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60、襄 城（一）

　　“这是往什么鬼地方去的路？二哥，别走了，再走就迷路了啊。”孝瓘扶着树气喘吁吁地叫走在前面不远处的孝珩。

　　孝珩茫然地望着蜿蜒在林木间的小道，这条路走下去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知道尽头是什么样的地方。孝珩也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前方领路的仆人回头叫道：“二殿下、四殿下，请快一点。”

　　孝珩问他道：“你说襄城王在等我们，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林子那边。”僮仆指了指大致的方向，但一眼望去，除了层层叠叠的树影，什么也看不到。

　　“这林子里面又没有什么建筑可以栖身。天气寒冷，襄城王到野外来做什么？”孝珩问。

　　僮仆说道：“王爷他就是这样。身子不好，又要出来受冻。我们都劝他在家里歇息，可他非要来钓鱼。”

　　“钓鱼？”两声惊呼。

　　“是呀，”僮仆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王爷每天都要到河边钓鱼，无论春夏秋冬，钓鱼的地点也不从改变。”

　　孝瓘跳了几步，追上和孝珩并肩，问：“八叔为什么要请二哥你到这样的地方呢？”

　　孝珩也觉得疑惑，他跟襄城王高淯并不是很熟悉。孝珩笑着答道：“一个人钓鱼无聊，因此找我来陪他一同垂钓吧。”

　　孝瓘问孝珩道：“二哥喜欢钓鱼吗？”

　　“没有钓过。但觉得，钓鱼也是一件令人悠闲愉悦的事。在这冰天雪地里钓鱼，也是一种风流吧。”孝珩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孝瓘想起了王徽之雪夜访戴的故事，他始终觉得王徽之是在做一件无聊至极的事，不知为何为赢得那样多的称颂。而现在襄城王高淯所做的事，似和这个两百年前的先人有异曲同工的意味。

　　树枝上堆了太多的雪一下子倾倒在正好走在树底下的孝瓘头上。本来就冻得瑟瑟发抖的孝瓘，发出了一声尖叫。走在前面几步的孝珩赶紧跑回来，替他扫去头上、身上的雪花：“早知应带蓑衣的，回去的时候没准还要下雪呢。”

　　孝珩抓着树藤攀上陡坡，回头看了一眼孝瓘，孝瓘自己抓住藤蔓攀了上来，不需要协助。时间接近正午，天气也很配合得暖和一些起来。孝瓘脱了一直套在手上的皮套子揣在怀里，一步一步小心地踏着雪走。

　　“八叔怎么会喜欢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孝珩猜测着说：“正因这地方僻远，所以难得的安静，他大概是图这份宁静。”

　　“二殿下说的不错。”僮仆回头笑着看他，又道：“王爷平常身体不好，唯有做起这一件事来精力十足。从树林外到湖边的钓鱼台，这么长的路他每天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起初我们都嫌这路远，但王爷爱来只好跟着，走多了，也不觉得远了。”

　　过了弯，循着僮仆手指的方向，前方是可以看到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湖面不大，四周被树木环绕，白色、绿色参差，树影、水色交映，景色宜人。远远看见湖边搭起的台子上坐着一个蓑衣斗笠的“渔夫”，手里一根钓竿，一动不动的仿佛一个稻草人。岸上的木棚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僮仆正忙着煮食。

　　“还真像一个渔夫。”孝瓘笑道。

　　带路的僮仆跑上去，在襄城王高淯耳边低语几句，走过来请孝珩、孝瓘到木棚中稍坐。孝瓘正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走到木棚下看见席子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孝珩脚步轻轻走上钓鱼台，远眺湖水深林，深吸了一口气。

　　高淯收线，抬头看着孝珩，微微一笑：“辛苦了。”回头看棚中，见到孝瓘兴致勃勃地在向僮仆学烤鱼，笑着摇了摇头，站起来走进棚中。

　　孝瓘腼腆地一笑，叫了声：“八叔。”

　　高淯解下蓑衣，拿掉斗笠。他身穿一件薄薄的棉衣，行动灵活，但也让孝瓘看到就觉得寒冷。高淯蹲下来，从僮仆手中把叉拿过来，对僮仆道：“去烧一壶热水，一会儿煮茶用。”僮仆捧着壶到水边取水去了。

　　“八叔真是闲情逸致，一个人躲到这青山秀水间偷乐来了。”孝珩说着，望着光滑如镜的湖面，湖面的大部分都是和天一样的青色，整个天地干净得一尘不染。

　　高淯苦笑：“人世太浊，难得有这一方净土，为什么不来呢？”

　　孝瓘偷眼看了看两人，害怕被发现，赶紧装作一心一意在烤鱼。孝珩却看着他微微笑了：“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你说是吗，孝瓘？”

　　孝瓘抬头看着他，笑着点头：“可惜就是太偏僻了。”

　　“如果不是偏僻，怎么会有这样的境界呢？”高淯笑着对他说道。

　　“八叔，”孝瓘轻声问，“我可不可以问问，为什么你要二哥到这边来呢？”据孝瓘了解，高淯和孝珩并不很熟悉。

　　高淯看着孝珩，笑道：“理它原因做什么？没有找错了人就是。”

　　孝珩淡淡笑着，走到席前盘腿坐下，捧起琴置在膝上，拨弄起来。只是依次拨了几根弦，忽然停止：“琴音不对。”

　　“许久无人弹过，难免走音。”

　　孝珩一边调弦，一边思索着：“这琴是——”

　　“琴师一位故友赠予的，他离开之后，便再无人弹奏过。今天之所以把琴带来，就是认为孝珩你可以让这琴重新奏出天籁。”

　　孝珩放下了琴：“八叔过誉了，我不懂琴。只是略通音律，想尝试为琴调音。”

　　高淯道：“孝珩太谦虚了。我知道孝珩精通声乐，擅吹笛子，我这里正好有一支，不如孝珩试吹一曲？”他原来将笛子装在锦袋中挂在腰间，孝珩之前有看到。高淯从腰间取下锦袋，抽出笛子。

　　孝珩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笛子，犹豫着迟迟不去接。孝瓘催道：“二哥很久没吹笛子了，今日就吹一曲吧。”

　　孝珩看看孝瓘，走到高淯面前拿起笛子。这是一支玉笛，玉色光洁莹润，是难得一见的好玉，除此之外，笛子身上并没有什么装饰。孝珩并不喜欢那种装饰华丽的乐器，难免会有喧宾夺主的感觉。这样简单而不失美观的乐器，正是他喜爱的类型。放到唇边依次吹奏过每一个音，孝珩点头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