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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溅床笫 ...

  •   落日余晖,昏黄暗昧,从镂花的窗格子上,投射进来。
      光洁如鉴的地上,很多狭长的暗影,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就站在暗影里边,窗格的暗影曲折地印在她的身上脸上,凸显着她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她穿着一身白,白得一尘不染,头上梳着很多小辫子,发稍齐肩,团茸茸一张脸,粉白水嫩,小巧的嘴,微微翘着。
      这孩子,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很空洞,时而咬着嘴唇,眼光才游弋一下。
      娃娃,娃娃,倒杯茶来。
      柔媚入骨的声音,从里间屋子传来,犹自带着微微的娇喘。
      这房子,一明两暗,小姑娘站着明间的大厅里边,听到了里间的招呼,轻轻转过头,本来茫然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灼痛的愤怒来。
      隔着一挂细竹帘,可以听到那张雕花木床咯吱咯吱地响,宛如不堪重负,床前的幔帐虽然放下,却遮掩不住里边翻江倒海般的折腾,床上的人,和身下的床,一起呻吟,此起彼伏,一唱一和。
      那孩子的脸,本来白皙如玉,听到如此声音,已然苍白如纸。
      娃娃,娃娃。
      柔媚的声音有些怒意,她应该也知道这孩子就站在外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算了,叫她进来做什么?就是端杯茶而已,也解不了我的渴,嘻嘻,哎呀,我的姑奶奶,被抓出满脸花来,我还得见人呢。
      另一个声音是男人的声音,很猥琐地低声笑着。
      死相,猫吃腥儿不嫌多,我不管你偷了谁去,可是娃娃可不行,你敢惦记她,我花了你。
      柔媚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连威胁都是软绵绵地,听到人骨酥肉麻,恨不得整个人都融化在她身上才好。
      又是那个男人低低的笑声,娘子,菩萨!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没听见外间都说,不识伍花娘,争解风月事?我怎么会动娃娃的主意,有了你伍花娘,我连皇后娘娘都不要。我只是想不如我们更亲近些?把娃娃许给我儿子好了。
      没藏好,你那个倒霉儿子怎么配得上娃娃?嘻嘻,听你这个名字就笑死人,没藏好,知道没藏好,就不要摇摇晃晃地引逗人家嘛,再不藏好了,信不信奴家……嘻嘻……
      女人的声音更腻滑,暧昧。
      两个人腻在一起的嬉笑声,让那个穿着白衣的小姑娘狠狠地握着拳头。
      光线,慢慢暗淡下来,有一缕暗红的光线落到了桌案一角,那里用一只酒碗压着一张粉红色笺子,就是这张笺子,让里间的男人登堂入室,引逗得伍花娘不舍得放他走。
      白衣小姑娘轻轻地走过,双眼喷火地把那张粉红色笺子拿起来,上边铁钩银划地写着几行字。
      字喻花娘妆次:久闻娘子艳名,令阮郎心系,襄王魂牵,若有缘入幕,戏缡裙下,乃某梦寐所求,死亦无憾。
      心念颠倒,皆为卿卿,诗寄传情,卿莫负我。
      燕草如丝碧茵茵,桃花半掩洞幽深。
      襄王欲入神女梦,磨砺金枪涉水寻。
      没藏好 谨上
      这个男人,姓没藏,西羌人,是西羌后族宗亲,却被宗族除名,而且被族人千里追杀赶到了中原。这个男人相貌堂堂,颇有才气,只有一个不容于世、人神共愤的短处,他是西羌恶名昭彰的采花贼。
      纸笺,被胖嘟嘟的小手捏着,恨恨地。
      一股阴恻恻的冷风,摇曳着窗前的花枝,一树美人皓腕般的白玉兰,在冷风中瑟瑟。
      苍白的脸,映现在窗棂上,没有一丝血色。
      晕头涨脑的潘金莲双手扶着窗子,被冷风托着,漂浮在玉兰树上,她是被一道灵光卷进一个九曲幽邃的洞中,清醒时,就到了这里。
      她知道自己会借体还阳,可是不知道转到谁的身上,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她乌溜溜的眼珠儿穿透了墙壁,看到床帏中流泻出的风光,啐了一口,转头,就看见那个白衣小女孩,小姑娘也看着她,从小姑娘的眼神中,潘金莲感觉到这个小孩子已经看到了自己。
      自己,已然不是人了,她怎么会看到自己?难道自己要转到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所以两个人才会通灵?
      心中疑惑,也不及多想,穿墙而过,就飘到了小姑娘的跟前:“妹妹,这是哪儿?”
      小姑娘的眼睛,琉璃珠子一样转动,满眼放光地看着潘金莲:“我叫娃娃。”
      奇怪小姑娘的反应,根本不怕自己,潘金莲试探着伸出手,小姑娘长得真是可爱,她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娃娃,你不怕我?”
      轻蔑地白了她一眼,娃娃不屑地:“你又不是人,怕你做什么?”
      世人皆怕鬼,娃娃的回答,让潘金莲诧异不已:“哎?你,你不怕鬼?”
      娃娃对她的问题没有兴趣:“你想知道这是哪里?”
      潘金莲点头,感觉这个孩子实在诡异,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看着娃娃满眼恨意地瞥向了里间,潘金莲一笑:“你告诉我这是哪里,也许我也会帮到你,他们,是你什么人?”
      眼光,立时凌厉起来,从娃娃碧水泠泠的眼中射出来,那是宝剑出鞘般的寒芒:“这里是忽白城,你……”
      娃娃一字一顿地说着话,忽然浑身一震,好像是被冷水浇头,然后错愕地看看四周,满脸疑惑。
      方才,有鬼?
      名叫娃娃的小姑娘低声自语,继而面露欣悦,斜着头:“呀,我真的见了鬼,是不是也快变成鬼了?”
      一丝冷寂的笑,凝在娃娃的嘴角,眼眸中竟然满是憧憬。
      风筝一样,潘金莲身不由己,被一条线收回去,听到牛头的声音:“哎,好像弄错了,不是这个。”
      马面不耐烦地:“这里就三个,那两个……”
      嘭。
      炸雷一样的响动,一股五彩烟雾从外边蹿了进来,层层团团地弥散开来。
      啊哒。
      一声轻呼,是小孩子独有的水嫩声音,火烧眉毛似的冲进来,衣带牵风,脚下踩着一双奇怪的鞋子。
      这鞋子底下,卡着好几个木头轮子,木头轮子压过光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嘛嘛,让开啦!”
      进来的人冲着娃娃叫了一声,显然这个孩子控制不了自己脚下的鞋子,速度减不下来,正向着娃娃飞撞过去。
      娃娃没有动,漠然地看着,冲过来的那个孩子,和自己年龄相仿。
      五官,好像精心雕琢过的,长得太过完美,尤其微翘的唇,嘟嘟着,雨中桃花般瑰润嫣红,看上去就让人有想亲吻的冲动。
      这是这孩子,看不出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反正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个漂亮的可人儿。
      潋滟!!
      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又是一个女孩子,梳着满头的小辫子,每根辫子的辫稍,都坠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跑起来叮叮当当地响着,她一手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提着一口小宝剑。
      吖,嘟嘟,我的名字也是你叫哒?找死咩!
      眼见要撞到娃娃了,那个脚下踩着飞轮的孩子,还是忍不住回头叱责抱着猫的小女孩儿。
      我不叫嘟嘟,我叫魅影。
      抱着猫的女孩子
      咚。
      潋滟终于结结实实地撞到娃娃,两个人的身体在激烈地撞击后,各自都向后退了好几步,潋滟脚下的鞋也撞坏了,鞋子底下的木头轮子,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
      血,从两个人的鼻子、额头上流下来。
      潋滟斜着头,让额头上的血,顺着倾斜的方向流到嘴边,然后伸出细小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一脸地诧异:“啊拉,怎么也是咸的吖,小妖的脸是咸的哦,嘟嘟的也是啦,不好玩哒,潋滟的不要是咸哒!潋滟是潋滟吖!”
      一阵恶心和眩晕后,娃娃站定,任由额头上的血,一点一滴地淌下来,冷冷的眼光盯着潋滟,忽然飞身过去,扬手一拳打在了潋滟的鼻子上。
      呯的一声,潋滟被打飞出去,娃娃虽然小,出手时竟然运用了内力,潋滟猝不及防。
      娃娃恨恨地:“死妖孽,既然撞我,为什么不把老子撞死?”
      后边追来的魅影大惊失色,飞身纵起,把飞起来的潋滟接住,潋滟软软的身躯压住了魅影怀里的猫,那只猫喵地一声惨叫,锐利地爪子飞快地在魅影身上抓了好几道儿,血,一下子从衣衫里边透出来。魅影闷哼了一声,疼得脸色惨白。
      半空中漂浮着的牛头马面和潘金莲都看直了眼睛,牛头和马面两个面面相觑,他们听了司命帝君的命令,负责将潘金莲的魂魄打入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方才看到娃娃,他们以为就是这个小女孩子,所以才将两个人通了灵,谁知道潘金莲的魂魄竟然无法进入娃娃的身体,这次收回了通灵咒,现在屋子里边有三个年龄相仿,他们忘记问那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只要挨个试试。
      嗄,嘟嘟吔,早说啦不要做好人咩,嘻嘻,活该哦!
      潋滟一拧身,从魅影怀中溜下来,幸灾乐祸地看着魅影被猫儿挠伤后的痛楚,然后吐了下舌头,洋洋得意,然后冲着魅影一挥手:“嘛,嘟嘟哦,这个给你啦,你慢慢玩撒,里边两个大的不许抢呦,是潋滟哒,潋滟哒。”
      潋滟说着话,生怕魅影和她抢,连鞋都没有穿上,飞身就冲进屋子里边。
      怀中的猫,已经扁了,魅影犹自抱着,脚步一飘,就站在娃娃面前,满脸是血的娃娃看着她,两个人无语对峙。
      嘻嘻,妖精打架咩!
      里边传来潋滟娇媚的笑声,在她的笑声里边,是伍花娘和没藏好的惊呼,很恐怖的惊呼。
      伍花娘,艳帜高竖、风流无行的女人;没藏好,无恶不作、寡廉鲜耻的采花贼,竟然会让一个小小的孩子吓到失声惊呼,那呼声,凄然惨烈。
      唇,快要咬出血来,娃娃也听到里边的惊呼,眼中的痛和怒都暴涨起来,可是,抱着猫的魅影,拦住了她去路,她无法冲破魅影的围堵,被无形的真气困在当地。
      啊!!!
      是伍花娘的惨叫声,娃娃浑身一颤,一丝血线,从唇上流下来。
      不要,公子,不不,爷爷,祖宗,不要……
      没藏好忙不迭地求饶声,带着无限的惶恐。
      啊哒,好玩咩!
      又是潋滟愉悦地笑声,参杂着伍花娘和没藏好的哀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里边的哀嚎和求饶声慢慢弱了下来,门帘一挑,出来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这个仙子一样的女人娥眉轻皱,拍拍纤纤玉手:“潋滟,杀人不是这样杀,鲜血淋漓得不好看。”
      宫主。
      看到这个仙子一样的女人,魅影立刻附身倒地,蜷缩得和猫一样。
      宫主根本没有理会魅影,反而看了娃娃一眼,笑吟吟地过来,俯下身,用手指轻轻托起娃娃的下额:“呦,好标致的小美人,伍花娘是你什么人?”
      娃娃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任何表情。
      眼波流转,宫主没有看出端倪:“没藏是你什么人?”
      娃娃还是面无表情。
      嘛,他们都不是人啦。
      潋滟笑眯眯地也从里间出来,可是好像不太高兴,不客气地把跪伏于地的魅影当成凳子,一屁股坐上去,还用力地颠了一颠:“哈,嘟嘟不乖啦,潋滟要想想怎么惩罚你吔。宫主,杀人不流血才不好看哒。”她说着话,眼光落到了娃娃身上,又笑眯眯地“这个也给潋滟玩嘛?”
      宫主的手指,轻轻划过娃娃的脸庞:“丫头,我叫卢妃仙子,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娃娃冷然地看着卢妃仙子:“你不杀我,我就跟你走。”
      卢妃仙子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她虽然在笑,已经动了杀机,抚摸着娃娃脸颊的手指,微微并起,只要轻轻一点,娃娃就命丧指下。
      冷冷一笑,娃娃轻蔑地:“为什么不杀我?如果我和那对狗男女有关系,你不是养虎为患?”
      哈哈哈。
      忽然仰天而笑,卢妃仙子摇头啧啧:“养虎为患?放心,在我卢妃仙子的手下,老虎也会变成狗!娃娃,你会变成我们幻雪宫的忠实走狗。”
      咦?
      潋滟从魅影的身上跳下来,拍拍手:“嗄,宫主娘吔,潋滟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玩具嘛?她也给我吖?和嘟嘟一样咩?”
      看着脸颊上血迹未干的女儿,卢妃仙子笑而不答,拉着娃娃的一只小手,往外就走。
      得不到答案的潋滟,忽然一脸坏笑,飞起一脚踢到魅影身上:“死嘟嘟吔,还不走嘛?”
      魅影被她一下踢得摔倒在地上,额头也抢破了一块油皮,冒出细细的血珠儿来,她的眼色为之一寒,变成了幽幽的碧色,若是平时,她会有所防备,不会摔得如此狼狈。只是现在有宫主卢妃仙子,虽然卢妃仙子已经出去了,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逃不过卢妃宫主的眼睛。
      看到自己得逞了,潋滟嘻嘻一笑,这才拍拍手跟着出去,也不等魅影。
      慢慢撑着地,站起来,怀里还抱着那只被压扁的猫,魅影的眼色更幽深,宛若万古不波的寒潭,寒光闪过,她慢慢收敛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这次默默地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血腥的味道。
      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牛头一拽链子,才发现潘金莲的魂魄已经不见了,再看马面,在一旁喃喃自语:“就看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会长出犄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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