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街23号Ⅵ（6）》幻影精灵

15、FOUR

　　娇俏迷人的白玫瑰在空气中吐露沁人心脾的幽香。
　　婚礼的会场正处在一片甜蜜的气氛当中，五彩缤纷的彩带装点着楼梯间，明亮的水晶吊灯照亮了整个大厅，使得及目之处都是亮堂堂的，幽雅的香薰混杂着香甜的酒香在微风中轻轻地氤氲开来，给人娇然欲醉的感觉。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当中，我看到了久别的朋友们。
　　“佑慧佑慧，晓影想死你了！”从远远就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朝我的怀中扑过来，好久没见的晓影似乎长胖了一点，原本就圆圆的苹果脸看上去更圆润了，一身白色的蕾丝泡泡裙，就像一个芭比娃娃那样可爱。
　　“晓影，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坏心地揉乱晓影的碎发，我的心是软软的一片，不出意料地看到晓影随即摆出了一个“大力金刚”的姿势，雄赳赳地一挺胸：“哼哼，哪里会有人敢欺负晓影？我可是有大名鼎鼎的‘米兰公主’佑慧撑腰的！”
　　“扑哧~！”豪迈的动作配上卡通的造型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我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佑慧，好姐妹，看来你最近变漂亮了嘛……”一个酸酸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我惊喜地转过头去，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热情的大大的拥抱：“苏姬！好久不见，你也不差啊，也变得容光焕发了！”
　　三个久别重逢的朋友一重聚可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我左手拉着晓影，右手拉着苏姬，准备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大谈特谈，不料刚走到一半苏姬就被一股力量给拽了去。
　　“苏姬，你说，我们是不是先得先去见一下岳母大人？”飘逸的黑色长发，斜斜向上15度嘴角，白皙的皮肤，还有那慵懒又危险的眼神，组成了一张比起金月夜来毫不逊色的极具诱惑力的脸庞。此时他正一只手霸道地横在苏姬腰间，头暧昧地俯在苏姬的耳边低语，但是声音却大得好像故意说给本公主听似的，还向我投来挑衅的眼神。
　　哼哼……可恶的占有欲强的臭男生！
　　毫不示弱地用眼光瞪回去，我始终面不改色地保持了35度的优雅微笑：“苏姬，没关系的，白校长正在里面准备呢，你可以迟一点过去，我会跟白校长说……”
　　对待阻碍本公主友情之路的敌人，必须要以礼相待，当把敌人迷惑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再一举攻取本垒！
　　不过，这应该是苏姬的那个臭屁男朋友安宇风吧，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是性格实在是不敢恭维！
　　果然，安宇风一定是料不到我有这样的反应，随即错愕地把手从苏姬的腰间松开了，我立刻抓着这个机会把苏姬给“抢”到了我的身后。
　　哈哈，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想给本公主斗，你还欠点火候呢……
　　“佑慧！”就在我跟安宇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本公主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我，于是只好随便地应了声，不甘心地松开了苏姬的手。
　　“苏姬，我们一会儿再叙旧！”特意在苏姬细滑的脸上亲了一口，还发出一声很大声的“啵~！”声，我心情好地看到安宇风的眼中燃烧了一簇火苗，随即踏着优雅的脚步穿过舞池向后台走去。
　　哼哼哼……不管怎么说……本公主都算是扳回了一局，太帅了！
　　“佑慧，你来了。”一进入化妆室，就看见镜子中的白校长向我恬静地微笑，那笑容与她头上的纯洁的百合花相得益彰，于是连空气中似乎也飘荡着幸福的味道了。
　　“白校长，你幸福吗？”美好的气氛令人不舍得破坏，此时我的语调也是轻轻的，虽然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很蠢，可是我总是很贪心的，想要我身边每一个爱的人幸福。
　　傻傻的……
　　“幸福，佑慧，虽然说婚姻是坟墓，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镜子里白校长的眼神是无比地坚定，“可是，我总是在想，我的幸福来临是不是迟了点，如果我是在豆蔻年华穿上这一件婚纱，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更美丽？”
　　什么意思？
　　看着白校长意味深长的表情，我总觉得她好像要告诉我什么，于是我侧着耳朵努力地听下去……
　　“佑慧，我想你也知道，当我们都给了对方一生的承诺，那么之后的日子就要一直走下去，许下承诺的日期越早，相伴的日子就越长……”
　　“佑慧，你现在已经是上大二了，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许下一生的承诺？”
　　心好像忽然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我惊讶地抬起头，碰上了白校长透过镜子反射出来的定定的目光。
　　霎时，我总觉得，我的内心好像被她窥伺了般，无所遁形……
　　白校长她，知道了些什么吗……
　　两天前，面对金月夜的求婚，我的答案是：让我想想，再等一下。
　　因为，在潜意识里，我总感到自己的年龄还是太小，不适合那么早谈婚论嫁，甚至我觉得想象自己左手抱着一个小孩，右手挽着金月夜是一副很可怕的景象，时光会在我的脸上一刀刀地刻下痕迹，再也擦不去。
　　小的时候本公主总是笑话那些比我大的小孩唱着“不想长大”很幼稚，但是，原来本公主现在竟然也成了那几个“幼稚”的小孩之一了吗……
　　“新娘该出去了，吉时到了！”甜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白校长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头，示意我回过神来，然后拉起我的手往外走去。
　　大厅的中间早已经用一圈圈白玫瑰搭好了一个个拱门，拱门的尽头是神圣而庄严的神坛，在那边，牧师与崔校长正在等候。
　　浪漫的婚礼进行曲悠悠响起，在漫天的玫瑰花瓣雨中，白校长拉着我的手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四周是嘉宾们投来羡慕又欣慰的目光，我感到白校长的手此时竟激动得微微有点颤抖。
　　每一步，都仿佛拉得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我们迈出了最后一步，白校长松开了我的手，机械地把手插进了崔校长早已准备好的臂弯里面。
　　而我，也走到了一边的伴郎身边。
　　今天他依旧穿着白色的西装，剪裁精致的设计穿在他身上好似量身定做，褐色的碎发整齐地固定在了头上，一点也不显凌乱，咖啡色的眼眸此时正温柔地注视着我，里面荡漾着仿佛能使人溺毙的波光。
　　牧师开始宣读婚词，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了自己吸气的声音……
　　李哲羽！咦，奇怪，不是金月夜吗？怎么会忽然换成了李哲羽？
　　“金月夜，金月夜去哪了？”紧张得用手拽住了李哲羽的衣袖，我用眼神焦急地向他示意，不料却只是接受到他安抚的眼神。
　　“佑慧，不要紧张，一会儿我会告诉你的。”叹息般地开口，李哲羽的声音似乎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我的心终于不跳动得那么快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金月夜……你今天怎么会没有出现？你出什么事了吗？
　　“我愿意。”就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白校长和崔校长竟然已经宣誓完毕，接着是相互交换戒指，亲吻新娘……
　　可是，我的耳朵却好像忽然失聪了似的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金月夜……
　　忽然，在半空中丢来一个白色的东西，直直往我的脸蛋袭来，我慌忙回过神，一个伸手把快要打到我的“不明物体”接住。
　　就在我接到那个物体的瞬间，四周蓦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纯洁的百合在我手中散发出清雅高贵的清香。
　　呆呆地望着手中的捧花，我这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接住了什么，四周夹杂掌声的还有祝福又宽慰的目光……
　　如果在新娘的婚礼上接住了捧花，那么下一个结婚的对象就是你……
　　这是在婚礼上的一句人人都坚信的话。
　　可是……现在呢？
　　眼前忽然浮现一张笑得灿烂又邪魅的笑脸，灿亮的灯光映进我的眼中有点刺眼，让我不住一阵恍惚。
　　原来，什么时候，金月夜在我的心中已占了如此重的地位，以至于看不见他，本公主的心好像缺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可是……金月夜，你在哪里呢？为什么都不说一声？
　　…………
　　…………
　　***　**
　　夜幕低垂,如水的清风像情人之手缓缓地抚摸寂寞的胸膛。
　　香气袅袅，白日里争相竞放的花儿在月色映照下不住摇曳，在闪光的舞池投下一片银色的迷光。
　　悠扬的舞曲奏起，一对对衣着华丽的男女纷纷步入舞池，踩碎了一池凌乱而又迷离的月光。
　　在人群中不断穿梭，我试图在谈笑风生的人里面寻找李哲羽的踪影，可是李哲羽他好似与阿谀奉承碰不上边，最终找得疲累的我还是在窗边歪打正着地看见了李哲羽。
　　颀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像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莲，与周遭的昏暗融在一块，说不出的淡漠。
　　“李哲羽……”于是，我的声音也变得薄薄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消散在风中，此刻的李哲羽看起来是如此寂寞，仿佛随时能乘风而去。
　　“佑慧，你来了。”转过身来，李哲羽似乎早已察觉我在他身后，勉强地向我扯出一个微笑，可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李哲羽，你说会告诉我金月夜的事的，金月夜他，今天为什么不来？”向前走了一步，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哲羽，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以至于我根本没有发觉此时我的眼光是多么灼灼逼人。
　　李哲羽……你不要骗我，即使是不好的答案，我也想要听到真正的话……
　　“佑慧，夜他，走了。”
　　“走了？”下意识地重复他的话，本公主只感觉有血气一直在上涌，嗡地一下就把我的脑袋给塞满了，不留一丝缝隙。
　　“走了？他去哪里了？”嘴唇在不住地颤抖，我差点连说话也结巴了，怎么可能，几天前还向我求婚，发誓要给我一生的诺言的金月夜，竟然还等不及我的答案，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消失？
　　“佑慧，你先别激动。”看见我瞳孔不住收缩的紧张样子，李哲羽平静无澜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忧色，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才慢慢的说：“夜他是昨天才接到的家族的信，说要他美国去留学，他接受了，他说，现在一无所有的他还配不上你……”
　　“骗子，他是一个骗子！临阵逃脱的骗子！”激动地尖叫出声，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还好现场的音乐声够大，掩盖住了我们这边的骚动。
　　“哼~，这只是一个借口，我平时经常自称公主，可是我知道，我根本不是，我的家境并不是很好，这一点金月夜他也知道，那我哪还会在意什么门当户对？他一定是觉得在我身边觉得倦了，才想要离开……”
　　真是讽刺啊……两天前在那辆浪漫的缆车上，我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满满的幸福……
　　可是，仅仅是因为我的一次犹豫，幸福世界颓然倒塌，金月夜也已经到了美国，那个与我现在所处的地方相差150多个经度，我竭尽所能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佑慧，等等他，给夜他三年的时间吧，他说了，如果你这三年来还没有找到男朋友，他会回来的……”
　　“够了！”举手打断了李哲羽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居然在一片默然中咧开嘴笑了，可是那苦涩的感觉却透过流进嘴里的泪水一直渗透在血液里，彻骨冰凉。
　　呵……人心是善变的，金月夜，你知道吗？在你决定离开的瞬间，就已经放弃了我，你又怎么会如此肯定，我会为你无怨无悔空窗三年？
　　你终还是太过高估本公主，太过高估我们之间的感情……
　　“唉，佑慧，你这样，要我怎么能放心呢？”似叹息般地呢喃，李哲羽褐色的眼眸缓缓地浮上一层迷蒙的水色，像是一片薄薄的雾霭。
　　“李哲羽，你，也要走吗？”心头猛的一跳，我仿佛能捕捉到他话语里的潜台词，还未风干的眼泪又有汹涌的趋势了。
　　“是的，佑慧，李氏集团在南美刚设了分公司，我也要到那边接手了。”
　　“会回来……吗？”被一连串的打击震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我也只是呆呆地问了这一句，眼光便再也没有焦距，直至凝聚在了那一轮幽雅静谧的月光当中。
　　李哲羽，连你也要走了，那么本公主身边，不就没有人了吗？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了……
　　“不知道，不过佑慧，即使隔着那么远，我的心还是会和你在一起的，我的诺言我没有忘记，所以，请你孤单的时候不要流泪，我会知道的。”温柔地拂下我无意识从眼眶里流出来的眼泪，李哲羽把手抬高，晶莹的泪水在他的指尖映射出晶亮的光芒，像是弗洛蒙钻石那样流光溢彩，却刺得人眼都痛了。
　　空气中微微荡漾呵得人心酸的泪水的味道。
　　那一夜，微风叹息般地吹过大地，经久不息。
　　我和李哲羽也一直静静地并排坐着，只是沉默，只是各自呆呆得望着夜空，直到夜色低迷，直到宾客都散去，直到身子也变得僵直……
　　脑子里一直有什么在低啸，那一晚，我不知道我想了什么，但隐约中好像又想了很多的，关于金月夜的，关于李哲羽的，关于天使街的，关于过去的，关于现在的，关于未来的……
　　飞机轰鸣着在蓝天里划下一条长长的痕迹。
　　远处的太远正要缓缓地露出头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