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笑十四

88、完结

　　狐狸对小王子说：

　　“你下午四点钟来，那么从三点钟起，我就会开始幸福，时间越近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开始坐立不安…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准备好我的心情……”

　　许光朗跑到庆大的亭子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因为是元旦节前夕，大部分学生都回家或者有安排来，所以校园里的行人并不多，只有偶尔几个拖着箱子往外走的学生。

　　轮子在地面上滑过发出沉闷的响声，亭子里空无一人。

　　许光朗呆呆地站在亭子前，手机早就无法再开机，亭子旁的路灯小心地点亮，他能想象到，不久之前，叶安意就坐在亭子里，等着他在约定的时间到来。

　　叶安意等了多久？穿的衣服多吗？是不是又在做数学题？会不会冷？有没有难过？

　　这一刻，许光朗的脑海一片空白，像是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被抽离了，四周的寒气压了下来，将他击倒。

　　节目录制结束的时候，他没有哭；在医院被许河要钱的时候，他没有哭；身体里被抽走400mL血液的时候，他没有哭……

　　但此时，望着空荡荡的亭子，许光朗回到了小时候，跟个迷路的无助小孩似的，红了眼眶。

　　他把喜欢自己的男孩弄丢了，他把自己的光弄丢了。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小学，许光朗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不舍得走，不知道站了多久，脸冻僵了也不知道，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猛的回过头去，随后双眼瞬间睁大。

　　叶安意冻得满脸通红，站在他的面前，两步远的距离，再喊他“学长”。

　　惊喜，愧疚，兴奋，自责，雀跃，胆怯，心动……

　　所有的情感都在许光朗对上叶安意双眸的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他的嘴唇快冻僵了，因为奔跑还没有调整好平稳的气息，许光朗的呼吸有些紊乱。他张开嘴，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又颤抖。

　　“你没走……”

　　叶安意点了点头，将半张脸埋进自己的围巾里，闷闷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六点多的时候，叶安意几乎放弃了。郭帆向他道歉之后，两个人并肩往校外走去。

　　郭帆似乎犹豫了很久，在心里几乎写了篇论文，最终还是开口对叶安意说：“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不该有偏见，不该说那些话，不该随意判断一个人。两个人相爱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无所谓性别。对不起，请接受我的道歉。”

　　叶安意没有想到，郭帆会这么认真地和自己道歉，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了郭帆对同性恋的看法。

　　只不过，等了许光朗一下午，叶安意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很可笑。于是，他自嘲地笑笑，说：“没关系，我早就习惯了，我原谅你。”

　　郭帆张张嘴，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问道：“你刚刚是在等人吗？”

　　“嗯。”

　　“是……在等之前食堂里那个学长吗？”

　　叶安意一愣，没有否认。

　　郭帆了然，又问：“那你等到他了吗？”

　　“没有，”叶安意摇摇头，“他没来，应该不会来了，可能不喜欢我吧……”

　　叶安意的神情很落寞，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得，语气很平淡却没什么生气。

　　郭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舍友这幅模样，明明之前在宿舍骂自己的时候那么有气势。

　　一路上，郭帆没有再说话，直到两个人走到地铁站，即将乘坐前往相反方向的列车。

　　叶安意的车先到站了，他走上车朝站在车门外的郭帆道别，并祝他元旦快乐。

　　车站倒计时的铃声响起，郭帆站在门口没有动。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叶安意突然听到郭帆对他说道：“叶安意，你其实人真的很好，如果你是同性恋，我不介意，宿舍的哥们儿都特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哔哔哔——”

　　车门被关上了，叶安意怔怔地看着车门外原地跟他挥手的郭帆，脑袋里嗡嗡的。

　　站在车厢里，脑海中不断重复郭帆刚刚对他说过的话，叶安意捂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前所未有地振奋。

　　列车到达了下一站，叶安意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飞奔出站，往回家的反方向跑去。

　　寒风拍打在叶安意的脸上让他更加清醒，他咬紧牙关，心中想着：没错，我明明这么好，凭什么不喜欢我？许光朗凭什么不喜欢？

　　叶安意一路狂奔，从庆大东门冲了进去。

　　那一刻，他不能确定许光朗今夜是否会出现，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新跑回到那个亭子外，只是冥冥中有道光在指引着他，告诉他，想要的答案都会在今晚得到回应。

　　随着和亭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叶安意远远地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伫立在亭子前，那个背影他他太熟悉了，因为他追随了太久，期待了太久……

　　叶安意放缓了脚步，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向那道背影走去。

　　在他的心中像是架起了一只战鼓，每走一步就鼓声擂动，剧烈地敲击着他的心脏。

　　背影越来越清晰，距离越来越近，叶安意停住了脚步，深呼吸一口气，开口喊了一声。

　　“学长……”

　　面前的人闻声转过头来，叶安意对上了一双泛红的眼睛。

　　许光朗的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都在颤抖：“你没走……”

　　叶安意眼神晃过许光朗鬓角处流下的汗水，这在数九寒冬本不该出现。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叶安意点点头，又说：“我十八岁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许光朗愣怔一下。

　　“今天是我的生日。”

　　许光朗傻了。

　　他用力攥住了拳头，然后松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只会傻傻地说了一声“生日快乐”。

　　叶安意笑出了声，随即嘴角又放了下来。他攥着自己的围巾，紧张地开口：“所以……两个月了，我能得到答复吗？”

　　“我喜欢你。”

　　不等叶安意把话说完，许光朗突然像宣誓一样坚定地喊了一声，在空荡的校园中显得异常突兀。

　　叶安意呆呆地望着许光朗，感觉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然后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许光朗的脸颊也红红的，和他凌厉的五官格格不入。他向前走了一步，和叶安意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对不起，我喜欢你很久了，”许光朗的声音很轻，就在叶安意的耳边，“做我男朋友吧。”

　　叶安意咬着嘴唇，几乎快要憋不住笑意，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叶安意别过脸，哼了一声：“我追了你这么久，一句话就想让我答应？没门儿。”

　　许光朗看着叶安意圆鼓鼓的侧脸，只觉得这个人怎么能如此可爱，他又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胸口几乎贴在一起，无畏往来行人投过的目光，轻轻拉住叶安意的手。

　　“当作惩罚，这次换我追你，多久都可以，直到你同意做我男朋友为止。”

　　叶安意抽了抽鼻子，嘟囔道：“你问我，我就同意……”

　　“那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可以。”

　　两个人在雪中拥抱，心里想着同一件事。

　　原来在恋爱中，最快乐的事不是“我走九十九步，你走一步”，而是“我上一秒迈向你，下一秒你就向我跑来”……

　　。

　　两个月后——

　　宿舍楼前，叶安意站在许光朗面前，羞得抬不起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面。

　　许光朗也不心急，从包里把买给叶安意的小饼干递了过去，轻声问道:“还疼吗？”

　　啊啊啊啊！！！

　　怎么一开口就是这种难以启齿的问题啊啊啊！！！

　　这天还怎么聊啊啊啊啊！！！

　　叶安意的脸更红，接过许光朗手里的纸袋子，摇摇头，又点头。

　　要说不疼，那里倒还是有点麻麻刺刺。

　　“下次轻一点。”许光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叶安意是发现了，许光朗虽然说话少了点，但是句句会戳，把他的一颗心戳得嘭嘭直响。

　　他害羞地抬手捂住眼睛，拎着袋子的手推了一把许光朗，闷闷地说:“学长，太冷了，你快回去吧。”

　　许光朗没动，定定地看了叶安意几秒，然后说道:“我喜欢你像昨天晚上那样叫我。”

　　他的语气里竟然有些委屈。

　　反倒是叶安意傻眼了，他一脸懵逼。

　　昨晚？

　　昨晚他怎么叫的？

　　昨天晚上俩人干的那些事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而来。

　　冷个屁还冷！

　　叶安意觉得自己烧得像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三味珍火一样旺盛。

　　他朝许光朗小小地迈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小声喊了一句:“男朋友……”

　　许光朗:……

　　叶安意:……

　　许光朗:？

　　叶安意:！

　　短暂的沉默，然后就是叶安意抬头对上许光朗的一脸不可思议。

　　许光朗惊呆了3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咳一声，板正脸摇头说:“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叶安意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自己昨天晚上不要脸的都喊了些什么鬼东西。忽然间，他的双眼猛的睁大。

　　他抬起头询问的眼神盯着许光朗仿佛在问“你确定要叫这个？？？”

　　许光朗自以为接受到“正确”信号，坚定地点了点头。

　　算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搞对象呢要什么脸！晚上都能叫！光天化日有什么不能叫！

　　叶安意觉得自己此时就是勇士，还带着点儿疑惑，喊到:“老……老公？”

　　许光朗:……

　　叶安意:……

　　许光朗:？？？

　　叶安意:！！！

　　许光朗的脸上五光十色那表情丰富的都不像本人。

　　叶安意更是羞得不行，知道自己又想错了，心里嫌弃自己龌龊，羞愤地转过身往回走，赌气地说:“不和你讲了。”

　　突然，叶安意的手腕被许光朗拉住，向后一拽，整个人撞到他的胸膛。

　　许光朗环住叶安意，把下巴贴在叶安意的下颚，在他耳边呼出一声:“叫哥哥。”

　　叶安意痒的浑身一震。

　　“我喜欢听你叫我哥哥。”

　　听到身后人胸口传来的心脏跳动，感受着耳畔呼出的热气，叶安意仿佛置身热带岛屿，暖洋洋又软趴趴。

　　他抽抽鼻子，糯糯地说:“哥哥的手好凉。”

　　“嗯。”许光朗稍稍撤开贴在叶安意脸颊的手，说:“我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个小时。”

　　“怎么不发消息给我？”

　　叶安意惊呆了，这才二月，天冷着呢，在这大冷天别说一个小时，就是十分钟都打寒颤，更何况许光朗穿得还这么少。

　　许光朗蹭蹭叶安意的脸颊，继续说:“我有点紧张，不敢开口和你说话。”

　　心就像是坠在一颗棉花糖上，刹那间软了下来，还泛着一丝丝甜。

　　叶安意握住许光朗的手哈了口热气，然后揣进自己围巾的缝隙，用脖颈那里的体温给他暖手。然后对他说:“下次和我发短信，别傻等了。”

　　许光朗摇摇头:“要等，多久我都等。”

　　叶安意知道许光朗还为了先前让自己等几个小时的事情自责，没说话，只是把许光朗的手攥紧些。

　　俩人就这样在宿舍楼下腻歪了一会儿，直到许光朗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才如梦初醒。

　　许光朗一手搂着叶安意，另一手接起电话。

　　叶安意小心翼翼地呼吸，听着电话另一头似乎在说些严肃的事情，许光朗的下巴戳在他的头顶，搞得他痒痒的他也没敢动。

　　“谢谢您，再见。”许光朗挂了电话，一下把叶安意抱了起来。

　　叶安意懵懵登登就双脚离地了。

　　许光朗的声音透出兴奋，他侧着亲亲叶安意的脸颊，说:“我通过萧阳的面试了。”

　　叶安意很少见许光朗这么情绪外放，被亲了两口脸都红了。

　　他反手搂住许光朗，说:“恭喜，萧阳很好的。”

　　许光朗“嗯”了一声，犹豫片刻说:“实习期间，公司会安排住宿。”

　　安排住宿？也就是说……

　　“下个月我就离校了。”

　　听了许光朗的话，叶安意沉默下来。两个人刚确定关系，许光朗就要离校，虽然仍旧在本市，但是偌大的城市一个东边一个西边，坐地铁都要将近两个小时。

　　许光朗不可能每天下班返校，叶安意也不可能每天放学去找他。
　　这样和异地恋有什么分别。

　　叶安意心里挣扎了好半天，仰起脸蹭了蹭许光朗的下巴，安慰道:“一周可以见一次的。”

　　许光朗在叶安意额头上亲了一口，像动物示好那样蹭蹭他的鼻尖，说道:“宝宝，等你毕业，我们住到一起好吗？”

　　这是同居邀请，也是宣誓忠诚。

　　他们的关系也许无法受到所有人甚至社会的认可，但叶安意从许光朗的语气里听出了真诚和许诺。

　　就在这瞬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托付。这使他红了眼眶，他扎到许光朗的怀里小声说:“你叫我宝宝好像我妈妈在叫我。”

　　许光朗没想到叶安意会这样说，他自知嘴笨，叫这么亲昵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这会儿听叶安意这么一说，反倒是不知所措起来。

　　正在他默不作声地心中忐忑时，怀里的那只兔子又开了口。叶安意带着些鼻音，轻声说:“我就喜欢你叫我安意。”

　　许光朗赶紧改口。

　　“安意。”

　　怀里的小脑袋钻出来，叶安意红着脸说:“我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平安如意。我把名字分你一半，希望哥哥一生平安，万事如意。”

　　许光朗听傻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收获此生最宝贵的爱意。叶安意的珍视，让他置身天堂，又沐浴花海。加上叶安意软糯的语气，还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许光朗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安意……安意……安意……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仿佛要融进血液深处，烙下印记。

　　两个人唇齿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贪婪地摄取对方的气息，许久才气喘吁吁地分离。

　　叶安意的嘴都被亲肿了，红彤彤亮晶晶的，他抿起嘴唇，依在许光朗的肩头急促地喘气。

　　他没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哪儿打动人了，戳中了许光朗的哪根弦，亲得他差点窒息。

　　许光朗也不好过，微微喘着粗气，摸摸叶安意的嘴唇，把不知道两人谁的津液从嘴角擦掉，才说:“我的名字没你的名字好听，分给你，要吗？”

　　叶安意咯咯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不要”。

　　许光朗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紧接着，他就被叶安意紧紧抱住，抱着他的人说:“我不需要其他光了，有哥哥在，你就是我的光。”

　　有你，我的天就很晴朗。

　　叶安意这样想。

　　你是我这辈子的安意，我为你照亮一生的光。

　　许光朗这样。

作者有话说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