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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襄 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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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明天就要启程往邺城去了。”高湛百无聊赖地在面前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杯,然后一杯一杯地斟上。天色已晚,宾客都已经辞去,座侧孝瑜也在心里盘算着该回家了。
孝瑜问:“你还要在晋阳逗留多久?”
高湛摇头:“指不定。反正两边都没我什么事做,等几时想去邺城了,就去吧。你们又如何打算?”
“也不好说,总要等过了新年。也许静德皇后回邺城的时候同她一道。”高湛看上去闷闷不乐,孝瑜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高湛想的问题,通常不是孝瑜所感兴趣的。孝瑜随口问道:“八叔的病怎样了?”
“我怎么会知道?”高湛毫不在意。他和高淯虽然是同母兄弟,但因为性格爱好相差甚远,并不是经常往来。高淯生病这样的事,他更不会去关心,何况高淯生病是经常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孝瑜因此也没有多问。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起身打算向高湛告辞。忽然外面的婢女禀报道:“启禀郎主,和士开和使君求见。”
高湛激动地连握在手上敲击着杯沿的筷子也掉了:“快、快请。”出于好奇,孝瑜闭口没有说出告辞的话。
和士开从外边走进来,弓着身体亦步亦趋的样子很是恭敬。高湛欣喜地直起了身子。和士开向高湛和孝瑜行了礼,面有愁容地对高湛说:“臣下今次是来向殿下辞行的。臣尚有老母在邺城家中,年关将近,臣要回邺城与老母共聚天伦。”
刚刚听说和士开到来时的兴奋一扫而尽。高湛皱起了眉头,苦恼地说:“此去邺城路途并不远,士开大可多停留半个月。”
“不是臣不愿停留。怕到时大雪封道,无法还邺。明日主上圣驾还邺,臣正好与大队同行,路上也多些照应,何况母亲已经多次来信催促臣回家了。”和士开有些为难。高湛的挽留甚是真挚,就这样拒绝了他也觉得过意不去。
高湛难过地念道:“士开也回邺城去,我在晋阳的生活更加无趣了。”
和士开赶紧说:“不、不,您在晋阳孝敬太后这是应该的,怎么能为此抱怨生活无趣呢?而且襄城王、河南王、彭城王不都是在晋阳吗?您的生活怎么会无聊呢?”说话间他向孝瑜看去,讨好地笑着,孝瑜扭过头装作没看见。
“士开你是一片孝心,我也不应该阻拦你。”高湛忧伤地说着,又命婢女去取大量金帛,对和士开道:“我不能同你去邺城探望老夫人,只有奉上薄礼聊表我的心意,士开切勿推辞。”
和士开感激涕零地跪下道:“臣代老母谢过。这段时间臣不能侍奉在殿下身侧,殿下也千万保重贵体啊。”
高湛跪行到和士开面前握住他双手叮嘱道:“你也要多保重。孝道固然要尽,但不可为此劳累,损害了身体,否则我在晋阳也不能心安的。”
孝瑜鄙夷地移开了目光,看他们的样子接下来就应该相拥而泣了。果然和士开低下头拭泪:“臣何德何能,让殿下为微臣挂心,实在是微臣的罪过。也请殿下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会让臣折寿的。”
“你太小看自己了。这天下之大,只有士开你是知道我心意的,高山流水,怎么能没有知音呢?”高湛的言语情真意切。
和士开拿开了高湛的手,谢道:“臣一定不能辜负殿下的赏识。请殿下为臣保重。”
“明日什么时辰启程?”高湛问。
“辰时初刻。”孝瑜先和士开回答道。
高湛听了更加纠结:“那么早吗?”此时他似乎已经不再想和士开的离去,孝瑜疑惑起来,不知他到底想起了什么。
和士开见到孝瑜迷惑的神情,偷偷拉了拉高湛的衣袖,叫了声“殿下”。高湛回过神来,悄悄朝孝瑜瞄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同和士开话别:“我不会停留太久,来年年初一定到邺城,到时候我们便又能相见了。”
“是。”和士开点点头,又拱手说:“不敢打扰了殿下休息,臣这就告退。”
高湛急急拉住他:“我送你吧。”
孝瑜也趁机道:“九叔,我也该告辞了。”
高湛看了看他:“也好。一起走吧,我送你们一段。”
“不必了。”
既然孝瑜也开口了——“殿下请留步。”和士开毕恭毕敬地对高湛说。
孝瑜冷笑了一下:“告辞。”话音未落,人已扬长而去。
兴许是觉得他无礼,高湛对着他离开的背影皱起了眉,和士开劝解道:“河南王并无恶意,只是禀性如此,潇洒随性。”
高湛点了点头:“我又怎么会不了解呢?只是他似乎不喜欢士开你。”
和士开大方地笑笑:“这人各有所好,臣也有喜欢的人与厌恶的人,有时候也说不上缘由的。”
河南王府的仆人已架好了马车在长广王府门外等候。因为入夜,天气比白天更冷,只是在户外行动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冻得有些受不了。孝瑜急忙登上了车,解下裘衣盖在膝上。车行到半路,忽然马儿一声长啸,车身一晃孝瑜差点撞到。“怎么回事?”孝瑜怒骂。
驾车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郎主,有个女人拦车。”
“不怕死就让她站着,碾过去。”
车外的两个仆人相互看着,又看了看马前张开双臂横拦的那个女人。孝瑜见半天没动静,不耐烦地催道:“快点,轰不走就拖走,拖不走就碾死她。”
于是一个仆人把马鞭重重抽向地面,指着她道:“快让开,咱们王爷没时间跟你耗着!”
“殿下,是妾身呀!”
孝瑜伸手掀起帘子,早已经是宵禁的时刻,街道上漆黑一片,借着仆人手里提着的灯,隐隐约约能看出是谁。孝瑜冷笑道:“惠瑛啊,怎么沦落到三更半夜在大街上游荡了?”
惠瑛跑上来抓着车沿道:“殿下,您千万要给妾身做主啊。”
“做什么主?谁欺侮你了吗?”孝瑜不屑的口吻。
惠瑛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王妃不知何故,要把妾赶了出来。妾身这孤苦伶仃的,能往哪里去呢?”
“王妃不会冤枉你吧?”
“是嫉妒,王妃嫉妒妾身比她先怀了殿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