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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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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秦风又一次大汗淋漓地撑过治疗。
他躺在床上平复着呼吸,一旁的助理依次取下他身上的各种仪器。没过多久,正在查看数据的钟医生也走了过来,笑着对他说:“恭喜你,又活下来了。”
“谢谢。”秦风闭眼,却又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
哪怕此刻在泥泞中,哪怕此刻深陷于苦痛中,但只要能看到前方的希望,便让他由衷地感叹,生活真好。
回病房的这条路已经走过十几遍了,秦风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安好地回去。他没让人送,自己操控着轮椅走了。穿过医院的长廊,秦风见到了病房门口靠墙的凌霜。
她闭眼抱胸靠着墙,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都是低气压。
“怎么了?”秦风自己推着轮椅在她面前停下,温声问道。
说起来,他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前几天凌霜接到自己哥哥的电话,立马动身赶去救治伤员,又因为一些收尾工作耽搁了几天。为此,爷爷凌少坤特地赶回家来,过上了每天接送孙子的养老生活。
此刻凌霜面色不善:“两天四次治疗,你不要命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秦风放心了,解释道:“我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好在哪里?”凌霜瞪他,“真该找面镜子给你看看,你现在状态到底有多差!”
本来就因为接受治疗瘦到皮包骨头不好看了,现在更是脸色惨白、精神萎靡,一副强撑着微笑的模样。现在的秦风,哪里看得出来当年意气风发的元帅模样。
秦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男人总是喜欢靠实力说话,甚少关注自己的外表。此刻的秦风却突然有些困惑,他直接问出来了:“其实我有个疑惑。”
凌霜下意识看过来,秦风继续说,“以前人模人样的,你为了自由说走就走。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你怎么反倒愿意留下来?”
凌霜想也不想接话:“因为我善良。”
“所以……我不能利用善良继续消沉。”秦风平静阐述道,“我也想快点好起来,陪你追寻自由。”
凌霜语塞。
恰在这时,护工走了过来,语气迟疑喊:“凌医生,秦先生……”
秦风冲护工点头示意,凌霜也说:“你先洗漱。”
等待的过程里,凌霜坐在走廊的长椅处,冰冷的座椅并没有缓解她内心的杂乱心绪。她闭上眼,脑海里再次浮现秦风刚刚说话的模样,不卑不亢,却又让人心疼。
等到护工离开,凌霜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病房。
秦风已重新换了身衣服,满身清爽地回到床上,半靠着床坐着。见到凌霜过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凌霜说:“以后每一次治疗必须跟我说,不可以过度。”
秦风点点头,温和说:“好。”
凌霜忍不住解释:“我不急的。”
秦风说:“我知道的。”
凌霜直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沉默的时候,她始终抿着嘴,脸上没有对外人的笑意,却露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倔强之意。这个瞬间,这个真实的凌霜,让秦风一瞬间仿佛见到了那个在军校读书时的执拗小姑娘。
秦风心下一软,张开手说:“抱一下,怎么样?”
凌霜不说话,但没过两秒她就在床边坐下,不言不语地俯身抱住他。秦风懂她的心情,轻轻拍拍她的背,最后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怕。”
……
人的潜力显然是无限的,转眼间,秦风的治疗过程已过半。虽然此刻他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惨淡模样,但好消息是他现在至少不用整天都待在医院了。在钟医生的允许下,秦风只有治疗的时候需要过来,其余时间都能待在家里休息。
每天上班的时候,凌霜会顺手把秦风带去医院。秦风偶尔会等凌霜下班,然后再一起回家。偶尔也会自己操控轮椅回家,然后再张罗着家里的晚餐。
这天下午,秦风给凌霜留了言,自己先一步回家了。他独自操控着轮椅,走得十分稳当。回家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实际需要绕过街角,穿过居民区,颇费时间。
午后的居民区格外静谧,大多人都已外出,路上和天上车辆几不可见。然而某个时刻,秦风的耳朵灵敏捕捉到奇怪的动静。
按照多年经验判断,秦风马上意识到自己遇见了斗殴现场。尽管那个地方并不是回家之路,但秦风还是第一时间调转方向,赶了过去。
再说打架的这群人,却是一群小孩。其中一个偏小偏嫩的小孩正是凌霁,他背着书包,左右躲闪,却被人挡住。如此反复几回,凌霁也生气了,气愤大吼道:“不要再说了!”
凌霁面前的三个小孩,比凌霁略大一点,但也是小孩的模样,不知道哪里染上的坏习惯,走路吊儿郎当的,没点正形。此刻凌霁越气愤,他们越是兴奋,齐声大喊:“病秧子,病秧子,凌霁的爸爸是病秧子!”
凌霁气得脸都红了,捂着耳朵说:“不许这么说我爸爸!”
“病秧子、病秧子……”
见他捂着耳朵,三人小伙还拼命凑到凌霁面前,贱兮兮地非要凑到他的耳边说。四人拥挤着,推搡着,慢慢就有了肢体冲突。也不知道谁先动了手,四人很快扭打到一起。
小孩子的拳头毫无章法,打起架来又格外上头,敌我不分,很快每个人都发出了痛呼声。凌霁虽然年龄最小,但他长得壮实,力气也大,还懂点打架的技巧,一时之间猛得很。
但一边倒的局面并没有出现,他现在面对的三个小孩也不是吃软饭的。三人都是佣兵的孩子,从小跟着爸爸上蹿下跳,皮实得很,又热血又扛打。没过多久,凌霁就成了弱势的一方,力气使了七七八八,被人抓住机会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三人得意笑了起来,又忍不住羞怒起来。
“你们有病吧。”凌霁忍不住吼出来。
“还不老实。”为首的那人伸出手,拍拍凌霁的脑袋,“你……啊!”
同一瞬间,突然的尖叫连续响起了三声,凌霁只觉得身上一轻,再没有束缚。而余光中,刚刚还围在身边的人像是遇到什么重击,猛地向一侧倒去。凌霁忍不住抬头,听到他们哇哇大叫的痛呼声,再看他们的动作,倒在地上,有人捂着肚子,有人捂着屁股,还有人泪花都挤出来了。
凌霁忍不住摸摸肚子,他不疼啊。
有人出手帮了他,凌霁很快意识到了,下意识四周环顾,很快发现了出手的人。这一刻,他的眼神立马亮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立马丰富起来。下一秒,凌霁噌的一下站起来,喊:“爸爸!”兴奋在心中回荡,他忍不住分享,“我爸爸来了!”
他蹬蹬蹬跑过去,抱住秦风的手臂。
秦风看着灰扑扑的儿子,忍不住摸摸他。脑袋和脸上并没有红肿的地方,再摸摸他的身体,也没见凌霁痛呼。秦风从头到脚给儿子检查一通,这才放心下来。
这个时候,秦风庆幸自己因为多管闲事过来了。
亲眼看到自己儿子被人屈辱压在地上,秦风当即变了脸色,想也不想从口袋里掏出三枚豆子弹射出去,虽然没有控制力度,但他也只是点到为止选在身体肉多的位置,只有疼但不致伤。
检查完儿子,秦风放缓语调,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凌霁沉默下来,眼神唰的一下不聚焦了,眼珠子左右转动,似乎在想什么借口。但是从小被教导要诚实的他,根本没有撒谎的经验,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借口。于是他放弃思考了,像模像样叹了口气,说:“他们说话难听,我没有先动手。”
他举起双手,从表情到动作都在努力说自己是无辜的。
这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秦风嗯了一声,他操控轮椅地往前了几步,明明是坐着,但气势强大,配上严肃的神情,瘦得凹陷的面容,让人觉得极具压迫,又有点害怕。
三个小孩自己爬起来,此刻却都腿软着不敢动。
秦风在那三个小孩面前停下。他手中仍把玩着一颗豆子,小小的圆粒,让人无法想象这也能成为凶器。此刻,秦风漫不经心转动着豆子,手指灵活,语气随意问道:“愿不愿意给凌霁道歉?”
“我们小孩的事情,大人插手羞羞!”为首的小孩又勇敢又胆小的,此刻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脸上立马闪过害怕的情绪。
“你们三个人欺负我一个,也羞羞脸!”凌霁在后面大声喊道。
“嗯,要道歉。”秦风附和儿子。
小孩说:“我要告诉我爸爸!”
“可以。”秦风点头,“但现在要道歉。”
犹豫两秒,为首的小孩说:“对不起。”然后头一转,飞快地跑走了。其他的两个小孩也想走,但被秦风严肃看着,有些害怕,瑟缩着道了歉,也飞快跑走了。
秦风收回豆子,转身却见到凌霁满脸崇拜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此刻有爸爸真好,小时候所幻想的能保护自己不受欺负的梦终于有实现的这一天。
这一刻,凌霁忽略了身上的疼痛,跑过去抱住秦风:“我最喜欢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