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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肉之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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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馆?
这三个字吸引了空桐潋滟,她想起来娃娃说过的话。
一个雪衣小鬟示意丁在这里侯着,原先引他进来的那几个雪衣小鬟已然退下去。
丁也看到了空桐潋滟,在红彤彤的珊瑚后边,半掩半露着一张娇美如花的脸。
背着手,悠然地走过去,好像是在欣赏着珊瑚,丁的眼光,落到空桐潋滟的身上。
空桐潋滟双手扶着珊瑚,极力将小小的头颅往前探,门口有雪衣小鬟侍立,她不敢出声,只好做着口型问:“吔,你是惊鸿馆的嘛?为什么嘴上有头发?你认识你爹嘛?”她心中疑惑很多,忍不住一口气问出好几个来。
满眼阴郁的丁,从空桐潋滟的口型,也看懂了她的话,看着她娇美如花的脸,听着她天真烂漫的疑问,只当潋滟是个不谙世事,混沌可人的小姑娘,于是也微微一笑,放慢了速度,也做着口型:“我是男人,惊鸿馆里都是男人,每个人都有娘有爹,只有男人可以做爹。”
时间紧迫,而且潋滟又只是个孩子,所以丁尽力解释得浅白一些,不过他也疑惑,不知道小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男人,果然潋滟眼光闪烁,对丁的解释半懂不懂。
听到七重门里有轻轻的脚步声,丁没有时间了,指风一弹,说了最后一句话:“把这个交给惊鸿馆的庚。”
一颗圆圆的凉凉的东西,落入了空桐潋滟的手中,她下意识地握住了,传信的雪衣小鬟出来:“丁,宫主传见。”
丁哦了一声,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跟着雪衣小鬟进去。
衣衫摇曳时牵动地上狭长的影子,让潋滟忽然感觉到很压抑。
恍恍惚惚间,她似懂非懂地意识到,丁,是一个很特殊的人,和幻雪宫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说他是男人,每个人都有爹有娘,只有男人可以做爹,自己有娘,那么自己的爹是谁?丁说惊鸿馆里边都是男人,那么这些男人都是谁的爹?
珠帘掀动,叮咚悦耳。
看着摇动的珠帘,空桐潋滟用力握了下小手,也不敢在这里看这个丁在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那些雪衣小鬟塑像一样侍立,空桐潋滟眼珠儿转了一下,从高大的珊瑚树旁溜了出去,然后穿过七重门的回廊,绕过八重门,在九重门的宫墙后身,有一个狭小的洞,洞口被长满细刺的酴醾花掩盖着,洞的另一头,在墙角,因为这面墙紧倚着卢妃仙子床榻,钻出洞口,就可以藏身在卢妃仙子的床底下。
洞,是空桐潋滟前年偷偷挖出来,她当时是嫌每次见卢妃仙子都要通禀侯见,还得看那些雪衣小鬟的脸色,实在麻烦,所以趁着卢妃仙子去邠国皇宫,觐见海龙圣君的时候,偷偷地挖了这个洞。
每次都是趁着卢妃仙子不在寝宫里边时,空桐潋滟才会爬这个洞,在母亲的卧室里边停留一会儿,闻闻满屋子幽淡清雅的香气,然后再偷偷地溜出去。
那也算是母亲的味道吧。
空桐潋滟非常机警地避开来回巡视的宫神,到了墙角,轻轻拨开酴醾花,一矮身钻进了洞里边。
嗄,要少吃点东西啦。
勉强在洞里边向前挪动,潋滟心里埋怨自己不该和终黎西枫一样,看到好吃的东西就往嘴巴里边填,可恨的西枫就是光吃不长肉,自己的个子好像蹿了半头。
好容易从另外一个洞口蹭出来,空桐潋滟先是探出头,上边就是母亲的床榻,有半人高,床上沿着水晶围帘,上边的人一动,那些水晶珠子也跟着摇晃,发出轻微细碎的声音。
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卢妃仙子应该就在床上,可是空桐潋滟却在弥漫的香气里边,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儿。
嗯~~
床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含糊着颤抖着,若隐若现,声音很绵,柔若无骨地绵,好像一条延绵着的溪流,未到之时,湿气先侵,所到之处,全部浸染,可以酥到骨头里边的那种绵软。
居然是卢妃仙子的声音,空桐潋滟吓了一跳,一抬头,撞到了洞口的石头,连忙矮了矮身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免得发出声响,被卢妃仙子听到。
悄悄地,空桐潋滟从洞口爬出来,匍匐在床榻底下,一点点儿挪到了了床边,看到了一个人跪在床前,从那一角衣衫,看出来这个人就是丁。
卢妃仙子的呻吟声迷乱起来,梦呓般低笑,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衣衫摩擦着肌肤。
难道娘亲在脱衣服?
空桐潋滟本来紧张得要窒息,现在触动了这样的猜测,忽然很想看看卢妃仙子不着寸缕的样子,这个念头一动,就变得特别强烈。
衫裙,果然顺着床沿儿,慢慢滑落,跪着的丁,下意识地往后退挪了一步,呼吸声变得浊重起来。
娇媚的笑声,充满了诱惑,空桐潋滟感觉母亲的笑声很是邪恶,头上轻响,然后听到轻微的破空之声,跪在床前的丁被卷带起来,重重地摔到床上。
似乎感觉到床微微的震动,空桐潋滟又向前爬了半步,头发都可以触碰到床帏的珠链儿了,这才不敢再向前凑,可是听到床上母亲嗤嗤的低笑声,还有肌肤摩擦着锦衾的声音,潋滟想象不出来此时的卢妃仙子会是什么样子,还有丁,丁现在什么样子,她对此更加好奇,明知道偷窥非常危险,可是她无法抵抗自己的好奇心。
悄无声息地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小的零花镜子,空桐潋滟试图调整镜子的角度,却听到床上的丁闷哼了一声,这声音很奇怪,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舒服,混杂不清的感觉。
不。
丁的拒绝,含糊无力。
听得卢妃仙子笑吟吟地:“本宫的给与,是无双荣光的恩赐,你只能谢恩,不能拒绝,惊鸿馆三千男儿,除了丙,你是第二个比召进本宫寝宫的人,丁,你用什么谢恩?”
嗤地一声,是衣服被扯裂的声音。
卢妃仙子已经不着寸缕了,穿着衣裳的应该是丁。
啊,丁轻呼了一声,应该是半声,然后就转成低低的呜呜声,好像嘴被堵住了,可是他在床上挣扎扭动着,床底下的空桐潋滟感觉到床板的震颤比方才强烈了些。
果然,一团衣衫被扔了下来,落到地上,那衣裳空桐潋滟认得,方才丁就是穿着那衣裳进去九重门。
还是卢妃仙子笑吟吟的声音:“后宫男儿三千人,三千宠爱到彼身,难道你朝思夜盼的还不是春宵一刻嘛?惊鸿馆内,人中翘楚,都以天干命名,丁,你并不想跃居魁甲,独专恩宠嘛?”
咔哒一声,很奇怪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被折断了。
床,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空桐潋滟伏得更低,不断调换着菱花镜子的方向,可是只看到高枕锦衾,和隐隐人影,隔着一层纱幔,看不真切。
嗯~
很压抑很痛楚的声音,从丁的咽喉中发了出来,他的嘴好像已经被堵住了,已然无法说话。
哎。
幽幽地叹息声,卢妃仙子的笑变得阴沉:“都说日久见人心,可惜人心不古,这边厢就算和你日太久,心也未必放在你身上,本宫虽然喜欢漂亮孩子,可是最讨厌说谎的孩子。丁,你不乖,你在说谎。”
呜呜。
丁开始拼力挣扎,声音充满了惊恐,床板也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又是惋惜地轻叹声,卢妃仙子语带哀悯:“知道你不肯说,不肯出卖他,可怜的孩子,你想过没有,也许他早就出卖了你。”稍微停顿了一下,卢妃仙子又咯咯一笑“你不是向和他天长地久嘛?为什么见了本宫,又蠢蠢欲动了?既然你心里有他,这玩意儿留着也是无用。”
床,不再颤动,丁的呼吸,无比浑浊粗重,好像一口气赶不上一口气,拼命在克制着自己。
一道凄寒如雪的光,反射到菱花镜子上,发出耀眼的寒芒,刺得空桐潋滟一闭眼睛,以为被母亲发现了自己,镜子几乎脱手,吓得不敢动弹。
沉寂了一会儿,传来丁浑身抽搐的声音。
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床下的空桐潋滟比床上的丁还要紧张,她已然感觉到母亲就要发作了,现在想撤离都不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被母亲发现了,如果现在就溜走,会受到更严酷的惩罚。
卢妃仙子笑得更甜蜜,语气更温柔:“本宫看上的东西,永远都属于本宫,就算本宫不喜欢你,你也不可可以喜欢别人,知道吗?”说到这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男人啊,真是贱。” 然后听到噗嗤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穿通过去。
丁的抽搐更厉害,锦衾香被,都被委顿出丝丝的声音。
空桐潋滟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最终还是好奇战胜了害怕,又向前挪了挪。
嘀嗒,一滴水掉到了空桐潋滟的额头上。
很热,很黏,很腥。
小手擦拭了一下,是血,滴落下来的是血。
头一缩,空桐潋滟好像鱼儿一样,缩回去好几步,血如线,沿着床帏上的珠串儿,滴滴点点地淌下来。
吸了一口冷气,卢妃仙子是个有洁癖的人,除了自己,别人都懒得触碰,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卢妃仙子都不曾抱过一下。何况杀人这种脏兮兮的活儿,她从来不屑亲自动手,只消发个命令就好。
所以空桐潋滟非常吃惊,床上流下来的血,越滴越多了,水晶地面上,汪了一滩。
悠长地一声叹息,卢妃仙子有些失望地:“丁,为什么这样看着本宫?本宫真的这样可怕嘛?傻孩子,痛的话,就叫出来。”
她话音未落,丁,终于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声,已经完全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闷郁凄厉,好像从无间地狱迸冲出来,就算是无常恶鬼,听到这声惨叫,都会做一场噩梦。
当啷,镜子落到。
丁的叫声,空桐潋滟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去捂耳朵,结果手中的镜子就掉下到地上。
惨叫未歇。
卢妃仙子笑吟吟地:“百闻不如一见,忍了这么久,还不出来看看?”
她的声音那般温柔可亲,好像根本不记得前几天,她才把空桐潋滟从十丈高的仙露台上一脚踹下来。
床底下的空桐潋滟知道藏不住了,只得爬了出来,身上沾满了草芽儿,她爬出了床底,站了起来,眼睛立刻直了。
卢妃仙子裹着一领银翼红纱的披风,娉婷婀娜的玉体,在披风下若隐若现,只见玲珑迷人的曲线,又看不真切,披风裹到膝盖,露出一双结实秀美的小腿儿,凝脂欺雪的白,泛着丝绢般柔美的光泽,足踝上,系着一条银链子,链子上边坠着几片柳叶,柳叶上还凝着血珠儿。
她坐在一只香枕上,无限怜悯地看着丁。
丁,跪着,衣衫尽除,浑身是血,也不知道上边被划了多少伤口,尤其腹下,血流如注,直流到他的膝盖处,汪成两洼,床上的被褥都被血浸透。
一根木棍,从丁的身下刺入,从他的后颈穿出,他,被木棍穿通,没有死,也不能动弹,张着嘴,只能拼命地吸气,可是已然喊不出声来。
跃身而下,卢妃仙子过来,空桐潋滟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小小的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圆。
酝酿了很久一般,又是一声凄厉惨痛的哀嚎声,丁,拼命地瞪着眼睛,额上的青筋迸出,蚯蚓般在薄薄的肌肤下蜿蜒蠕动着,他的眼珠儿都要瞪出眼眶。
姿态优雅地穿上衣衫,卢妃仙子笑眯眯地瞥了空桐潋滟一样:“哦,怎么脏得和小狗一样,潋滟,知道这个叫做什么?”
直直地看了半晌,空桐潋滟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她很奇怪原来看上去风度翩翩的丁,此时为什么会叫得比杀猪还惨?听到母亲的问话,她歪着头想了想:“嘛,这是什么啦?哦,糖葫芦咩?”
她只随着卢妃仙子出过幻雪宫一次,外边的世界,她无从了解太多,看着眼前的丁,想得起来的就是自己吃过的糖葫芦了,也是用细竹签子穿着。
卢妃仙子多少感到意外,不觉嫣然而笑:“糖葫芦?不错,已经有了两串了,让他给闻人左使做个伴儿,一男一女,相对着哀嚎,才有趣味儿。”