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53、太 后（三）

　　在晋阳有高澄年少时居住过的府邸，孝瑜在成婚后到邺城前的时间里也一直住在这座府邸。论规模和华丽程度，这座河南王偏邸都远远比不上邺城的府邸，但是距离晋阳皇宫很近。稍作整顿之后，就要跟皇帝入晋阳宫朝见皇太后。

　　因为孝瑜、孝琬已经封王，按次序和其他兄弟不能在一处。在宗室王子们的队列中的孝瓘时常看向身旁的孝珩，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朝会，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祖母，孝瓘的心里忐忑不安。

　　太后坐于大殿之上，一袭华美的礼服，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两鬓光滑得反射出烛光。太后皮肤雪白，脸上分布着与她年龄相符的皱纹，不愠不喜的表情也恰好符合了她的身份，高贵威严不容侵犯。

　　孝瓘跪在一片人群中，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敢抬头。但一旁的延宗却频频支起上身张望，孝瓘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但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偷偷拍了拍延宗的手背。延宗看了他一眼，移开手，继续张望着。

　　朝见结束，太后起身要离殿，一声声“恭送太后”喊出之后，她却忽然转回身来，看着静德皇后身侧的人说道：“朝见之后，你也到哀家宫中来。”

　　孝瓘侧身希望从缝隙中窥见太后说话的对象，但此时和他抱着一样心理的人太多，根本找不到可以窥视到最前排的缝隙。

　　朝臣散去，帝后已率先进到了后宫，殿中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孝瑜走到弟弟面前道：“跟我来。”

　　“我们现在就要去见太后吗？”孝瓘问。

　　孝瑜点点头，随着人流走入殿后。延宗二话不说跑着追上了他们。见孝瓘迟迟不动，孝珩问：“怎么还不走呢？还是很紧张吗？”

　　“二哥，你为什么不走呢？”

　　孝珩露出温柔的笑容，说：“我如果走了，一会儿你要跟着谁走呢？”

　　孝瓘脸一红，低声说：“我们走吧。”

　　因为迟到，太后的宫中人们都已经各自就坐，聊天饮酒，做着自己的事情。孝珩带着孝瓘沿着墙边偷偷溜到了孝瑜身边，孝瑜指了指自己下首的坐席示意孝珩坐下，又对孝瓘说：“你到孝琬那边去，静德皇后交代的。”

　　静德皇后和孝琬坐在对面，孝瓘硬着头皮穿过厅堂，本来这时在自由走动的人不多，人们的目光瞬间都汇集到了他身上。孝瓘急得脸上发烫，快步跑到孝琬身边，拘谨地跪坐在席上，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刚看过了绍信和延宗的太后也注意到了孝瓘，出乎他的意料，太后和善地招呼他道：“过来。”

　　孝瓘怯怯地看着太后不敢答应，孝琬推了他一把说：“太后叫你呢。”

　　等孝瓘畏畏缩缩踱了好一会儿踱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握起他的双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会有祖母不知道孙子的名字的？孝瓘想着，但一想到父亲生前也不知道延宗的名字，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孝瓘。”

　　“哦。你是老四吧？”

　　孝瓘没有立即点头，也许因为被人叫多了老三，他对自己的排行也有些不清不楚了：“嗯……”

　　太后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着头，又问静德皇后：“还有一个呢？”

　　静德皇后看着孝珩，孝珩很自觉地站起来走到太后面前拜礼说道：“孝珩拜见皇太后。”

　　孝珩的练达让太后一愣，随后称赞说：“老成持重，不错。”太后并没有对孝珩多说什么，让兄弟两人回去自己的座位。

　　“中山王，你家的孩子呢？”孝瓘这时才注意到高洋下首的男子，相貌英俊，气质高雅，虽然是坐着，也看得出身材高大，和他上首的高洋相比，形成强烈的反差。太后在殿上所说的话，应该就是对他说的，魏帝，现在的中山王元善见。

　　元善见回答：“几个孩子都在邺城，没有同来。”

　　太后皱了皱眉头，叹了声：“我多少年没见长仁了，那几个小的，从生下来就没见着过我这个外婆，你还不让我看看我的小外孙吗？”

　　元善见身边的太原长公主先开口道：“母后若想念外孙，女儿就派人去把他们接来。”

　　“倒不必这么麻烦。下次来晋阳时，别忘了把他们带来让我瞧瞧。”元善见和太原长公主连连点头称“是”。

　　“太子呢？”太后又问。

　　皇帝赶紧说：“太子在邺城监理国事。”

　　太后嗤声：“他懂什么国事？你六弟不是在那边了吗？”皇帝默默不语。

　　一个高级女官打扮的女子入内来：“太后、陛下、皇后、静德皇后，膳食已经准备好了。”女官抬头，含蓄的目光望向静德皇后，微微躬身，静德皇后点头回应。

　　“阿姨……”她果然在太后宫中做了女官，美丽恬静的气质和在邺城的时候一模一样。李昌仪看到了孝琬和孝瓘，又是一躬身，孝瓘欣喜地对她笑，李昌仪微笑着转身出门去。

　　“今日就在我的宫中用膳吧。”没有人表示异议。

　　等待上菜的空当，太后又问起女儿女婿在邺城的生活。献武帝高欢生前虽然大权在握，但对自己所立的傀儡皇帝也是女婿元善见非常尊重，高欢疼爱女儿，也连带着疼爱这个女婿。因为高欢的缘故，元善见和高澄以外的高家人关系都不算太差，太后娄昭君和高欢一样，对元善见这个女婿可以说非常满意。元善见退位之后，他们夫妇的境遇大概不会太好，太后此问，是希望皇帝高洋能够善待他们。

　　元善见不说话，为避免尴尬，太原长公主又代他回答道：“皇帝对我们一家很照顾，母后放心。”

　　太后看着沉默的元善见，他的表情不像对太原长公主的话有什么异议。太后能理解他的心情，这样的处境，也许是自觉窝囊，不想多言。

　　皇帝斜眼盯着元善见，元善见别过头去，仍然不出声。太原长公主不满地对上皇帝咄咄逼人的目光，皇帝默然收回目光。

　　“姑姑你说给我做一件和表姐那件一样的裙子的，过年的时候我想穿呢。”曜琳无心一句，化解了全场的尴尬。

　　太原长公主笑着说：“我已经让人去跟那个裁缝说过了，再过两天应该就做好了，我让人去邺城裁缝家取来，你用不着等到过年，就可以穿上了。”

　　曜琳惊喜道：“谢谢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