出众，对阵周军能以一当十，而且他极其勇猛，冲锋陷阵不怕危险，他巨大的嗓门对齐军有很强的鼓舞作用。

　　冯小怜打了个呵欠：“陛下你前天就说城快下了快下了，我都坐在这儿看你们打了两天了，太无趣了。我要回去休息，等城攻下的时候，再叫我出来看吧。”冯小怜自己要求看他们攻城，连着看了两天，战况还是没有变化，一直就看到齐军拼命地喊打喊杀，城墙上的周兵就不停地滚木、射箭，她都看腻了。

　　高纬尴尬地说：“你累了就回去吧。”平阳城里的周兵那么少，他带的又是精锐齐师，他以为攻下平阳是一时半刻的事，想不到打起来这么艰难。

　　高纬觉得自己在冯小怜面前丢了脸，冯小怜体贴地摸摸他的脸：“等城要破的时候，一定要派人通知我，我一定要出来，跟陛下一起登城。”高纬看着冯小怜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耳边的兵戈呐喊声愈来愈响。

　　冯小怜趴在榻上，一只脚垂在榻沿，轻轻晃了几晃。宫女动作温柔地梳理她半湿的长发，一边说着自己从别处听来的见闻：“听说啊，晋州城西的一块石头上，有圣人的足迹。不知到圣人的足迹和我们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圣人总归是圣人，一定不会跟我们这些凡人一模一样的。”

　　“会有什么不一样？”冯小怜懒懒地问。虽然待在营地里，平阳城下的噪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外面太吵了，吵得她连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都做不到。冯小怜发誓，这一次平阳城攻下来之后，她就再也不看别人打仗了。在战场上一会儿就熏得满头满身灰尘，她一回来赶紧让人烧水沐浴。更要命的是，一打仗，连高纬都不能陪她了。冯小怜突然冒出了去看看那个所谓圣人足迹的想法，说不定真能遇到什么神奇的事呢。

　　“陛下有请淑妃，平阳城快攻破了！”

　　“什么？”冯小怜猛然抬头，“快、快给我梳妆更衣。”几绺头发落到肩膀前，湿漉漉地拧在一起。冯小怜喊道：“回禀陛下，我很快就到，但需要一点点时间。”

　　城墙塌出了一大块缺口，齐兵争先恐涌向缺口处，只要将缺口打通、打大，城墙破了，齐兵就可以顺利进入平阳城，将城池收入囊周。延宗把一个周兵扎得鲜血奔涌，正待厮杀进前，忽然听到鸣锣收兵之声。延宗一愣，莫非是后方军营出了问题？火速撤离了平阳城下，冲向高纬所在的阵后。

　　延宗遇到一身戎装的高阿那肱，大声喊问：“主上安在？”

　　“主上安好。”高阿那肱回答：“主上下令暂缓攻城。”

　　延宗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军气势如虹，应该乘胜而往，一口气拿下平阳。”看来后方没有问题，高纬为什么突然要求停止攻城？难道高纬有什么奇谋？不像，高纬哪里会有什么好主意啊。

　　延宗趁这个机会脱下头盔喘口气，他整颗脑袋都泛光，一挂汗水像溪流一样从发际滑下来，沿着鼻梁左侧一直流到鼻翼，被一只大手抹去。一撇红色就这样留在了延宗脸颊。高阿那肱凝视他的动作，他应该知道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说。

　　高纬焦急地左顾右盼，看到延宗向他走过来，心里怦怦地有些恐慌，别开视线，假装没看到。延宗径自走到他身旁：“参见陛下。陛下，出了什么事，激战正酣，为何突然停止攻城？军士们都想知道原因啊。”

　　“很快的。”高纬讨好地笑着说：“将士们昼夜攻城，疲惫不堪，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养足力气，然后再继续攻城。”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陛下的心意固然是好，从战略上讲是大大的错误。”延宗认真读过的书不多，唯独兵书看得不少。他认定在这个霸道的世界里，兵书比经书实用得多。

　　高纬委屈地说：“论行军布阵，弟弟我确实不如哥哥。此次犯了一个错误，权当是一个教训，念在我也是一片好心，哥哥莫怪。”被他的话一堵，延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马车载着冯小怜来到，看到冯小怜靓妆华服优雅地搀着宫女的手臂踏下，高纬一脸兴奋期待，延宗突然明白高纬下令停止攻城的目的，一口气涌上来险些昏过去。高纬小跑到冯小怜身边，挽着她的手：“平阳城将陷，只等你来，就要拿下这座城池。”

　　“多谢陛下！”冯小怜笑吟吟挽着高纬的手臂。

　　延宗翻了个白眼，等高纬走过来了，问：“陛下，可以开始攻城了吗？”

　　高纬点头：“攻城！”

　　齐军被下令停止攻城的这段时间里，好不容易打开的城墙缺口被城里的周兵堵了个严严实实，攻城的战斗无疑又是重新开始。延宗和一干军士在心里默默诅咒了高纬一万遍，把命豁出去跟周人拼了。

　　冯小怜坐了一刻钟，奇怪道：“陛下不是说平阳城要破了吗？怎么回事？”

　　高纬也摸不明白情况，阵前来汇报战况的士兵说：“启禀陛下，周人用木头将起先打开的城墙缺口堵上了，一时还没有办法打开。”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攻下平阳？”冯小怜急着问。士兵也回答不了，只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说不定又得费上好几天。冯小怜看着高纬，高纬也给不出答复。她又怒又沮丧地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