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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故事终了 ...

  •   【你知道吗,我总是在这儿的。】

      “……姐……姐姐……”浅绿色长裙的小女孩被绊倒在地,怔怔地看着膝盖上擦上的大块的泥,忍不住哭起来,只是手中还紧紧地抓着一只蜻蜓纸鸢不放。那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因为倒地而沾上了一点点泥土,粉嫩的肌肤上因为涨红着脸更显得柔弱。

      前方的女孩子听到哭声显然是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线圈,回头跑到妹妹身边:“若若,你怎么了?”

      虽然那脸蛋与妹妹一般无二,但多了一份神采,一眼便可见那股发自内心的勇敢,很容易影响到别人。而此刻她的眉眼间是带着焦急的,更显出一种不同于稚嫩的妹妹的成熟,因此不难分辨。

      “姐姐……我,我……”小女孩不好意思地抹着泪,小小的手不停在脸上挪来挪去,将黑黑的泥土擦开,最后彻底变成一个大花脸。

      姐姐却是忍着笑,伸出衣袖慢慢擦拭着她的脸蛋,神情非常专注:“若若不哭,揉揉就不疼了……”

      小女孩放下撅得老高的小嘴,突然看到什么,又诺诺地低了头,眼泪继续在眼眶里打着转:“对、对不起……姐姐……”

      那只已经飞起在空中的蝴蝶纸鸢因为失去了牵线者,很情愿地越飞越老,最后彻底摆脱人的控制。姐姐沉默了一会,转头安慰自家妹妹:“不要紧,若若不哭。姐姐不放纸鸢了,咱们回家去吧……”

      小女孩委屈地抿着嘴巴,然后抬起头,递上自己的蜻蜓,眼神异常认真:“若若笨,看姐姐放纸鸢。若若不哭,姐姐不担心……”

      姐姐愣了愣,却是笑出声来:“若若不笨,那姐姐帮若若把纸鸢飞高。”

      ——那时的风还没有此般凛冽,那时的天空还是蓝如水般温柔,那时的时光还没有此般苍寂。微笑的女孩奔跑着扯动着手中的线。小小的女孩抱着膝在她身后静静地看。

      【我总是忘了时间,可你总是太在乎岁月。】

      温婉的少女在窗格前画画,洁白的纸笺上染着淋漓的墨,墨色氤氲开,绘成朵朵绽开的莲。门上挂着的竹风铃在风中摇摇摆摆,洒下一连串清脆的声音,带着夏日的慵散。

      她趴在窗口看,双手扶着手,水润的灵眸泛着认真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细细的阴影,可爱的紧。

      好半天,终于等姐姐落了笔,她却嘟了嘟嘴:“又是莲啊莲……”

      少女抬头,微微一笑:“不好看吗?”

      她突然红了脸,扭头抿抿嘴,接着弯了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羞涩地递过去,然后独自跑开了。

      少女手中的是一朵即将绽开的莲,似乎是刚刚摘下,还带着清晨的朝露,未有一丝破败。花朵似绽未绽,却已经附上了丝缕妩媚。

      她笑了,笑着撕掉了刚画好的画。

      【你太过决绝,有些话,从不给我说出口的机会。】

      淡装女子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伸手拥抱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然后默默地退后两步,隔着一定的距离凝视着那个马上要远行的人。

      “怎么了,这副样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对面的青衣女子却是笑了,笑着抬起手,抚着妹妹的脸颊。

      她迟疑了一下,终是抿了抿嘴:“你……你定要,好好的……”

      “我哪里像是会亏待了自己的人?”青衣女子勾起嘴角,伸开手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放心吧,我定会好好的……听说,清风荡是个很美的地方,我定会喜欢它的……”

      她低下头,再没有说什么。接着就看着那人挥挥手,转过身。直到那个背影终于不见,她才眨了一下眼睛,莫名地伸手揉揉发酸的眼睛,沉默地蹲下,抱住自己。

      揉揉吧,或许就不疼了……

      【我不想总是做留下来的那个,可是每次你总是将我一个人留下。】

      不由自主地咳了一下,青衣女子松开捂着唇的手,慢慢低下头,看到不断从指缝间流下的猩红色液体,竟是笑了笑。

      面上是淡妆浓抹都掩不住的病态的苍白,眉关紧蹙,像是永远都不会松开,眼中含愁,悲拗被深刻进瞳仁深处。她无力地倚在窗口,看着窗前一池的白莲。静静的,痴痴的,悲伤的,执拗的。

      看得久了,那眼中好像出现一丝幻象,仿佛看到那人又回到她的身边,白衣如雪,长发似墨。恍惚间,又咳了几声,咳出一手的血。

      “怕是……等不到了吧……”

      此病无药可医。这痛此生难解。

      那就来世吧……

      她笑了笑,对身后的男子说:“我死后,这里……就封起来吧……”

      封起来,全部都封起来。是她的罪孽啊,是她懦弱的见证啊……

      她慢慢地伸出手,像是要抚摸一个人的脸。然后那手忽然掉落,世界在此刻崩溃。

      【你知道吗,我总是在这儿的。就在这儿,就站在原地,等你回头,可你一次也未回头。】

      “她呢?!”女子发了疯一般找寻着,可是哪里都没有!花园里,没有;书房里,没有;小池边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在哪,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她抹了把哭尽了泪的双眼,累倒在地上,仍然不忘抬头问道,那声音怯怯的,像是经不起打击了,那眼神却安静得让人发疯。

      “她……死……了吗?”

      ——你终于不要我了吗?

      你终于离开我了吗!

      你终于抛弃我了吗……

      她习惯性地抿抿嘴巴,然后吐出一口血。

      ……

      ——·——·——

      含家在流血。

      含家在不停地流着血。那血从她双手的无名指中不停流淌而出,指尖并没有伤口,但是血却在流,小小的血流成束,然后流进身下的湖中。

      她漂浮在半空中,身下隐隐泛出淡色的金光,是紫若布下的什么阵法,既能凝聚她的魂不散,又能让她保留住意识,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而她,成了这一场祭祀的祭品。

      全身的骨头像是碎了一般,浑身都疼得人像要发疯,意识无数次在这种疼痛中变得消散,又在消散在最后关头凝聚起来,于是她就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清醒地感受着这一切。

      因为只有紫英是重要的,所以彦流月死就死吧。

      当她的血液一点点流失之后,当她的面色一点点失去血色之后,当祭祀一点点深入之后,当她一点点感觉自己不像是自己之后,她看到了很多东西,像是谁的记忆,被封存在时光尽处的记忆,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带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悲伤,和逼得人几乎发狂的寂寞,像潮水般涌来。

      原本紫若并不想动她,可是赵斐然消失了,所以她就成了代替赵斐然的祭品。

      她是紫英的亲生女儿,血液和灵魂中的契合度应是比谁都吻合的,所以一旦紫若下定了心牺牲她,不但找到了一个更完美的魂引,而且连之后为紫英找的新身体都省了。

      因为只有紫英是重要的,所以彦流月你就去死吧。不是吗?

      含家此刻连笑一下都做不到。她想起柳随风。想起那个为紫英发了疯的柳随风。

      如果那个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他会来救她吗?如果那个人,知道她这样是为了救他最爱的人,他还会来救她吗?

      想通了,也就不绝望了。最多不过是被删了角色而已,再来一次,远远躲开这个发了疯的清风荡,重新开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只是,再来一次,还找得到柳随风么?

      她的眼前突然涌现大把大把的白光,是紫若的散魂珠。她心中的血快流干了,她的价值已经没了么?所以紫若要散了她的魂,为了让紫英新聚起的魂更容易占据她的身体。

      其实,她很喜欢清风荡;其实,她也不恨紫若。

      含家闭上眼,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原来死的那一刻已经没有痛苦。

      ——·——·——

      “噗通!”

      含家感觉自己在下沉,那刹那有种冰冷的液体将她整个儿包裹起来,她透不过气,就像是感觉魂出窍的瞬间“刷”地又回到身体里,恶心得想吐。

      接着她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在上升,很快就“啪”地一声冒出水面。因为在水下吸了几口水呛到了气管,她不断咳着,眼前都是水雾,怎么也睁不开。

      然后一睁眼,就看到血红色的莲花如噩梦一般绵延着。那种红色,比赵斐然身上的红衣颜色更厉,只一眼,下一秒什么东西突然纠缠住她的脚,将她整个往下拖。

      “湮灭莲,D级特殊怪,等级???,主动攻击。”

      这竟也是怪?!

      绝望刚刚冒出头的刹那,一只手从背后伸来,一把拽起她搂入怀,长剑一划,眼前飞过大团大团的白光。

      柳随风揽着她的手是那样的紧,仿佛是怕一放手,她就会消失掉。她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不对劲,是的,他不对劲。

      ——“你——你是谁?”在仪式即将成功的关头被人打断,紫若的脸色相当难看。

      柳随风依旧是沉默着的,只是含家能感觉,那只手又紧了几分。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那么咱们各走各的吧。】

      【你不觉得愧疚吗,我是因为你受的伤?!你……算了,我不和一个将死的人计较。】

      【这就是乱葬岗,你自个儿待着吧,如果你不死的话,老人家会照顾你的。】

      【……你究竟是谁?】

      【别扔!我……好吧,我喜欢莲花……】

      【你的伤快好了……你就要走了吧?】

      【我不喜欢你,我只不过是喜欢柳随风……】

      【我不会等你,哪怕你会回来。】

      【……永别。】

      那年冬寒凛冽。莲池枯竭,百花破败。而她就站在满园的梨花下,青衣红妆。离别时那浅浅一笑,瞬间淡褪身后的万千梨花的颜色。

      他直视着缥缈的虚空,面上浮现一抹震惊,声音却是颤抖着的:“你……在……吗?”

      ——你在这里吗?

      含家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神情,痴狂的,深情的,绝望的。

      ——·——·——

      【那是个幻象 / 人类对黑暗的共同恐惧 / 把它强加在空间之上 / 它突然停止 / 当我们觉察到它的虚假 / 就像一个梦的破灭 / 破灭在梦者明白自己在做梦的时刻】

      ——·——·——

      就像一个梦的破灭。破灭在梦者明白自己在做梦的时刻。

      “哈哈哈,原来是你?!”紫若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眼中的透穿心魂的仇恨展露无疑。

      柳随风将含家往后一抛,祭出龙吟。

      身后赶来的分明是冰焰。看到含家的刹那,身形一闪,化为一只火凰,稳稳地接住含家。然后越飞越高,渐渐地向远处去了。

      紫若已经停止了笑,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只火凰远去,然后安静地回过头:“你该把她留下的……”

      “现在她回不来了。”紫若的眼神平静得有些诡异。

      龙吟剑出,血莲湖溅出数丈水柱,湖心小筑在猛烈的动荡中坍塌,碎裂的莲花纷飞如雨。柳随风眼中的冷凝冰寒得可以冻结人心,霎时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要毁了这里。

      紫若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然后笑笑,笑着抬起一只手。

      世界天翻地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故事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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