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兵戈（修改稿）》天阶月

3、三 独骑

　　哪吒

　　有的人……就是喜欢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他真的能够掌控一切么？我才不信。
　　高继能和小卒的谈话中，曾经提到天化的尸身在中军帐附近的一座小营里。
　　而他和一个有身份的将官窃窃私语也被我听了去：天化的首级，因为怕我军派人去盗，刚刚已经放到了后营，孔宣今晚不在中军帐，而是坐镇后营理事。
　　但愿……中军帐里没有其他厉害的角色……
　　那么，他的头功似乎也来得太容易了罢？便宜他了。

　　“肖将军！”
　　“将军有何吩咐？”这会儿不叫三公子，改叫将军了？“将军”就这副吊了一天一夜挨了三顿鞭子之后的模样？
　　“你家小爷的首级，实则在敌人后帐，你们可有胆子随我去抢来？”
　　肖银吃了一惊：“将军此话……”
　　“我还骗你不成！”
　　“可是……将军你……不如末将自去……”
　　“将军可有那本事么？”
　　肖银低下了头。
　　雷震子一把抓住我：“你回去，我和肖将军去抢！”
　　“不行，你有一件大事要做，知不知道？”
　　他皱起眉头，那神色似乎在说：“你还笑得出？”
　　“烦你带口信给咱的‘杨师兄’，就说是我骗了他，教他把天化的尸身找到就是，别在中军找首级了——免得弄得迟了，自己的脑袋也保不得！”
　　他欲待抗拒，被我一鞭抽在马后胯上：
　　“你跟他说，若是我回不来……可千万别把我和天化埋在一起！”
　　肖银诧异地看着我。我知道，那一瞬间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从敌将手中抢过一杆枪，我一路冲向后营。
　　天化，没让那个家伙来找你的首级，你不要怨我吧。是我自己来了，这也是我们的交情不是。
　　至于他……没有了他师叔大概要发疯的。
　　我要是跟你去了，还要算他没能救得我脱险。师叔能饶了他，大哥也肯定饶不了他。
　　到时候教他好好地哭我们一场就是了。
　　符印残余的力量……似乎已经变弱了？大概能冲开……可是一用力就牵动身上大大小小的鞭伤。
　　我发誓，下次能一枪挑死的家伙，绝对不用乾坤圈了，免得贻祸无穷。

　　应该接近后营的核心了，我勒住了马。前面激战的消息也是刚刚传到这里——可以看到火把和人影晃动，听到传令整队的声音，大约是在派援兵到中军去。
　　“肖银！”
　　“末将在！”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带人退进那边的树林里，时刻注意这边，准备接应我！”
　　“将军……”
　　“放心，我不是硬冲……等着！”
　　伏在马上定了定神，开始默念隐身和破除禁制的咒语。
　　用最大的努力不要牵动伤处，然而还是痛得几乎出声。
　　在军士面前不能丢人……唔……在别人面前也不能……
　　除非是在……除非什么！……
　　成功了，我无声地消失在肖银他们面前。

　　潜入大帐，见孔宣负手站在帐口，身边几个亲兵持械肃立，并不敢看他脸色。
　　甚好，天化的首级就在他身后的条案上。
　　只是怎么才能避开孔宣的五色神光……这么狭小的地方，动作再如何敏捷也很困难。
　　……有了！
　　悄无声息地来到条案前，右手握住长枪，一寸一寸地调整着方位……
　　就在挑破帐顶的一瞬间，左手提起首级，飞身从帐顶的破洞跃出。
　　一片惊呼声中，我已经身在二十步开外。
　　孔宣一边呼喝手下，一边出帐上马追来。
　　再要用遁法时，却说什么也运不出法力。该死！
　　肖银他们冲了出来，其中的弓箭手开始向我身后的敌人放箭。
　　跃上马背，把那颗大大有面子的头颅挂好。
　　天化，看看我们能不能活着冲出去。
　　还是我的脑袋终究要和你的挂在一起？……

　　这杆刚接过来时轻得简直没法使的长枪，渐渐已经没有轻飘飘的感觉了。——虽然敢于阻挡我的敌将还是纷纷落下马去。
　　我会精于马上交战，还要多谢师叔……那说起来话就长了……
　　而且要是背后还插着一支箭，你也没精神细说这种事。
　　冲出敌营的方向没有错，然而肖银的部下很多被敌军冲散，只剩不到一百人。
　　空中传来熟悉的翅膀拍击的声音，是雷震子！
　　我也好生佩服他，竟然还飞得起来。
　　“天化的首级，交给我！”他掠到我面前。
　　“你想当活靶子教人射下来？”
　　“你先说你还撑得住么？”
　　“死不了，哪有有人那么背运，冲出来死在敌人阵外的？”
　　“杨大哥已经过来接应了，他说……
　　准没好话。
　　“你就是死了他也饶不了你。”

　　敌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但我也看到自己的大队就在他们后面。
　　大混战……虽然不甚有趣，至少能提提精神。
　　我俩还算顺利地冲到辕门，“还算顺利”就是说各自只在不致命的地方又中了一箭而已。
　　此时，我和雷震子，肖银带领的精兵，解开了绑缚的洪锦，以及倒控三尖刀一脸寒霜的某人，都已经被裹在了自己人的大队中。
　　追兵的声音渐远，然而前面小丘上却出现了立马横刀的孔宣。
　　“哦，孔某竟然能直面周营四员上将，真乃三生有幸。”
　　“四员上将”各怀心事，没人理他。
　　“孔某后面，还有一支小小的人马……哪位若能带着黄公子的人头冲过去，那可真是——空前绝后，英雄了得啊。”
　　杨戬过来要解下天化的首级，被我伸手格开。
　　瞪我干什么？嫌我笑得不是时候？管得倒宽。
　　“你听着……我变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头，由我拿着，引孔宣借遁光追我；虽然看来不似个真的，然他细心多疑，定要以为我诈中有诈，反而信了。”他扫了一眼我马上挂着的真首级，抬头盯着我，“你……小心……而且……”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的是“这是最后一回我由着你”。
　　说不得，杨将军还是一贯的足智多谋嘛。
　　后来我们得知，孔宣虽然道术高明，脑筋却不算很灵光……竟然真的上了当。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是因为某人“空前绝后，英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