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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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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趟带孩子们回娘家住了一小段时间,这不农场忙,着急赶回去。”
大姐说完递过剥好的鸡蛋,询问道,“你呢,你去工作吗?”
赵菀香本来吃饱了,但不想拒绝大姐好意,谢过之后接了鸡蛋轻轻咬一口,然后应道,“我去找人的。”
说到“找人”两个字的时候,她心脏情不自禁重重地跳动两下,脸上竟然也微微发了烫。
大姐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了,八九不离十是去找对象的。
女孩子脸皮薄,她不好多问,笑了笑又扯了些别的话讲,之后就随着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的环境,搂着两个孩子睡着了。
赵菀香看着大姐和孩子们的睡颜,一时陷入了和沈奉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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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凤华在单位领导们面前,声泪俱下地检讨自己平时没有更多地关心到赵菀香,但决口不承认“包办婚姻”。
领导们迫于手里只有一封检举信,赵菀香本人不在场,而“包办婚姻”这么大个帽子又关系到面粉厂厂长蒋向嵘,就先严厉地批评教育她一顿,让她尽快找到赵菀香,以防好端端一个大姑娘离家出走遭遇什么不测。
李凤华谢过领导们就回家去了。
外面天已经擦黑,单位宿舍楼的楼梯走廊口一片烟海,家家户户正忙着生炉子做饭,外面人来人去,正是热闹的时候。
李凤华知道自家的破事肯定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多少心虚丢人,一步都不敢停留,低着头匆匆往家门口走。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群老邻居哪怕在老赵下放的时候也没怎么恶语相向过,这次却不仅对她指指点点,嘲笑讥讽,还有泼辣的狠狠啐一口,骂后老婆没一个好东西,骂她禽兽不如!
李凤华平时也是个厉害的,跟人吵架扯头发不在话下,这时候知道自己成了众矢之的,什么都不敢多说,只有生生受着!
她心里把赵菀香拉出来骂了千八百遍,逃一样回到家里,一关上门就气不过一样,一脸愤慨地咒骂那些邻居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个不要脸,那个不是东西,难听的话就着唾沫骂了一箩筐,才不甘心地转过身来。
然后就见赵德娣和赵梅梅两姐妹正蹲在墙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个小煤油炉子和一口小锅,在那儿煮面疙瘩吃。
她们旁边空落落的水泥地中央,扎着大红花的“三响一转”成了最刺眼的存在。
李凤华多看一眼都闹心。
她怀疑赵菀香故意把这些烫手东西留下,就是为了看她收了蒋向嵘东西怎么跟人家交代!
谁能想到那个继女平时一声不吭,到最后能这么恶劣地算计自己?
李凤华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再看两个亲闺女见她回来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只管自顾自吃,顿时更加冒火。
她几步走前,一脚踹翻地上的煤油炉子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我在外面受气,你们蹲在家里好吃好喝,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脸烧煤油炉子,门口的煤炉子都不够你们用了,两个败家玩意儿!”
赵梅梅吓傻了,都不敢吭声。
赵德娣反而见怪不怪,跟她妈一样横眉竖眼起来,啪一声扔掉勺子,大声顶撞道,“妈你是不是眼瞎,进门的时候看不见咱家煤和炉子都没了吗!你外面受气,我跟梅梅还在外头找了一天赵菀香哩,一天都没吃口饭,好不容易翻到个煤油炉子煮点吃的,这下好了,全被你一脚踢没了!”
李凤华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进门的时候好像是看见地上到处炉灰和煤渣子,一片狼藉,只不过当时哪有心思多想。
她心里咯噔一下,料到不好,“煤和炉子咋了?”
“都没了!赵菀香她亲大姑赵玉兰中午带上人闹到咱们家,非说赵菀香跑了,她给的那些嫁妆就成了你欠她们家的债,你不还,她就学赵菀香也把咱们家搬空!”
“……”
李凤华简直气疯了,别人也就算了,她赵玉兰一个经常上门打秋风的,这时候也有脸过来踩她一脚?
还学赵菀香想搬空她们家?
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气得跺脚,“她想干啥就干啥,你们都死人,就不知道拦下!”
赵德娣振振有词,“有本事你拦啊,带着老老少少一家子人呢,在咱们家门口哭天喊地的说被你骗了,反正坏事都推到你身上,人家清清白白做人,就咱那些邻居看他们可怜,还帮忙把咱家煤和炉子给他们家板车上搬,给他们挽回损失呢。”
她还有心思感叹,“真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我这个坏蛋的闺女都没敢出去凑那个热闹……”
李凤华本来气得人都哆嗦了,结果差点被她后面的话噎死,整个人已经麻了,麻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看一眼这几天一反常态,活蹦乱跳、异常兴奋的赵德娣,再看看平时嘴甜会来事,现在却躲在墙角不吭声的赵梅梅,直觉两人还有事瞒着她,却没了追究的心思。
连赵梅梅今天当着公安的面,帮赵菀香说话都不想提了。
她一门心思就一件事,别让她逮住机会,不然绝对饶不了赵玉兰那个趁火打劫的贱人!
她气得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也不管两亲闺女还饿不饿,直接掉头回房睡觉去了。
晚上将近十点多,门突然被敲响了。
李凤华本来就愁得睡不着觉,听着断断续续不依不饶的敲门声只有心烦意乱,但不知道外面是谁,她不敢乱来,只能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赫然是蒋向嵘一个心腹。
李凤华立马慌了。
蒋向嵘下午被公安盘问,回到厂里接到李凤华单位上领导的电话,完了还被自己老上级敲打了几句。
一般人要是经历这些,原本的花花心思早该歇了,起码一段时间内总要夹起尾巴做人。
蒋向嵘不。
他回过头一想,这件事真论起来,除了有损名声,也给他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名声对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小不小,说大也不见得多大,毕竟四十来年都过来了,见过的事够多,心里想得够开,脸皮也够厚了。
归根结底不就是他想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吗?
他前一个老婆瘫痪那么多年,他让保姆十年如一日地尽心尽力伺候,外边也没招惹多少花花草草,好不容易熬到老婆没了,怎么就不能娶个年轻的弥补一下自己后半生?
这道理说出去是男人都懂。
他越想越委屈,想到后面坚决认为自己是个苦哈哈的受害者。
他又没强迫赵菀香嫁他,婚事都是李凤华一手促成的,要说强迫,也是李凤华贪财慕势,强迫自己继女嫁给他罢了。
所以他正儿八经下了彩礼掏了定金,板上钉钉的事突然黄了,找谁说理去?
当然找李凤华。
李凤华不仅搞黄他婚事,还导致他名声败坏了,他不能大张旗鼓地上门说理去,还不能给她找点苦头吃?
反正他不好过,她也别想安心。
这事且没那么好过去。
他晚上就让心腹带话去赵家。
“您看,就这么个事。赵菀香现在是我们厂长没过门的媳妇,她离家出走,我们厂长也深感痛惜,可你们这边要一直找不回来人,还让我们厂长错过大喜的日子吗?”
蒋向嵘派来的人这么说道。
李凤华脸上堆的笑容立马维持不住了,对方话里要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赵菀香跑了,她到哪儿找个人给蒋厂长?
她只好挤出两滴眼泪,装糊涂道,“我也没想到她会跑,还把我们家搬空了,我们家跟蒋厂长一样损失严重,不过你告诉蒋厂长让他放心,彩礼和定金我一定会一分不少地退回去……”
那人笑,“没听明白?彩礼定金只有往出拿的,哪有往回退的?”
两人对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静谧的室内清清楚楚传到了赵德娣和赵梅梅屋里。
两人在黑暗中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赵梅梅一脸担忧,“你确定妈最后会答应你嫁过去?”
赵德娣道,“不然呢?赵菀香跑那么干脆,还把妈给检举了,赶明儿妈就算把她找回来,顶多打打骂骂出口气,还敢再逼她嫁过去啊?可人蒋厂长不干啊,说不准人家认准咱妈欠人家一个媳妇,非要要人,你说妈除了把我嫁过去还能咋办?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妈啥样人,她也就窝里横,赵菀香光脚不怕穿鞋的,逼急了还敢检举她,她敢反过来检举蒋厂长吗?”
她嘴里哼哼两声,舒坦地躺了回去,不忘给赵梅梅许诺好处,“我嫁过去可比赵菀香嫁过去强多了,起码我知道你不想被妈安排,梦想穿军服去兵团支边,可一来妈绝对不会同意,二来爸下放,人家兵团那边也绝对不会要你,所以这件事你只有听我的,我到时候嫁给蒋厂长,就让他替你想办法圆梦。”
她说完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睡着了。
赵梅梅则心乱如麻,直到听见李凤华跌跌撞撞走进来的声音才赶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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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火车终于慢悠悠地进入了边陲某省,距离赵菀香最终要去的地方还有半天时间。
赵菀香估摸下午就能到站,但等赶去农场说不准天就黑了,她到时候直接去找沈奉,还是凑合在哪儿住一晚上,第二天天亮再去找?
正琢磨着,外面下起了雨。
到晌午的时候,雨越下越大。
赵菀香起初还没在意,吃饭的时候买了份餐车盒饭,给大姐的两个孩子分了一半,她自己吃了一半,然后眼看外面突然变黑犹如夜幕降临,伴随着巨大的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车厢里变得嘈杂起来,不少人指着外面忧心忡忡道,“庄稼才长出来,这么大雨,不会受灾吧?”
“我们队水库修完才没几天……”
“这地方五年有三年特大暴雨,旱的旱死涝旳涝死,下吧下吧,老天爷不给饭吃,能有啥办法。”
……
大姐也一脸愁容。
赵菀香宽慰她,“这雨说不准待会儿就停了。”
大姐摇头,“现在进入雨季,这雨要这么下,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
不出大姐预料,暴雨一直下到傍晚都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而火车一再减速,已经晚点两个小时。
赵菀香听着雨点打在铁皮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心不免提到嗓子眼,这条铁路沿途地形复杂,到处悬崖峭壁,暴雨万一引起……
此时的火车驾驶室内,两名司机瞪圆了眼注视着前方。
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前方道路的能见度十分低,他们即使凭借多年经验,更是对火车运行路线十分熟悉,也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副班司机看到什么后突然吼道,“有山洪!”
司机几乎同时拉下了走行闸。
列车在两人一身冷汗中滑出一小段距离,最终停下了。
赵菀香正在担心之际,就听到咣当巨大的响动,同时身体随着惯性向后摔去,重重靠进了座椅里。
车厢所有人惊慌失措,叫喊道,“怎么回事,火车怎么停了?”
广播没一会儿就响起,让所有人下车!
赵菀香估摸不是遇到山洪,就是山体滑坡,她趁旁边没人注意,从随身空间里快速拿出两件样式简单的雨衣。
她自己套一件,另一件塞给大姐,然后抱起大姐其中一个孩子道,“大姐,我抱大花,你抱小虎子,我们下车,行李放下都不要带。”
大姐带着两个孩子正愁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听这话,感激道,“好好,谢谢你了妹子!”
赵菀香抱着大花下了车,想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别说看一眼,在暴雨中连睁眼都很困难。
只听见旁边有人在大喊,“火车倒不了了,大家快动起来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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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景生产建设兵团农场一团第三连队。
田里的水稻刚刚返青就在暴雨中被淹,沈奉火速领着农场职工和知青们进行抢救。
他刚抱着水稻苗,拖着两条湿透的泥腿从田里走出来,就被通讯部赶过来的两名知青围住,有事要报告。
“连长,火车站那边打来电话——”
耳边雨大听不清。
沈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大声点。”
知青干脆扯起嗓子在他耳边喊,“火车站那边打来电话,有辆从北边过来的列车晚点两个小时还没进站,估计路上出事了,咱们这边距离最近,场部那边说让您带人过去看看!”
沈奉抬手往前一指道,“走。”
知青边走边说,“火车站那边说是,快到咱们云景镇,有个路段非常危险,闹不好怕是遇到山洪引起的山体滑坡了。”
“车上有上千号的人呢!”
沈奉点头表示知道了。
雨大,在脸上横扫,几人都睁不开眼,好不容易到了连队院子,进了屋子才看见外面下大雨,里面也在下小雨,有人忙着四处找水盆接水,连队指导员老张正踩在泥水里打电话。
老张看见沈奉回来就挂掉电话,迎上来道,“知青宿舍塌了一片,我得带人赶紧过去抢修,你呢,你去火车站那边?那得跟场部打电话借辆卡车过去才行,我先给你召集人手去?”
沈奉点头道好,避开屋顶砸下来的雨水,伸手扯过电话线。
老张走之前突然想起什么,在他耳边喊,“对了,你嫂子带着大花和小虎子也坐的那辆列车,您过去万一看见,就带他们回来。”
“好。”
沈奉说完,把传来嘈杂电流声的话筒放在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