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51、太 后（一）

　　十月皇帝高洋将前往晋阳朝见皇太后娄昭君，这是高洋即位以来第一次回晋阳。太后早早就写了书信，要求孝瑜届时偕同诸弟一同到晋阳。高澄的六个儿子，太后有四个没见过，对最幼小的绍信尤其挂念。

　　看着里里外外忙坏了的下人，孝琬问道：“我们要去晋阳住很久吗？”

　　“我们要留在晋阳宫过年。会住多久，还不一定呢。你可以多带一些东西去。”

　　孝琬摇头：“我没有那么多东西要带。冬衣晋阳那边都会准备好的吧？”

　　“是。你也可以不带。”孝瑜说道。瞥见独自坐着不声不响的孝瓘，孝瑜问：“孝瓘，你准备好了吗？”

　　孝瓘露出困扰的表情：“我应该准备什么？”

　　孝瑜眉毛一挑：“不知道的话，就不用准备好了，反正在晋阳，什么也不会缺你的。”

　　“大哥——”

　　“什么事？”孝瓘话说了一半，不能理解他究竟想说什么的孝瑜疑惑地问。

　　孝瓘似乎很烦恼自己该不该说：“为什么一定要去晋阳宫？我不想去……”

　　“没为什么。你打算一辈子不见自己的祖母吗？”孝瑜知道孝瓘怕去晋阳宫的原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一直以来对他而言都只是“传说”的祖母。

　　孝瓘委屈地“哦”了一声，忽然又问：“二哥会去吗？王昭仪去世不久。”

　　孝瑜点头道：“王昭仪的事太后已经知道了，但是太后指名要孝珩一定去。”

　　“那曜璎是不是也要跟过去？”孝琬调皮地问。

　　孝瑜一眼看出孝琬一定有小心思：“为什么这么说？”

　　孝琬吐了吐舌头：“曜璎成天缠着二哥，烦死了。二哥真可怜。”

　　“如果有一天有个女孩像曜璎缠着孝珩一样成天缠着你，你会觉得很幸福。”

　　孝琬、孝瓘齐齐看向孝瑜，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大哥，要是大嫂像曜璎那样缠着你，你会觉得幸福吗？”孝琬爬到孝瑜身边小声问。孝瓘立刻就凑了过来。

　　孝瑜脸色骤变：“你懂什么，不该问的别问。”

　　孝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刚才在说谎啊。其实大嫂不差呀，虽然长得一般，但比曜璎温柔多了，曜璎就是千年不化的冰山。”

　　“曜璎不能跟我们去吧，视情况而定。”孝瑜立刻转移了话题。

　　门外移近一抹青翠的身影。孝琬和孝瓘赶紧从孝瑜身边跑开，注视着从门口移进来的卢夫人。卢夫人向他们点头示意，两人便挤到一起捧着书大声讨论。孝瑜瞄了他们一眼，向卢夫人勉强微笑了一下。卢夫人凝重的表情瞬间放松，把绍信放在地面上，绍信稳稳地向孝瑜走去。待到孝瑜手臂能触到的地方，孝瑜便展开手臂将绍信抱了起来，放在膝上。

　　卢夫人坐下后，婢女端来了酪浆。卢夫人提起壶倒了杯酪浆喝下。孝瑜犹豫了几番，还是说：“慧性，你可以不用去晋阳。”

　　卢夫人一怔，平静地放下杯，强迫自己展出笑容，问：“为什么？”

　　孝瑜解释道：“这次大家都要走，家里没人照看。”

　　“叫我留下来看家吗？”卢夫人问。

　　孝瑜点了点头，那神情似乎在说卢夫人多此一问。

　　卢夫人敛起了笑容，她实在无法再笑出来：“为什么要我留下呢？婆婆、陈娘她们都不去晋阳，她们谁都可以照看家里。”

　　“她们一直以来都不过问家事的，突然要把这么大一座府邸、几百口人交给她们打理，哪里能管得好？”孝瑜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发现孝琬和孝瓘的目光瞟了过来，赶紧控制住自己的语气。

　　卢夫人咬了咬嘴唇：“你要拈花惹草我不管，绍信离不开我。”

　　“你胡说什么！”孝瑜瞪大了眼睛道。因为声音突然提高，坐在他怀中的绍信浑身颤抖了一下，扁着嘴就要哭出来，卢夫人赶紧过去抱起绍信。孝琬和孝瓘目不转睛地盯着孝瑜，孝瑜挥了挥手道：“你们俩出去。”

　　“哦。”孝瓘、孝琬一先一后起来，向卢夫人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卢夫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说道：“又不是打算吵架，这么怕人听见做什么？”

　　孝瑜道：“我怕你乱说话，让他们听去了不好，又要在静德皇后面前说。”

　　“我乱说话了吗？”卢夫人不冷不热地反问。

　　“你说什么‘拈花惹草’？”

　　卢夫人不敢直视他，移开了目光：“又不是我乱说的，你的那些事儿谁不知道。”

　　孝瑜盯着她：“我不跟你说这个，以后这件事，别在我兄弟面前提。”卢夫人抱紧绍信，心虚地点点头。孝瑜这才说：“周姊姊会跟去晋阳的，绍信你不用担心。”

　　“绍信现在已经不习惯周姊姊带了，跟我习惯了。”卢夫人说。

　　“那我还要请乳母做什么？我马上就把她解雇了。”孝瑜不满地责备。

　　卢夫人瞅了他一眼：“她是静德皇后的人，你说解雇就解雇吗？”

　　孝瑜冷笑：“有你这么称职的乳母，我干什么还要花钱雇她？”

　　听到孝瑜如此讽刺，卢夫人正想还口，又怕和孝瑜起争执而将争辩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你看着办吧，反正你是家主。”

　　“你……”孝瑜一时说不出话来，泄气地问道，“你干嘛非得跟去晋阳？”

　　卢夫人从容说道：“我要是不去，你跟静德皇后、跟太后好交代吗？”

　　孝瑜直盯着卢夫人，良久，转头：“好，我败给你了。”坐了片刻，孝瑜突然起身像是要离开，脚步略停了一下，说：“别把他宠坏了，男孩子不能太娇惯。”

　　见孝瑜的态度改善了，卢夫人欣喜地应道：“嗯。”

　　“孝珩他们的行李你帮忙打点一下。对了，孝珩这两天怎么样了？”

　　“一直守在王昭仪灵前，情绪还可以，而且有曜璎照看着，应该不用担心。”卢夫人又问：“王昭仪的丧礼——”

　　“我已经上奏主上了，陪葬峻成陵。”峻成陵是高澄的陵墓。

　　卢夫人轻轻点头，问：“什么时候下葬？二郎应该要参加葬礼的吧？”

　　孝瑜说道：“去晋阳之前，要将王昭仪的遗体移往城外佛寺中去，明年春天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