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街23号Ⅵ（6）》幻影精灵

13、TWO

　　可恶……可恶！
　　狠狠地瞪了金月夜一眼，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暧昧的眼神从我刚醒来就一直挂在金月夜那张完美的脸上，我只觉得有一些热热的红色正不可遏制地在我脸上蔓延。
　　啊……苏佑慧……你这次真的是丢脸到了极点，居然在和金月夜接吻的时候因为缺氧晕了过去！
　　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我无意外地听到了金月夜终于忍不住的“扑哧”的偷笑声，立刻就恨得牙痒痒的。
　　好啊……金月夜……你居然嘲笑本公主！
　　“金月夜，你给本公主出去……出去！”毫不留情地把枕头一把扔过去盖住那张碍眼的笑脸，我立刻跳下床就拉着金月夜往门外推，平时刻意伪装的斯文样子完全抛到了爪哇国。
　　“砰！”可怜的门在我的“粗鲁”动作下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可是这并不能消除我心中的怒火，啊……真是气死煞本公主也！
　　“佑慧妹妹，干吗那么粗鲁啊？你平时不是很斯文的吗？还是说，天不怕地不怕的佑慧公主感到害羞了？”戏谑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外面传进来，我几乎可以想象在门后面金月夜那张笑得欠扁的脸。
　　“金月夜，你去死！”愤怒令本公主失了理智，抓起枕头就往外丢，只可惜门挡住了枕头的去势。
　　呜呜呜……本公主的一世英名啊……就这样毁了！
　　挫败地把头埋进枕头里，我羞得用被子把自己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唉……苏佑慧……你这次丢脸大了……不知道一会儿怎么去面对金月夜……
　　“嘀铃铃！”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猛然地把头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咦？奇怪，酒店的电话不是都是内线的吗？我在这里又没有朋友，怎么会有电话？
　　可是，那电话那端的主人好像不放过我似的，电铃声还在拼命地响着。
　　错愕地顿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就把话筒拿了起来，不过这个电话响得有点诡异，我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天啊……本公主最近有辟邪，应该不会是鬼来电吧？
　　“喂！”
　　“喂，您好，请问是苏佑慧小姐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在电话里响起，令我的心蓦然安定了下来。
　　“额，是的，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酒店刚刚接到中国李氏集团打来的电话，他指定要苏佑慧小姐接，能请你下来一下吗？”
　　李氏？李哲羽？
　　心咯噔地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从我的眉心升起。
　　李哲羽他……出什么事了吗？
　　几乎是飞也似的往楼下跑去，以至于我接的电话是语气还有些急促：“喂，喂，李哲羽，你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好，苏佑慧小姐。”话筒里传来陌生的声音令我一下无所适从，咦，不是李哲羽？
　　“我是李少爷的秘书，能找到苏佑慧小姐你真的太好了，李少爷因为在机场等不到你回来，就一直在那边找了两天，最后是因为他发了高烧晕倒之后才被我们送回了家，刚刚临睡前他还吩咐我们要尽力去找你，还好，我们在机场的出入境记录找到了你……”
　　“砰！”电话因为我的手忽然放松掉到了地上，可是我好像感觉不到似的，脑海里满是那一句“李少爷因为在机场等不到你回来，就一直在那边找了两天，最后是因为他发了高烧晕倒之后才被我们送回了家”的话，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嗡嗡作响。
　　“佑慧……你会回来的，对不对？！”头渐渐低了下去，李哲羽的声音在车里听起来有一点颤抖，但是无论怎样也掩饰不了他话里的期待。
　　“会的，李哲羽，相信我，我会带着我的幸福一起回来！”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故作轻松地朝在车厢里的李哲羽露出一个微笑，但是却忽然发觉我的嘴角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没办法扬起来。
　　“那好，佑慧，我会一直等着你，不要忘记，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对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了，是我叫李哲羽在机场等我，还要说带着我的幸福一起回来……
　　那个傻瓜……
　　眼眶抑制不住地涌起了泪，我忽然感到无比地后悔。
　　苏佑慧，你这是个自私的家伙，竟然和金月夜和好了以后就把李哲羽忘到了九霄云外！
　　“李少爷因为在机场等不到你回来，就一直在那边找了两天，最后是因为他发了高烧晕倒之后才被我们送回了家……”
　　李哲羽……你这个笨蛋，等不到我你不会走吗，怎么会一直在找……
　　“佑慧，佑慧妹妹，你怎么了？”一只手不断地在我眼前晃动试图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抬起头，在看到金月夜的瞬间忍了许久的眼泪竟然就这样喷涌而出……
　　“金月夜……”
　　“恩？”
　　“我们回国吧，李哲羽他在等我，我不能自私地一个人幸福就不管他的感受，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我……”
　　混乱的思绪使得我有点语无伦次，以至于我完全没有看到金月夜的眼光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黯淡了下来。
　　“佑慧，你……真的很在乎羽吗？”低低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在听到金月夜那溢满忧伤的语调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抽动了起来。
　　“我，是的！”泪眼朦胧地望向金月夜，我的语调却是无比坚定，“可是，我对他的感觉只是比朋友多一点的关心，他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不知恩图报！”
　　“是么？”抱着我腰的手颓然垂了下来，这次我真的看到金月夜那浓浓羽睫下失落的星光。
　　“金月夜，你不要误会，你是我亲手抉择的幸福，我永远不会后悔，可是，羽他，为了我的安全，他居然在机场不眠不休地找了两天！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回去，我想我在这里也不会安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强迫自己慢慢地镇定了下来，我想李哲羽现在一定很担心我，我想要回国看一下他怎么样……
　　“佑慧……”对我刚刚说的话有些动摇，金月夜灰淡的双眸又燃起了点点星光，在酒店的灯光下竟显得说不出的动人，他轻轻地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没事的，我们回国吧……”
　　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我的心却蓦然像被盖上了一床被子，渐渐安定了下来。
　　谢谢你的理解……金月夜……
　　叹息地倚在金月夜的肩膀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
　　苏佑慧，你已经做了选择，可是，这个三角谜题怎么还是这么扑朔迷离呢？

　　*** **
　　室内昏暗的光线令我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经过了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一下飞机就立刻往李哲羽的家里赶，直到进入李哲羽的房间看见他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昏睡，我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李哲羽，你没事……
　　无聊地四周打量了一下李哲羽的房间，但是入目的景象却让我的心紧缩了一下。
　　蓝色调的窗帘此时正严密地拉起来，挡住了室外的所有的阳光，白色的沙发，黑色的KING-SIZE大床，灰色的台灯，李哲羽的房间，竟然把全都是以冷色调为主的摆设，透着说不出的冷漠与孤独。
　　李哲羽他……一定是一个寂寞如斯的人吧……
　　心里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五味杂陈，我揉了揉因为疲惫而有些酸涩的眼睛，一步步往李哲羽的床边走去。
　　黑色的大床上，有一个绝美的少年正在沉沉地昏睡，流畅完美的面部线条，浅褐色的碎发松松散散地搭在前额，遮住了他的眼睛，记忆中的那双褐眸总是温柔得像月光下的大海，泛着粼粼的微光。
　　此时，他正在浅浅地呼吸着，显然十分疲惫，可是紧锁的眉心却泄露出了他睡梦中的不安稳，好像正在焦虑着什么。
　　撇开那皱成“川”字形的眉心不说，此刻的李哲羽，竟安静得像一个沉睡的天使，浑身散发出迷幻的气息，美得令人窒息。
　　李哲羽……你在为我担心吗？
　　愧疚感忽然如开了闸的潮水般涌出，我努力地眨掉泪意，好像受了蛊惑似的俯身，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按在了李哲羽的眉心上，竭力想抚开的那锁成一团的眉心。
　　李哲羽……真的对不起，本公主的不负责任竟让让你那么担心……
　　“唔……”床上的男孩好像感觉到我的手，忽然间有了反应，发出了模糊的声音，我吓得像触了电般地缩回了手。
　　“佑……佑慧？”带着浓浓不确定的声音含糊地响起，我看到李哲羽的那双咖啡色的眼眸在触到我的时候闪过一阵狂喜，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得我以为自己出了错觉。
　　“恩，李哲羽，你没事吧？你的秘书打电话到巴黎，说你找我快找疯了，我吓了一跳，就赶紧回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佑慧。”李哲羽带着点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接下来要表达的一大堆歉意，他鼓励地拍了拍我放在床边的手，声音蓦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了下去：“你和夜……和好了吧。”
　　这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恩，对不起，我和金月夜去巴黎应该打个电话告诉你的，这样你就不会为我担心了……”我还是有点愧疚。
　　“佑慧，不用再道歉的。”李哲羽此刻挣扎着起身，我连忙上前去搀扶，听秘书说他的高烧才刚退，身子还很虚弱，我竖起枕头让他舒服地靠在上面，只听他温柔地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了，佑慧，我只想要你平安。”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古老而喑哑的大提琴，微微飘散在空气中。
　　瞬间，我心里的一个角落忍不住得柔软了起来……
　　李哲羽，本公主何德何能让你这样付出，无怨无悔，你对我的这段恩情，我要如何偿还？
　　鼻子有点酸酸的，我试图想打破满室忧伤的气氛，于是我轻轻地弯起了嘴角，换了一副开心的语气：“李哲羽，我刚刚问过医生了，你的病退了烧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你要注意饮食，过几天后就可以上学，刚好一个星期后赶上白校长的婚礼，到时候你就可以变得本公主这样强壮了！”我灿笑着学大力水手做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姿势，可是在李哲羽看来肯定是不伦不类的，毕竟我现在脸上的疲倦之色可是怎么样都掩不住。
　　“扑哧~！”出乎我意料的，李哲羽笑了出来，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我想，他是想我心里好过一些吧……
　　气氛蓦然变得有些尴尬。
　　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张开口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不到本公主向来以能说会道自豪，现在却哑口无言。
　　唉……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好啊……
　　“佑慧……”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李哲羽开口打断了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恩？”
　　“你听过克拉拉和勃拉姆斯的故事吗？”
　　“没有。”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勃拉姆斯第一次在他老师舒曼家里见到克拉拉的时候他20岁，那时候克拉拉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但他还是飞蛾扑火的，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
　　“在此后几年内，勃拉姆斯一直同克拉拉一起照顾生病的舒曼以及他和克拉拉的孩子，直到1856年，舒曼在精神病医院里死去……”
　　轻轻的语调忧伤得像哭泣低吟的的钢琴，我抬头，看见李哲羽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潋滟的泪光，但他随即敛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李哲羽……你不要这样……
　　“几年的朝夕相处加深了勃拉姆斯对克拉拉的爱意。但是，克拉拉是自己的师母，是他始终尊重如同父兄的老师舒曼的妻子。理智压制住了勃拉姆斯的感情，他用空间隔绝的方式把自己的爱也隔绝在绝望的思念里。所以，他选择离开，永远不相见……”
　　缓慢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是，那样轻，轻得像羽毛的一段话，却好像千斤重的巨石压在我的心尖上，令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李哲羽，你知道吗？
　　其实我是知道这个故事的，接着，勃拉姆斯身体离开了克拉拉，但他的心是不是也离开了，无人知道。离开克拉拉的勃拉姆斯，曾经资助克拉拉全国巡回演奏舒曼的所有作品；他曾经无数次写给克拉拉情书，却始终没有寄出去；他一直和克拉拉保持联系，时刻关心着对方的生活；他一生所创作的每一份乐谱手稿，都寄给克拉拉；最重要的是，他一生未婚。
　　他把那种对克拉拉的爱与思念全部用音乐表现。他说：“我最美好的旋律都来自克拉拉。”
　　这是一个浪漫且忧伤的故事，它在德国脍炙人口，本公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知道，你是想透过这个故事在暗示什么，不要，我不会懂你意思的……
　　“李哲羽，你怎么忽然间说起这么忧伤的故事呢，这个故事本公主不喜欢呢，你啊，还是好好养病，过几天我要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李哲羽！”掩饰性地慌忙把眼光转了开去，我走到窗前，用力地拉开窗帘，让窗外灿烂的阳光洒满卧室。
　　顺手也把窗户打开，暖和的微风霎时吹进室内，还带来扑鼻的花香，顺带驱散了一点室内沉闷的气息。
　　“佑慧……”丝毫没有被我的话语感染，李哲羽此时还是被低气压笼罩着：“所以，在我找到幸福之前，能不能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我会像勃拉姆斯一样不影响你和夜的，而且我答应过的，佑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好像针扎般刺眼。
　　我受不了地转过头去，李哲羽此时正静静地用一双眼眸紧紧地瞅着我，仿佛拿不到答案不罢休，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阳光的映射下，比名贵的水晶还要晶莹剔透。
　　有什么在心里快要控制不住了，我慌忙低下头不去看李哲羽那摄人心魄的双眸，那里面的深情太过浓厚，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不。”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一个字，我的声音飘忽得好像自己也听不见了：“李哲羽，我不是克拉拉，你也不是勃拉姆斯，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的……”
　　“佑慧，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报恩……”
　　“我知道！”声音忽然间大了起来，我忽然发现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了，“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这样，羽，你该有自己的幸福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你答应过的，放手让我自己去追求幸福，你不要一而再地干涉我的生活！”
　　“佑慧……”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李哲羽好像被我的话深深伤害了，那双迷人的棕瞳一下子变得灰沉了下来。
　　对不起……羽，只有这样，对你，对我，才是最好的，如果我伤得你够深，你是不是不会再理我而去找别的女生了？你这么好的人，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女孩永远陪伴，而不是自私的我……
　　心里面的钝痛不断在蔓延，怕被他看出一些什么，我逃也似的跑出了李哲羽的房门。
　　一踏出门槛，我立刻把门给关上，可是这简单的几个动作却好像费进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倚着门无力地滑了下来。
　　灰色的颗粒在空气中悠悠地飘动，在阳光下映出微弱的金光。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我想，我和李哲羽此刻都需要好好地静一下。
　　蓝色的窗帘迎风飞舞，在关门的瞬间，我没有漏掉李哲羽眼眸里弥漫的暗色，那种呵得人心碎的忧伤令他看起来如此虚弱，虚弱得，好像会随时乘风而去。
　　滚烫的眼泪在我的脸颊奔腾。
　　一阵朦胧中，我的眼前忽然掠起一阵蓝紫色的雾，我透过走廊向外望去，微风好像一只手似的轻柔地拂过那一片蓝紫色的桔梗花地，令得满地的桔梗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桔梗的花语——无望的爱恋。
　　李哲羽，你不要做勃拉姆斯，那样的守护太过悲伤，也太过决绝，我不值得你这样，痛快的决裂对你我都好，只是伤了你，我还能怎么办呢？
　　“佑慧。”薄荷的气息在我鼻尖充溢，我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尽量想把哭过的痕迹掩去，不料金月夜却二话不说就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力道大的让我踉跄了一下。
　　“没事的，羽他会想通的。”清凉的薄荷香气好像有镇定作用似的让我平静了下来，张了张口，我的声音还是有一点哽咽：“金月夜，羽他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吧……”
　　“恩。”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我忽然间松了一口气，十几个小时奔波的劳累好像一下子开了闸地向我涌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李哲羽……你不要再在我身边了……因为是那样痛苦，而我，只有看到你幸福喔才能心安理得地幸福……
　　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