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冤梦劫》檀二爷

8、奇异的组合

　　周耀庭下楼的时候，报社的人都到齐了，一干人等看着陌生的自己露出惊讶的神色。
　　刚进门的廖宇铭也很诧异：“周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难怪院子里停了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
　　跟着宇铭的筱，抬头看了看陌生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
　　“晚上在老杨屋里睡的，聊太晚了，改天再聊，我得去纱厂了。”周少爷赶紧跑出门，跳上了车。
　　小孔花痴一般的问：“老板，他是谁啊？”
　　“周耀庭，家里开纱厂的。”宇铭的脚刚迈上楼梯，就看到有些疲惫的老杨下了楼。经验丰富的他，马上猜到了昨晚在阁楼上发生了某些不可言喻的事，但周少爷的对象居然是老杨，让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不好意思，我起晚了！”杨世诚对所有人道歉，包括震惊的老板。
　　郭筱和善的笑了：“不算晚啊，才五分钟而已。”
　　“老杨，你怎么认识他的？”小孔忍不住问。
　　“派对上认识的。”杨世诚撒了谎，因为无法跟普通人解释二人的邂逅。
　　“下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带我去吧，我也想多认识些人！”小孔是在愁嫁，她整天呆在报社里，接触不了太多人，最多只是来投广告的客户，她也想趁着年轻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好，有机会我带你一起去。“老杨笑了，年轻姑娘想要谈恋爱了，他当然理解。
　　郭筱将这句话放在了心里，报社的三个年轻人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小孔是姑娘，其他两个都是小伙子，二十刚出头，应该让他们多扩大社交圈子，组织一些群体活动，就算去咖啡厅聚会也比憋在办公室里强，他晚上和宇铭建议一下，毕竟很久没有聚餐了。
　　周耀庭来到纱厂的时候刚好九点半，大哥已经坐在相对安静一些的办公室等得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他连忙坐到了椅子上。
　　“不要把迟到当成习惯。”周耀辉给弟弟带来了很多关于纺织业的简报和书刊，堆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又交给耀庭一本订货记录。
　　周耀辉和弟弟外貌截然不同，五官端正，但算不上英俊，很少有笑脸，给人不好接触的印象，实际也不是个好交往的人。
　　他的生母是温州人，母亲在他六岁时候病逝，父亲才娶了英国女子做填房，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因为父亲对继母特别宠爱，远远超越了当初对母亲的感情！
　　“这是？”他问大哥。
　　“这是工厂的订货记录，你这个月要学会了跟订单，让车间能按时出货，品质检测找老王学学，我就不和你啰嗦了，反正你也不爱听。”周耀辉打心眼里不愿意带弟弟来工厂，但这是父亲的命令，他又不能不执行，弟弟贪玩懒惰对他而言再好不过，他能慢慢的把工厂和百货公司的股份都攥到手里。可是这一个礼拜，耀庭竟然坚持下来了，偶尔也会看看自己给的资料，还会到车间里走动走动和工人闲聊。这对他而言是坏事，一旦弟弟想着做事，来和自己争家产，可就完了。
　　周耀庭点点头：“知道了。”他原本就摸不着头绪，现在更是两眼一发黑了。
　　“我还要去百货公司，你好好做事吧。”周耀辉说完便带上皮包走出了办公室，临了还看了一眼弟弟。对方真的在翻订货记录，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哈欠连天的抽烟了。
　　他咬着牙，心里烦躁无比，必须想个办法让父亲对弟弟彻底失去信心才行，他宁可将来分对方一点家产，也不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
　　可气的就是大姐蕙芸那个墙头草，在这件事上根本不帮自己，他们可是一个妈生的，她有时候竟然向着那个英国佬。（耀庭有英国居留权）
　　中午吃了饭，周少爷习惯性的戴着口罩到车间里去走动一下，因为纺织车间里飘着大量的棉絮，会引起他鼻炎发作，于是戴口罩成了他的习惯。
　　一般的纱厂都是分成两班倒的，周氏纱厂也如此，12小时一班，工人一个月休息两天，工钱只能算业内中游，但因为有休息日，所以800个工人名额总是没有空缺。
　　女工们在燥热的车间里熟练的操作，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很多姑娘也就十来岁，甚至未成年。
　　当周耀庭走过3号车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个头很瘦小的姑娘在机器前忙碌，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
　　他和小姑娘擦身而过，便听到了她大口喘气的声音，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
　　刚想开口问，就看到小姑娘像面条一样的瘫软了下来。
　　周耀庭赶紧抱住了她：“喂，你没事吧？”
　　车间长老黄闻讯赶来，带来了急救箱，在酷热的车间内偶尔就会有工人不舒服，中暑。
　　周少爷赶忙抱着姑娘进了休息室，在老黄的护理下吞下了几颗药丸，又擦了风油精，这才慢慢的醒转过来。
　　“只是中暑，没有其他问题吗，要不要送医院？”周耀庭望着躺在平板床上的小女孩，心生怜悯，其实他非常不喜欢用童工，但父亲和大哥对此问题却是暧昧不明的。话说过来，有些贫困家庭的孩子，既不能上学，又没办法做其他事，只能到纱厂做童工，他们往往是一大家子都在一起工作，互相照应。
　　“就是天气太热中暑了，她是我侄女，平日里身体没问题。”老黄说着用冰凉的毛巾帮小女孩降温，其他工友则端来了凉白开扶着她喝了下去。
　　“老王，你拿着这些钱给每个车间买汽水，要冰的。”周耀庭掏出钱包，将钱递给了工厂的经理。
　　年过四十的老王连忙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买。”
　　这几天也奇怪了，每到白天外面连一丝风都没有，阳光火辣辣的烤着大地，就算呆在家里都热到不行，更别提纱厂这种热死人的环境了。
　　因为天气太热，周少爷就和老王他们几个协调，让部分机器先停下来，工人在午后轮流休息半小时，这样既不会耽误工作，也不会让更多人中暑而没法做事。
　　而从这天开始，周二少爷的名声就传遍了所有车间，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东家，比大少爷更讲人情！
　　下午四点多，郭霖和许久不见的好友三水在五角场碰面了，两人在一家小饭铺里坐着吃饭，还点了啤酒。
　　“为啥搿两天一天比一天热？”突然冒出一句上海话的霖儿，把三水吓了一跳。
　　三水个头和霖儿差不多，但是比霖儿瘦弱几分，皮肤微黑，眼睛小小的，笑起来眯成一条缝，因为经常喝茶抽烟，牙齿有些发黄，模样越发像自己的老爹了。
　　“和我在一起就不要讲上海话了，听起来很奇怪！”三水抱怨，在车间里上班的时候，也是南腔北调都有，虽然在上海生活了两年，可他还是没学会讲上海话。
　　“对不起，我以为在学校里，习惯了。”郭霖笑了，给三水倒满了啤酒。
　　“你书读得还好吧？”对于霖儿能继续念书，三水很是羡慕，但家里能让他读到高小毕业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和以前差不多，不算最好，但是中上，你现在在哪里做工？”望着三水长满老茧的双手，霖儿有些感慨，和对方相比，他就如同活在蜜罐里。
　　“周氏纱厂，我能一个月休息两天，而且我们少东家人很好，今天我表妹晕倒了，还是他亲自送到休息室的。”三水道，虽然薪水不算高，可是工作相对比其他纱厂轻松，更重要的是老板人厚道。
　　“喔，你表妹，她才十四岁吧，这么小就去纱厂做工了？”霖儿见过那个矮个子的小姑娘，从前总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捡煤葫。
　　“嗯，她还不是最小的，有的纱厂招的童工只有十二岁，谁有钱会让孩子干这么辛苦的工作，这不是没办法吗，她家也是刚能吃饱饭而已。”他叹了口气，自己家也如此啊。
　　“前几天我见到那个人了。”郭霖道，除了三水，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哪个人？”三水问。
　　“就是两年前对我做出那种事的人！”霖儿说完就喝了一杯酒，但眼瞳中不再是仇恨，而是多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那你必须狠狠揍他一顿！”三水也很气愤，那次事情闹得很大，他们全家都出动了，都帮忙打听霖儿的下落。最后得知霖儿被人侮辱，他也别扭了好几天，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世上还有如此不知廉耻的恶棍！
　　“我没揍他，我要慢慢的折磨他，比起揍他一顿，这样的报复不是更狠吗？”郭霖有些得意，他十分享受驾驭莫杉的感觉。
　　“你要怎么折磨他？”三水不明所以，但说出这句话的霖儿有些可怕，应该说这两年霖儿有些变了，不总是露出明朗的笑容，时常一副阴沉的表情。
　　“让他当我的狗，我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当然细节他是不会透露的，即使是三水他也不愿意把最隐私的部分拿出来分享。
　　三水挠挠下巴：“总之，你觉得高兴就好！”
　　“我现在比他高，比他壮，三两下他就不行了！”郭霖津津有味的说着，旁边的朋友听得一头雾水。
　　“你不是没打他吗？”
　　“他若是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给他一个耳光，或者踢他一脚，他是最好的出气筒！”霖儿越说越开心，于是决定和三水吃完饭就去书店找莫杉，继续主人和母狗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