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45、昭 仪（四）

　　绍信从卢夫人的手臂下钻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对面的曜璐走去。到了曜璐前面，他就坐下来，伸手抓住曜璐的小球。曜璐好像吃了一惊，有些不舍地把小球推向绍信。卢夫人笑着称赞：“曜璐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夫人，公子们来了。”碧云走进来说。

　　卢夫人坐起身，抬手摸了摸鬓发，道：“请他们进来。”

　　孝琬又是当先冲了进来，一直冲到绍信面前。卢夫人看了看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的孝珩以及他身后的曜璎：“二郎、曜璎姑娘，过来。”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疑惑着卢夫人唤他们的原因。孝珩走到卢夫人面前作揖，卢夫人指了指身边的坐席，请他们坐下。待他们都坐好后，卢夫人才道：“你们很久没去看过王娘了吗？”

　　孝珩心里一紧：“大嫂……”

　　“那边的婢女过来对我说，王娘最近病得很厉害。我已经请了大夫去给她瞧瞧了。我想，王娘也许想见见你们。”卢夫人说话的时候很小心。

　　曜璎冷笑：“我还是不去见她了，免得她看见我生气，影响了身子。”

　　孝珩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然后对卢夫人说：“我知道了。”

　　“二郎……”卢夫人犹豫了一下，“大夫说，王娘的病可能拖不了多久了。主要还是她自身的问题，她常常连着好几天不吃不喝，吃了也只吃很少一点，这样下去不病死也得饿死。”

　　“她要是饿了，自然会吃的。”孝珩轻声说。

　　卢夫人眉头皱起：“你还是去劝劝她吧。她是做了很多错事，但毕竟是你的娘亲。”

　　孝珩点头道：“是。”

　　曜璎偷眼去看孝珩，他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看不出卢夫人的话对他究竟是否有影响。

　　“孝珩，你别走那么快！”曜璎叫着追上孝珩。

　　孝珩放慢了速度，回首笑道：“你也快点啊。”

　　曜璎时不时转头看他俊秀的侧脸，他如同没有察觉一般，径自往前走着。曜璎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去看看你娘吗？”

　　“趁天还没黑，我们出去逛逛吧？”孝珩提议。

　　曜璎苦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得到这个？”

　　孝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想出去吗？我挺想的。”

　　“那么多侍卫在，逛街也没什么意思吧？”曜璎苦恼地说。她试过一次之后，宁愿再也不上街也不想再尝试一次。

　　孝珩说：“我们自己去吧。”

　　“大哥不会喜欢的。你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孝珩苦笑：“我是个不值钱的挂名皇子，没有人会想到要抓我的——那就不出去了，跟我来。”孝珩拉起曜璎快速绕过屋宇回廊。

　　在仆人的帮助下孝珩轻易地爬上了屋顶，但曜璎却怎么努力也够不到墙头。孝珩弯腰想去拉她一把，围观的家仆、婢女慌张地大叫：“郎君小心、千万不要动啊！”孝珩像没有听见一样，向曜璎伸出手。

　　被人托着的曜璎也有些担心：“孝珩……”

　　“没关系，我在上面站得很稳，拉住我。”孝珩轻松地笑着。

　　曜璎怔了一下，抓住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另一只手掰着木桩，终于翻身爬上了屋顶。曜璎紧紧抓着孝珩的手臂不敢松手：“你怎么突发奇想，跑到这上面来？”

　　“你不用挨我这么近，我拉着你，不会掉下去的。”孝珩劝解道。

　　曜璎犹犹豫豫地松开手，让孝珩拉着自己向前走。孝珩突然回头，盯着爬上屋顶来的几个家仆：“你们下去吧，留个人在这边守着，一会儿我要下去的时候叫你们。”家仆在孝珩的目视下，一个个下了屋顶。

　　“你别走这么快，危险的。”曜璎提醒道。

　　“虽然没有飞檐走壁的那种境界，好歹我也是练武的，不至于连这样的困难都应付不了。”孝珩爬上更高的屋顶，又回身来拉曜璎。

　　曜璎艰难地爬上孝珩所在的屋顶，趴在瓦上一动也不敢动：“别再往那边走了，我头晕。”

　　孝珩点头：“那就在这里吧。过来。”孝珩牵着她，要翻到屋顶的另一面去。曜璎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到了最高处，无意间回头一瞥，看到聚集在下面庭中的下人正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他们，曜璎心里更加紧张，用力握着孝珩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屋顶的另外一面，竟然完全是另一番景致：熙熙攘攘的道路，收摊准备回家的小贩，匆匆赶路的行人……这是府里最外围的建筑，墙外便是街道。曜璎的心情渐渐平复，抬手挡住打在自己面上的夕阳光：“邺城，很大呀。”

　　“有时候觉得无聊，到屋顶上看看外边也不错。”孝珩在曜璎的身旁坐下。

　　曜璎问：“你经常爬到屋顶上来吗？怎么我都不知道呢？”

　　“孝瓘、孝琬、曜珂，都经常上屋顶玩，你不知道罢了。”

　　“会武功，真的很好。”曜璎轻声念道。

　　“曜璎？”孝珩没有挺清楚她方才所说的话。

　　曜璎转头看着孝珩说：“我去跟大哥说，让我也习武吧。”

　　孝珩不解：“为什么突然这么想了？”

　　“你不同意吗？”

　　“不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吧。不过习武可不轻松啊。”孝珩提醒她。

　　曜璎笑道：“我知道。光是看着你们练就觉得很辛苦了。不过还是想学一学，如果有一天你们不要我了，我也可以一个人出去闯荡。”

　　“谁会不要你？你胡说什么？”孝珩莫名地有些生气。

　　“你在生气吗？”曜璎觉得好笑：“孝珩竟然也生气了？”而且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孝珩脸上的怒色立刻散去，连一丝踪影也觅不到：“没有。”

　　曜璎沮丧地低下头拨弄衣带：“我和你们不一样，不像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你父皇买我回来就是为了安慰你娘，要是有一天——我不是诅咒她，但要是有一天你娘她突然、突然不在了，大哥他们应该会觉得养着我是浪费吧。”

　　“不会的。大哥不会那样想，而且有我在，就没有人可以要你走。”

　　“孝珩……”曜璎的心里总放不下卢夫人说的那几句话，但她知道孝珩并不想去见王氏。

　　“什么事啊？”孝珩问。

　　“嗯——衣服都脏了，回去洗澡吧。”孝珩看着曜璎起身，他知道曜璎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但又为什么她不肯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